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現在正朝鼎盛發展,自然而然有海納百川的胸襟,相比前朝,本朝女子的約束並不多,結伴讀書,賞花寫詩,踏青郊遊,騎馬射箭,舞刀弄槍,穿齊邊服飾,樣樣可行,這樣纔有女子的着裝髮型放開。
吳長林原先那一套襦裙若是放在前朝,當真要被罵個狗血淋頭,還有曲小蓮摘簪動作,一樣也要被視爲無視王朝法律。
現在姑娘們穿着大膽,髮型搭配更是多了起來。
若是放在前朝,這些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大勢所趨,古板秉承前朝理念的大臣大儒們也無可奈何,天下都如此,自己小家中,也有妻女,自然不指望她們能領會先人道理,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與旁家論道簡單,席地而坐不過半日,總能分出個勝負,難就難在跟家眷說道理,不用三兩句,不是哭喪就是提刀。
大道理好說,小道理難講。
洛瑾許是前些年走江湖習慣,散發及腰間,三千青絲垂下,只有在與人比武時,纔會用一根絲帶繫緊,顯得幹練,也方便行動。
曲小蓮恰恰相反,一頭整齊的劉海,後方盤圈,由一根簪子固定。
吳長林的髮型接近洛瑾,都是散發,自然搭在肩頭,很是動人,提起簪子,她突然想到一個故事,朝吳憂問道:“憂哥哥,可知前朝有個關於簪子的故事?”
吳憂在腦中思索一陣,微笑搖頭道:“不知。”
林熙月也是一臉不解,只有曲小蓮原本平靜眸子閃過一絲光亮,顯而易見,她是知道吳長林提起的故事。
不得不說,其實曲小蓮比洛瑾更適合散發。
一身青衣,氣質清冷,青絲及腰,猶如青蓮山上的青蓮,脫離世俗之美。
縱然是從小就認識的吳憂,也忍不住多看上一眼。
吳長林雙眸機靈,意料之中,娓娓道:“這是一個悽婉的故事。有野史記載,前朝大曆二十三年,一劫富濟貧,看不慣貪官污吏,通過盜竊貪官錢財施予平民百姓的盜竊,在一次縱馬逃城時帶起一女子裙邊,看官兵並未追來,就下馬致歉,沒想到一眼定情,便暗下決心不再爲盜,取其爲妻,天隨人願,大盜盜得了女子的心,共渡了三年神仙眷侶般的生活,陪女子小巷吃麪,談笑飛雪,還不惜用夜明珠做彈珠彈落山雀。”
吳長林說到這停頓下來,喝上一口熱茶,見三人都有繼續聽的閒情,也不擾人興致,繼續道:“大曆二十七年,大盜決定娶女子爲妻,聽聞南州齊王府有一玉簪,得之贈予心愛之人,可與其永世不分,大盜欲竊之,便辭別女子並道明數日後迎娶她,輕裝踏上南州王府的路。待竊簪返途,聽聞齊邊軍隊攻陷涼州邊塞,一路燒殺搶掠,民不聊生,大盜馬不停蹄趕回涼州,心中期盼女子一切安好,卻還是不得不接受她已命喪黃泉的現實,大盜肝腸寸斷,悔不該留她一人在涼州孤援無助,也恨自己盜即爲盜,或許無論是否劫富濟貧,終有報應。但一腔恨意無法消停,大盜就此棄盜從軍,帶着對女子的留戀,戰場殺敵,勇猛如虎,擊退齊邊百餘里,將當時齊邊大將斬殺於馬前,也因此被封爲護國大將軍,可於錢財官爵他終無眷戀,便於朝堂之上辭官返故,回到了之前和女子共渡的弄堂小巷,當起了說書人。
“每日堂前座無虛席,百姓都愛在大盜的聽故里中,聽着他講一個盜賊、一個將軍和一個女子的故事,每每衆人四散,卻徒留這說書人後堂淚流滿面,望着女子在庭院中種下的枇杷樹,那支掛在樹梢始終未送出的玉簪,那玉簪也講述着大盜說盡生平事,卻終究走不出自己的故事。”
曲小蓮聞言一嘆息,輕輕說道:“庭前枇杷樹,妻時吾手植,年年飛雪落,亭亭立立矣。”
吳長林微微一笑道:“對,這是每個喜歡簪子的姑娘都知道的故事,我也是與別家小姐們聚會時,才聽人提起。”
吳憂聽聞怔怔出神,開口道:“卸甲與枇杷,飛雪滿廳堂,縱然盜匪訴衷腸,豈能他日共白頭。”
林熙月嗯了一聲,放下茶杯,接着吳家少爺的話,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年輕白衣喝下最後一口茶,起身道:“走吧。”
四人出茶樓,縱然西邊夕陽晚霞浮現,旱天城的集市一點沒有衰頹之勢,道路兩旁叫喊聲不絕,車水馬龍,物品琳琅滿目,眼花繚亂。
在人羣中,年輕白衣注意到一家買簪的首飾店,想都沒想拉起身旁青衣姑娘的手,朝髮簪店鋪走去。
林熙月本想緊跟兩人,卻被身後的吳長林拉住,在其不解的表情下,神秘兮兮道:“走,帶你去看個好玩意。”
說完不等林熙月反應,就硬拉着她擠進人羣,很快淹沒在人海中,不知去向。
這家裝修華麗,一看就知價格不菲的髮簪店,貨物皆是絕美之物。
奈何年輕白衣眼光實在高,無論店家如何吹捧,又或是其他姑娘很滿意的髮簪,都是搖頭看不上眼。
店家費盡口舌半天,若不是見兩人氣質高貴,定會以爲是來砸店鋪挑食之人,無奈擦擦汗道:“請問公子,您到底是要哪種簪子?”
吳憂眨眨眼,一本正經道:“掌櫃的,有沒有插上這輩子都不脫下的簪子?”
掌櫃的經營多年簪子生意,頭一次遇見此等要求的客人,一時也爲難起來。
曲小蓮俏臉一紅,拉了拉年輕衣角,低聲道:“少爺,怎麼會有這等簪子。再說了,就算有,我不還要洗漱頭髮,怎能不摘?”
吳憂一想也是這道理,莫非是自己太過較真,又朝店家問道:“店裡最好的是哪種簪子?”
掌櫃一聽吳憂的話,一掃先前不滿,利索的從櫃檯挑選出一支由金色琉璃作爲裝飾的簪子,嘖嘖稱讚道:“公子你看,就是這支琉璃金簪。金色琉璃可是稀罕物,本人從事這麼多年,也沒幾次見到成色如何精美的金簪,美簪配美人,想來夫人帶上一定比天上仙女還好看!今日有緣,一口價二百兩!”
曲小蓮本就羞紅的臉,聽到夫人二字,更是滾燙,低頭沉默不語。
年輕白衣接過金簪,細細打量一番,的確做工不凡,轉頭問道:“曲姐姐,這支如何?”
青衣姑娘點頭又搖頭。
吳憂納悶,滿頭霧水,這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過了許久,青衣姑娘才從牙縫擠出一字:“貴。”
年輕白衣哈哈大笑道:“掌櫃的,就這支了。”
站在店家門口,年輕白衣朝身旁的青衣姑娘道:“先委屈曲姐姐帶這支髮簪,等他日空閒,定要去將那支齊王玉簪給你取來。”
青衣姑娘緊握手裡的金簪,深吸一氣,用絲巾包裹好,放在腰間包裡,笑道:“好,那這支簪子我就先不帶了,就等少爺的拿來玉簪的那一天。”
年輕白衣不以爲然,隨口道:“無妨,這樣也很好看。”
青衣姑娘一笑傾城,看向人羣,輕聲道:“關顧着挑簪,都忘了還有兩人了。”
吳憂嘆了口氣,無奈道:“曲姐姐放心,她兩是何等的古靈,想來現在正在琴坊裡,等我付錢呢。”
青衣姑娘罕見做了個鬼臉:“活該。”
年輕白衣點了點青衣姑娘的眉心,道一句這樣挺好,不顧其透紅臉蛋,消失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