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詩詩一定不會來的, 你們看着好了!”容庭與還在不厭其煩地叫囂:“你們要用我引她來,沒門兒!”
看守地牢的人被他叫得頭都疼了,無奈地扶額, “你小子消停點行不行啊?”
也算是他倒黴, 攤上這麼個犯人, 每天雖然只吃那小小一盤飯菜, 卻仍是中氣十足, 吵得他耳朵疼。
這位看守大叔看守地牢已經好幾年了,什麼把戲沒見過,裝病騙鑰匙, 假死出逃……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能被關進蘭花門地牢裡的人大多是武林裡的大人物, 心機很深很重, 不過幾年來還從沒人能從他眼皮底下逃出去的。
對各種心機手段, 大叔已經可以說是爛熟於心,應付自如, 誰知這次竟然碰上這麼個極品,直鬧得他頭疼。
“我就是要讓你們聽到!”容庭與頗爲得意地冷哼一聲,“你去告訴莫風好了,他下錯賭注了。詩詩不但不會來,我容庭與這幾天內也能離開這裡!”
“你就吹吧你。”看守大叔不屑一顧。
“用膳時間到——”有人端着飯菜走了進來。
看守大叔的菜當然比犯人的豐富, 容庭與吃着自己的飯, 一邊眼紅地看向看守大叔盤子裡的東西, 當大叔看過來的時候, 容庭與又若無其事地哼一聲繼續吃飯。
其實他很餓。這裡的飯菜當然比不上在容府的時候, 可是對他一個正當少年的男子來說,的確少了一點。
然而, 他看蘇繁詩一天沒來,就高興一天。
詩詩,你絕不能因爲我而上當。
“喂,小子,你剛纔說莫風?”看守大叔似乎吃着吃着有點無聊了,竟然和容庭與聊了起來,“什麼叫……下錯賭注了?”
“我憑什麼告訴你?”容庭與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聲音模糊地反問。
大叔“嘿嘿”笑了下:“就憑我能讓你在這裡的日子很難受。”
容庭與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理他,繼續用手扒飯吃。肚子餓了什麼都好吃,什麼事情等填飽肚子後再說。本來他是不介意和看守大叔說說話打發一下寂寞的,不過,他容庭與又何曾是受威脅的人?
正派世家,加上他又驕傲,這點骨氣是絕不能沒有的。
“嘖嘖,看,我和你待了這幾天,我也和你變成一個思想層次了。”看守大叔似乎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笑了幾聲:“好,我不威脅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樣吧,今天我盤裡魚肉有點多,你把事和我說了,我就給你小子留一點。”
容庭與擡起頭,看了看大叔的盤子,心想,這個交易……倒不賴嘛。
“你先把這些盤子裡的飯菜遞過來。”言下之意,就是答應了。
大叔大方地把還沒怎麼動過的一盤菜全推到地牢裡。
“就是之前,莫風背叛了蘇家,我們逃了,他只抓到我沒抓到詩詩。他以爲我在這裡詩詩就會跟着來,那樣他就可以交差了。不過詩詩那麼聰明一定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把戲,一定不會來的。”容庭與邊吃邊解釋。
大叔側了側頭,皺起了眉,若有所思,“莫風這人很少失算的。”
“大叔你認識他?哼,那一天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容庭與說得極其咬牙切齒,“那混賬莫風傷詩詩那麼深,我一定要替詩詩討回公道!”
“他到底做了什麼?”大叔挑眉看向他,“弄得你這麼憤恨。”
容庭與打量了這位看守大叔一眼,覺得這人似乎還不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下去:“他從詩詩十一歲就借保護她之名,到她身邊去做臥底。我早就警告過她不能相信那傢伙,可是她對他這麼信任,可想而知不久之前莫風就背叛了蘇家,殺了詩詩的爹,還差點要了我們的性命。我好不容易帶着詩詩逃走的。”
“所以他就做完任務回來了?”
“他抓不到詩詩的,所以沒法完成任務。”容庭與突然想起他這是在蘭花門的地牢,而眼前這人也是蘭花門的人,這樣談論蘭花門的種種,着實奇怪。
“別擔心,我在這裡久了,啥沒見過,地牢裡也沒人進來的,你說什麼不需要顧忌。”大叔又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聳聳肩攤攤手,“反正我是不會欺負你這樣的小朋友的,多失身份。”
“你……”
“不過,我必須指出,在這件事上你說錯了。”還沒等容庭與說話,看守大叔就打斷他說了下去:“若情形真如你所說,莫風並沒有失算。”
灰濛濛的天空下着濛濛細雨,搭在聽風小築的屋檐上,打出一拍一拍的節奏。
黑衣女子剛到,莫風就感覺到了,轉過身來。
“昨天守得很緊,今天才出得去。”兮籬額身上還滴着雨水,“我給奶奶祭了一束花。”
莫風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就被兮籬打斷:“道謝不必。”
聽風小築外雨下大了,雨水淹沒了兩人對望呼吸的聲音。
“對了。”兮籬似乎想起什麼,眼中浮現了一絲擔憂,“已經三天了,蘇繁詩還沒來。我派了幾個人出去,都沒有探到她的消息。”
莫風擡起頭,那一瞬間他下意識流露出的表情,讓兮籬僵住了。
從小,他沉沉的臉上很少有什麼表情,就算有表情,也只是在一閃而過間。但剛纔在那一瞬間,兮籬清晰地看見他如釋重負的神色。
殺手營中,他們兩人一身血殺了出來。自那以後,蘭花門裡,唯有她和他最知心。
所以,兮籬可以從莫風的一個表情中,讀懂很多東西。
“你從不曾想蘇繁詩來總壇,是不是?”
莫風沒有否認。
“你賭的就是蘇繁詩聰明,不會因爲容庭與而來總壇自投羅網,對不對?”兮籬厲聲問道。
黑衣少年只是抿起脣。
“你本來就沒想留住性命對不對!”兮籬咬牙說完,一轉身,在那一瞬間,她很自己竟然那麼瞭解他。
所有人都以爲,莫風只帶回容庭與卻如此信心滿滿,是因爲他賭蘇繁詩和容庭與情深,絕不會放下容庭與不管,是因爲他賭蘇繁詩聰明,一定能猜到容庭與被關在蘭花門總壇,並一路追到這裡。
門主已經發話,若蘇繁詩七天內不來,莫風沒完成任務,將承受嚴重懲罰。
在蘭花門,所謂的嚴重懲罰,就不止是死那麼簡單了。
所有人都以爲,他壓上了性命作爲賭注,是因爲他了解蘇繁詩,瞭解她一定會忍不住趕來。
容庭與也這麼以爲,所以心心念唸詩詩不能來,不能落入莫風的陷阱。
但是他們都錯了,其實莫風賭的正好相反。
莫風賭的是蘇繁詩沒那麼喜歡容庭與,他賭她聰明,一定不會因爲容庭與而親自送上門來,這樣她就不會有危險。儘管,若她不出現,他便會受罰。他相信蘇繁詩不會來,所以當他回到蘭花門總壇的時候,也就沒準備活着走出去了。
他贏了,他就會死。可是,他贏了,就證明蘇繁詩聰明,證明蘇繁詩沒那麼喜歡容庭與,證明蘇繁詩安全了。
他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安然無恙。連性命都不要,下注這一場豪賭。
六天,總壇外仍舊沒有蘇繁詩的蹤影。
莫風很少失算,而眼見,他就要贏了。
蘇繁詩和阿城走散了。
他們本來跟在魏言的後面,還算順利。而魏言一路向北,似乎也沒有注意到後面跟着的兩個人。連續三天,魏言住客棧,他們就在賄賂掌櫃的偷偷租一間房;魏言在野外住宿,他們就在離他不遠的樹下睡下。
魏言的馬很快,他們不得不在半路上搶了好幾匹馬,才勉強跟上。
蘇繁詩的畫像已經流傳於世,僅在兩天內,已經有好幾個人認出蘇繁詩,都被蘇繁詩和阿城聯手安靜地解決了。
可是,在又一次的偷襲,蘇繁詩卻不僅和阿城走散,還丟了魏言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