作戰計劃會議在神殿的偏殿進行,和剛剛結束的大會相比,規模很小,只有召集人員的師參謀長孫益和剛剛晉升的屈誠兩名陸軍上校、外加九名中校,分別是八名陸軍中校一名海軍中校,總共十一個人參加。
一名上校和八名中校是原木護衛師全部九個團的團長,董成假扮的林昭也是其中之一。
而海軍中校是放逐者艦隊地面聯絡官羅莎琳·卡爾德,她換回了藍底象牙白邊的海軍制服套裙,展現出董成沒見過的另外一面。大概,在大酒桶上的好奇寶寶,俱樂部裡的嫵媚女郎,逃離火海途中的堅強戰士,早晨時分的大胃吃貨諸多形象之外,表情認真的海軍軍官纔是她的常態。
羅莎琳的手裡握着一把儀式用的權杖,頂端鑲嵌紅寶石,長度對她來說很合適。
董成僅僅掃了一眼,就認出那件靈能武器。他與那件武器頗有淵源,他殺死了它的前任主人,還擁有過它一段不長的時間,最後把它送給了一位聲音很好聽的海軍星語者,隨便抓了一個他手下的惡徒送過去的。見到羅莎琳握着那把貝因都先知的靈能權杖,董成有些後悔,當時怎麼沒親力親爲。
負責人依然是原木護衛的師參謀長孫益,一位正在進入老年期的陸軍上校。他原本是軍事學院的一名導師,包括藍元少將在內,原木護衛的許多軍官都是他的學生。在原木護衛受命遠征穆斯貝爾海姆星系時,他纔在藍元的力邀下,調入了原木護衛師。
孫益沒有徵求任何團長,包括弱柳團新團長屈誠上校的意見,在悲慟山區的全息地圖上,做着戰鬥部署。
參加作戰的六個團裡,有三個輕裝團負責正面進攻,由剛剛晉升爲陸軍上校的屈誠指揮;董成,或者說林昭的驕楊團,一支機械化部隊,從悲慟山區北面穿插,保證貝因都人無法從那個方向逃離東金加侖;剩下的兩個裝甲團負責炮火支援,他們前進到戰場區域,聽着命令,指哪打哪。
除了參與作戰計劃的部隊,另外還有三個團作爲預備隊,必須在戰鬥開始後保持準備狀態,以備不時之需。
作戰將在海軍的配合下進行,放逐者艦隊方面,提供了三個大氣圈航空大隊配合本次行動,可以對山區不間斷的全天候轟炸。
羅莎琳在師參謀長孫益佈置的時候,看似漫不經心的溜達到董成的身邊,悄悄的拉住他的手,她的靈能力量讓她的話語不需要通過聲音,直接傳遞給了董成:“散會後等着我。”
她想要做什麼,要對早餐結束時留下的話表示不滿,還是想要把鴨子煮熟了,董成想着。
好在他不需要等太久。會議只開了不到三十分鐘,就有結束的跡象了,沒有任何計劃討論,只有作戰任務下達。
“這場戰鬥將在今天午夜打響,作戰代號:重返巨人花園。”在散會前,孫益帶着濃重的中原口音,宣佈了最後兩項重要內容,“散會,所有人收好作戰計劃,其他人回各自的團午夜的行動,卡爾德海軍中校,請您稍等片刻。”
在董成從神殿偏殿離開時,他假裝沒有看見羅莎琳投來的挽留和焦急的眼神,跟着其他團長們一起跨國了神殿大門。
作戰代號頗有深意,董成也很熟悉,師參謀長宣佈的時候,他的心微微抽動了一下。
重返巨人花園,與特勤上校朱爾絲·斯卡雷特的潛伏行動同名。
朱爾絲突然失蹤,同名作戰計劃出現,兩者先後發生,不能不讓董成有不好的聯想。難道潛入行動已經被識破了,朱爾絲也落到了原木護衛的手裡,他們現在在敲山震虎嗎?
董成又想到了卡奧斯對封茜的試探,從骨頭鎮被襲擊時起,他越發相信卡奧斯是在對封茜有所懷疑的。
他感到好像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把自己困在其中,每走一步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而誰是織網者,他還完全捉摸不清。
回去後,如何才能避開一切耳目,尋找與朱爾絲失蹤有關的蛛絲馬跡呢,董成還沒有整理處清晰的思路。他的整個世界建立在林昭這個虛假的身份上,現在看似毫無破綻的僞裝可能正在逐漸分崩離析。
“林昭中校。”走出神殿拱形的大門時,董成聽到後面有人叫他。男人的聲音,不是羅莎琳,羅莎琳也沒叫過他的名字。
董成又走了一步,才停下,轉回頭。新晉上校屈誠正匆匆趕來,他穿過兩排方型立柱支撐的迴廊,追上了董成。
“有何指教啊,上校先生?”董成等着屈誠到身邊,又繼續邁步走。
位於山丘頂部的神殿,從神殿大廳外的小空場到地面,共分三層,每層都有數百級臺階。
“你是在取笑我嗎,中校?”屈誠像是尾巴上繫了鈴鐺的貓,充滿不必要的警覺。
“沒有,讓你誤會了,我向你道歉。我只是爲你的火線晉升感到遺憾。”董成一腳踢飛了一塊臺階上的石子,“將軍閣下是想讓你死在前線。”
銀河聯邦軍隊中,陸軍的團長通常都是中校,只有犧牲在前線的團長,纔會在死後被追贈爲上校。如果基於作戰要求,一名團長需要臨時指揮其他幾個團,通常會在上校軍銜之外,另行任命他爲臨時師部執行官。
屈誠也明白董成話中的意思,師長藍元少將沒有讓他擔任師部執行官,幾乎就是在明示,要求他在“重返巨人花園”作戰中戰死。
“沒關係,人們常說,死亡是對軍人最好的報償。”屈誠說道,他示意董成跟着他,“我想說的不是這件事,我想跟你私下談談。”
董成點了點頭,與屈誠一起在第二層石臺上轉彎,繞過兩根石臺殘骸,它們是在先前佔領此地的戰鬥中被摧毀的。
在神殿側面陰影中的區域,屈誠開口說道:“我覺得參謀長的作戰計劃有問題。我們在正面的三個團,重疊的部分太多了,而在側翼,只有你的一個團,又顯得太薄弱了。這讓我想起了上一次對叛軍的圍攻的功虧一簣。”
董成參與了與原木護衛上一次圍攻相關的戰鬥,以率領惡業的機動部隊從天而降,切斷了金加侖鴻溝上的最後一座大橋。那次戰鬥正面戰場的圍攻結果,說功虧一簣有點誇張,但的確沒能達到全殲叛軍的預期。
“作戰會議的時候,你應該提出來。”董成說道,“現在才說不是有點太晚了嗎,計劃已經變成命令了。”
屈誠在地上啐了一口,說道:“別提會議了,師部的人聽進去任何意見,每次都是這樣,我提出意見,被駁回,戰鬥結束證明我是對的,每次都是這樣。”
他重複了一次自己的話,望着董成的目光像石頭一樣硬:“只要戰鬥還沒有開始,一切都不算晚,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