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 溫柔鄉

孫掌櫃受的傷,比吳憂預想的還要重一些,就算運用儒家聖人的本源都花費了不少時辰,待一切都結束時候,天已漸晚。

年輕白衣吐出一口渾濁氣,讓在一旁裝死已久的流小兒扶着孫掌櫃。

伸了伸懶腰,吳憂看向夕陽餘暉映射到一點紅酒家裡外。

殘陽如血。

能在一點紅客棧外留下一具全屍的,竟然算是幸運,一眼望去遍地殘肢斷骸,一些下場更慘,被走火入魔的孫尚立踩成了肉泥,吳憂走到馬棚去,看着三人來時的馬匹已然倒在血泊之中,蒼蠅橫飛,眉頭微微皺起,轉頭看着除去腦袋還算完整已經一灘鮮血爛泥的慕容家公子,當時孫尚立詢問慕容震元是否有遺言,吳家少爺本以爲慕容震元還會有所底牌,沒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慕容震元這麼一死,若是孫尚立也跟着死去,那這事情自然是一了百了,慕容家就算再怎麼得理不饒人,這把火是慕容家先跳起來了,一點紅掌櫃的都死了,母娘兩個躲在歐雁家裡,他們總不能硬闖歐雁家,雖說歐雁家今非昔比,但整體實力來說,慕容家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只會當個啞巴苦自己吃下,不過現在自己出手將孫尚立給救了下來,那這件事情的性質就變了。吳憂看向酒樓方向,要是此行順利,歐雁家就等於站隊與慕容家對着幹,都說一山容不得二虎,現在的青城山着實是兩虎相鬥,就不知兩隻虎下又藏了多少狐。

吳家少爺不知不覺笑了一下,既然準備攤這一趟渾水,那就送佛送到西,今日死的是一個慕容震元,或許明日,整個慕容家就消失在青城也說不一定。

吳憂看了眼仍舊插在慕容震元頭顱中的長刀,想起先前的那幾柄如飛劍般的血色長刀,威力不凡,甚至有一瞬間,孫尚立揮動的一刀無限接近於中期的小宗師,這等以血浸刀的自我犧牲法子,此時看卻是蠢笨,但等到真正與人搏殺時候,那就顯得尤爲重要。

半命換全命,穩賺不虧。

吳憂眯起那雙倒影着不只是夕陽還是血液的紅丹鳳眸,望向客棧裡慢慢走出的黝黑店小二,流小兒。看來已經將孫掌櫃安置妥當,雖說習過幾天武,不過這個店家小二,二十出頭年齡,還未跨入武夫一境,日後的成就十分有限,不過拿來當作鏢師培養,倒也是個不錯人選。

別看歐雁家對於整個涼州而言只不過是個上得了檯面的家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青城這一步如若吳憂走得好,那接下來涼州以北的鏢局生意,都算是被吳家給掌握的牢牢的,千萬不能小看護鏢這一個看似平凡的職業,護鏢路通常漫長兇險,路過一城都要通關文牒,而鏢師嫌麻煩,便能與城主達成協議,這樣你來我往,兩方都有好處可佔,久而久之,鏢局的關係便滲透到了朝廷,而涼州這等地方的護城將軍大多都是涼州本地人,只有少數像陵城那皇子一樣的落魄外州人前來任職,不過大多都是有名無實,壓不住。所以啊,日後若是棋差一招,那青城這一條線,就可以將吳家穩住,甚至通往涼州各個地方都是暢通無阻。

吳憂緩緩站起身,不與黝黑店小二廢話,開門見山說道:“你在江湖酒館當了這麼多年的小弟,應該知道什麼人才是最爲穩妥,最讓人放心的,不過你也不用害怕,我出劍很快,你閉上眼,保證不會疼。”

流小兒手腳顫抖得越發厲害,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當下人的往往都知道自己結局,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透風的牆,只有死人才最讓人放心,不過店家小二也是不甘心啊,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姑娘手還沒牽過,滋味還沒嘗過,聽說涼州以北的風景很美,他沒見過,南州的江南更是溫柔鄉,他只敢在腦中想象,到底什麼樣的地方纔算是溫柔鄉,他曾經問過去過南州的鏢師,鏢師只是笑着說,再美的風景,都不及姑娘胸前的二兩桃花酥。

流小兒閉目許久,遲遲不見吳憂出劍,忍不住睜開眼,見其一臉平靜的看向自己,不由疑惑的嗯了一聲。

吳憂平靜問道:“我看起來就這麼像一個殺人魔頭?”

流小兒趕緊搖頭。

吳憂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將酒樓裡外都打掃一遍,確保一定要乾淨,對了,死的人都用棺材埋了,就算是給你積德了,不用太好的,尋常木材就好。”

流小兒微微鬆了手臂力道,猶豫不決,客棧內外都是鮮血和死人,這得用掉多少具棺材啊,少年心中交織着不可言說的悲憤驚懼,掌櫃酒鬼與老闆娘再吝嗇摳門,從他在一點紅客棧紮根第一天起,便不是至親勝似至親,況且老鬼若真是小氣,也不會教他那一手保命絕技。流小兒顫聲問道:“你發個毒誓,我若是照做了,你不許殺我!”

店小二趕忙補充一句:“也不許斷我手足,讓我生不如死!”

吳憂點了點頭,平淡道:“有一個條件,我看你修的是孫掌櫃的本家心法,你將秘籍給我看看,我看完以後歸還給你。流小兒,要知道,真要折磨你,我有的是花樣。”

這一刻度日如年的流小兒徹底鬆了口氣,劫後餘生的大口吸了好幾口氣,剛想走兩步,卻發現雙腿不知何時發軟的厲害,別看長得是人高馬大,可面對生死事情,沒人會做到與歐雁青辭和老劍痞那等坦然,或許真正只有在見慣親友離去,纔會有此慷慨氣概。

似乎生怕吳憂會反悔,流小兒輕聲道:“我這就去找,但我需要一些時間,這東西老酒鬼好多年前交給我的,指不定被我當茅廁紙擦屁股了,你千萬不能等得不耐煩就殺入客棧。”

吳憂擺擺手,流小兒稍緩過神,便跑入客棧。

吳憂坐在臺階上,安靜等待稍後定時會出現的月亮星辰。

四月的初夏,青城已然有了螢火蟲,點點熒光環繞在官家道路旁,倒是比天上遙不可及的星辰來的璀璨。

吳憂沒有着急與流小兒要秘籍,見他這個架勢多半是找不到了,待等孫掌櫃醒了再討要不遲,就是怕等不來孫掌櫃醒來,就等到慕容家的人再次找上門。孫尚立大殺四方,在酒館裡頭還好,但好巧不巧的是,更慕容震元的對決就在外頭,光明正大的,路過之人都會留個心眼,畢竟是慕容家公子,在別處不知道,反正在青城啊,倒是人人都認識。

吳憂看着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的長劍,倒是有多時不曾拔劍,更多的是在與黃有德所言的先手殺招的參悟。所謂養劍胎,那是未雨綢繆的偏鋒詭道,閉鞘養劍意,纔是正途王道,當初白衣老人心境受損,自困多年,境界一瀉千里,閉劍多年不出一劍,便將劍中意境融入青蓮上池子裡的清蓮之中。世人遇不平事,不平則鳴,這叫做不吐不快,誰都能做到,沒什麼難處。但關鞘不出,除非身陷死境,纔將萬事斬平,這纔是養劍精髓所在。

須知鶴周天曾親口所言:老夫年忘憂之年,境界大跌,閉門養蓮,知覺池中有萬千劍意,張口一吐,能教天地翻覆。

吳憂怎能不心生嚮往?

一直以爲吳家家主只是個虛榮稱謂,只有真正到了這個位置才知道吳晨有多少無奈,自己現在只是個少爺稱呼,行走江湖,便是拔劍還要思考東西,最後萬無一失才能安然拔劍,只是吳晨呢?就算此刻拔劍,又能改得了什麼?黃有德與他說過,吳晨的劍現在第一絕,有多絕,他也不知道,只不過,眼下就算拔劍,也不過是四周心茫然罷了。

吳憂左手搭在劍柄上,擡頭望着天,自嘲道:“矯情。”

終於是多少知道吳晨的無奈,越是如此,越覺得吳晨的可怕深不見底,到底是怎樣的人,就算是在江湖上惡名昭著,也會讓無數人爭先恐後的追隨,不由笑罵道:“吳晨,吳家能到這個地步,不怨你。不過因禍得福,沒有這檔子事,估計我還真就成了他們空中的井底之蛙。”

流小兒在吳家少爺身旁來來回回,將屍體塊都收集好,完整的都整理到一起,實在認不出來的便就地扔了,嫺熟的流程讓吳憂看的都是啞然,早就聽說蜀州官道上的酒館一般都會做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現在來看,倒是可見一斑。

吳憂沒有低頭,只是平淡問道:“流小兒,想不想去看看別地的風光,或者做個更加體面的人?娶個貌美的媳婦?”

流小兒心神一震,低頭不語。

吳憂看着漫天的星辰,輕笑道:“比老闆娘還要好看的姑娘,身材也好的許多,讓你三天下不來牀。”

流小兒不解吳憂提及這些事情的原因,只不過城府淺淡,遮掩不住眼中的欣喜若狂,眼紅通紅問道:“你說這些幹甚?能娶到老闆娘這樣的女子已然足夠。”

吳憂搖頭道:“就這點志氣?”

流小兒眼神逐漸堅毅起來,在江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聽過最多的無非就是誰誰誰走了大運,跟在什麼名門大族或者隱世高手的賞識,一步登天,腰纏萬貫,身前身後無數嬌妻摟抱,以前自己只是當聽說書故事一般,一笑置之,可如今真面對此事,自然是掩蓋不住的欣喜,起身認真道:“公子請指條明路。”

流小兒有武學底子,在加上有人指點調教,不過幾年倒是真能踏上武學道路,可千萬別小看一境武夫,江湖武夫百萬,宗師高手尚且不說,就說武夫三境的武夫,都不是隨處可見,吳憂笑了笑,溫顏說道:“準備與歐雁家幹一票大的,你跟不跟?到時候讓你做首席鏢師,看遍天下風景。”

流小兒明顯被嚇到了,試探問道:“鏢師?公子可別打趣我,我一個就會點三腳貓功夫的人,能行嗎?”

吳憂點頭道:“能成,不過在這之前,還需你把這些地方打掃乾淨,不然本公子今晚睡不着覺,你可要想好了,你只是累一個晚上,換的是榮華富貴,你做還是不做?”

流小兒一發狠,咬牙道:“我做!”

一個時辰後,渾身浴血的黝黑少年倒拖着一個拖把,瘸着着走回客棧,咧嘴笑道:“公子,能找到的都埋了,慕容家的公子還給立了個牌。”

吳憂輕輕嗯了一聲,波瀾不驚。

流小兒不敢多言,趕忙將還沒打掃完的血污清理乾淨,忙忙碌碌的身影,倒是顯得這個無聲的夜,格外熱鬧。

吳憂笑了笑。

流小兒打了個寒顫,手中的傢伙停了下來,噤若寒蟬。

酒樓裡,白裙姑娘從裡頭走來。

洛瑾的穿着始終是那麼幹淨,不帶任何姑娘喜歡的首飾,白裙也僅僅只是素雅服飾,但這些絲毫都不會遮蓋住她傲人的容顏,吳憂不得不承認洛家千金生的是極好看的,就算是放在粉黛顏值榜上評比,絕對會是天下前五姿色。

洛瑾大步走來,絲毫不顧還有個低頭幹事的店家小兒,坐在吳憂身旁,默不作聲。

吳憂平靜道:“曲姐姐還在照顧掌櫃的一家吧,裡頭收拾的如何,倒也是,那麼小的姑娘居然能看得如此之久,看來武學的天賦也是不錯。”

洛瑾輕輕一笑道:“裡頭倒是打掃的差不多了,曲小蓮別的本事沒有,收拾東西來,倒是算的上是厲害。不過你今日這多管閒事的一手,倒是讓歐雁家難做許多。”

歐雁家跟慕容家現在可謂是勢如水火,明眼人都知道兩虎搏鬥絕不是隻是在朝夕之間,可吳憂這一手,着實是掐斷了歐雁家與慕容家合作共贏這一條路。

吳憂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洛瑾美麗的眸子,笑道:“無妨,就是要此時試一下歐雁家的態度,如果是個果斷的家主,未嘗不是個不錯的合作伙伴。”

洛瑾一聽這話,心領神會,狡黠笑道:“多日不見,吳少爺的心腸倒是鐵了不少,不會是被哪家姑娘給傷了心吧?”

白裙姑娘說完,還順勢往年輕白衣身邊靠了靠,姑娘髮絲上的芳香撲鼻,吳憂心裡不禁一緊。

在旁打掃的店小二不禁心裡嘖嘖幾聲,想着這白衣公子哥只是嘴上說的好聽,天底下哪家富家公子哥不喜歡這等姑娘?還是有錢人會玩啊,店家小兒不禁心生感慨。

洛瑾也是進退有度,拿捏的恰到好處,沒給吳憂反應機會,便率先往後一撤,殊不知,年輕氣盛的男子哪裡經受得了如此好看姑娘的若即若離。二話沒說,年輕白衣猛地往白裙上靠,雙手更是得寸進尺的放在洛瑾只是被薄裙遮蓋的大腿上。

洛瑾猶如收了驚嚇得貓咪,臉龐一下紅了起來,“吳……吳憂,你幹嘛,我警告你啊,這裡可是有人,還有,你不能欺負我,不然我鐵定告訴吳伯伯。”

哪裡知道,吳憂只是拍拍她的小腦袋,說道:“滿腦子都是想什麼呢?年紀不大,心想倒是挺成熟得。”

話音剛落,吳憂還是使壞的在洛瑾大腿根上掐了一下。

洛瑾啊了一聲,臉頰羞紅,一臉冷笑的盯着吳憂。

吳憂見好就收,畢竟要是真的惹惱洛瑾這個姑奶奶,可是不知怎麼收場,明日還得進青城,到時候又得與歐雁家來一場博弈,吳家少爺這個腦子啊,多少還是有點頭疼。

兩人坐了許久,相對無言,各自都冷靜下來。

洛瑾平淡道:“吳憂,你到底如何想的?”

吳憂沒有藏着掖着,直白說:“滅了慕容,扶歐雁家當這個青城地頭蛇。”

洛瑾疑惑道:“如此果斷?”

吳憂點點頭。

洛瑾更加不解,依照吳家的勢力,就算是要挑個本地,也不可能通過這大家族裡最不缺的紈絝公子哥來評判,要知道,在出書房和走江湖之前,吳憂可是涼州被罵的最多的公子哥了。所以只是靠這個來拒絕慕容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這又是如何?

莫非……

洛瑾的眸子冷了一下來,惡狠狠的盯着吳家少爺。

吳憂被看的發毛,心虛的問道:“怎麼了?”

洛瑾平淡的問:“你是不是,認識歐雁家的哪家小姐?”

吳憂倒吸了一口涼氣。

洛瑾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第一百一十二 學人唱空城第一百六十七 人各有活法第九十五 起舞弄清影第三十八章 深夜鐵甲第八十 最苦是涼州第八十四 回家第十章 青衣長琴撫心事第七十 誰說戲子多秋二十二章 兩全第一百一十二 學人唱空城第六十二章 江湖心眼第一百四十二 一大攤爛事請第十章 洛瑾第五章 散心第一百二十五 上山下山第八十三 曾用此劍破敵三千六第四十二章 一劍朝天闕第一百六十五 交易第一百六十七 你與佛也有緣第一百七十 人頭第一百六十九 茶樓聽曲第二章 曾是大儒第一百四十二 一大攤爛事請第一百四十七 青城大草都來人第一章 饅頭和萍果第一百四十六 工巧能否解相思二十章 重樓第一百六十六 吳晨上山來第一百八十七 年輕白衣第一百七十一 老僧第十章 洛瑾第十四章 僧人娶親皇家迎第九十九 吳家人真怪第一章 吳家有女第十三章 包子第一百三十一 你也姓吳第二章 曾是大儒第六十七 棋勝國手第五十章 曾向天下借萬劍第一百七十二 溫柔鄉第一百三十三 無處話淒涼第一百四十一 白鳳對巨蟒第一百七十五 下山第六章 捨不得第七十三 問山頂清風明月第一百六十七 大長生和劍仙第一百五十七,要打就打第三條腿第二十六章 刀亦有心第一百六十九 茶樓聽曲第一百三十二 收你做劍侍第九十七 一碗苦粥第六章 霧裡青,山劍客第七十二 顧清明第十章 洛瑾第二十三章 黃裙見白衣第一百四十七 青城大草都來人第五十二章  看劍學招第一百四十 萬千雷霆夢中來第一百六十八 沒有那麼壞第一百六十一 我以書道對書道第一章 吳家有女第十四章 僧人娶親皇家迎第一百二十七 涼王論情第九十三 趁涼風還在第一百七 拿你練劍第一百四十一 白鳳對巨蟒第九十五 起舞弄清影第一百六十九 蜀州起霧了第九章 笑問臥龍值幾錢第一百一十二 學人唱空城第四十五章 如同姐弟第一百四十二 一大攤爛事請第八十二 家主牽馬引路第一百一十三 一曲涼人離殤第一百二十 知道不知道第一百六十六 吳晨上山來第一百七十三 看山是水真境界第一百三十六 衣冠禽獸第六十一章 哀天下大勢第一百六十六 回鏢局第一百六十二 春秋大義第八十四 回家第五十五章 白裙闖山門(上)第一百五十九 皇姑姑第四十四章 人心隔肚皮第九章 笑問臥龍值幾錢第四十一章 滿城倒懸八千劍第一百七十三 傳承第二十六章 刀亦有心第一百四十九 各懷心思第一百四十六 工巧能否解相思第一百三十七 光腳不怕穿鞋的第一百六 上輩子撞了桃花仙第二章 曾是大儒第四十五章 如同姐弟第十八章 可登仙第六十八 對蘋果說萍果第二十七章 朽木不可雕第二章 曾是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