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陵,林子爲府。
京城今日明媚無風,是個出門遊山玩水好時候。
陽光透過窗子,灑進屋,照亮房裡一片天地。
現任朝廷四品命官的中書侍郎在自家書房,來回踱步,中年臉龐與外界相異,面露難色,如臨大敵。
躊躇不安的中書侍郎停下腳步,站在窗前,眉頭緊皺,萬般不解,爲何丞相府中人會登門拜訪。
自己出生於涼州,雖是陵城,可入朝爲官無疑與羊入虎口,四面環敵,無數雙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一有機會便拉你下水。
入世前,每家每戶都以,金榜題名,富貴萬千來教導孩子,入世後,林子爲只覺荒唐笑話。
千金萬戶侯,華麗富貴夢,得用命來享,拿血骨來接。
想起早年出陵城時的豪情萬丈,中書侍郎羞愧垂下幾分眉,朝廷明面是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涌動,皇帝皇子,權臣武將,哪個不是心埋城府,各懷心思。
與自己同期出涼州入朝爲官的,除馬卿文退朝廷,當個翰林學士外,其餘又有多少埋名於各地,又有多少上了斷頭臺,不明不白的當個替罪羔羊?
低眉觀一眼書房外寸片嫩芽新綠,中書侍郎沉重一嘆,當今天子心思複雜,時而賢明,有容納百川度量,時而又忌憚,聽不得一絲一毫反調,完完全全一個看心情行事的主子。
天子都這樣,朝廷羣臣呢,誰又不是見人說人話。
本就風雲變化朝廷,加上皇子愈發壯大,不知又有多少明槍暗箭等着自己。
三月柔陽照在身,暖洋洋的,可不知爲何,林子爲此刻覺得身子骨卻泛起陣陣涼意。
原以爲還能安詳度過幾個年頭,現在看好,這場血雨腥風,來的比他預料的還快。
稍作收拾,林子爲剛想去見見老丞相,摸摸他的底,誰曾想,還未出書房,便見自己嫡長子火急火燎闖進門,大口喘氣,嘴中直念大事不好。
林子爲見了不由怒火中燒,呵斥道:“文心,我是如何教導你的?成事者,當以穩重爲主,怎能如此動大氣?”
林子爲與吳晨同歲,成親卻比吳晨早許多,可嫡長子未及弱冠,也算是老來得子,一腔希望壓在林文心身上,在幼時,林子爲就對自己兒子,十分嚴格,灌以儒道,林文心也不負衆望,年十六,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氣,立一林小文人稱號。
林文心擡起稚氣未退的臉,不顧額頭滴下汗水,連聲說:“父親,丞相府又來人了。”
“何事?”林子爲一頭霧水,心中無底。
林文心大口吸一氣,全然吐出,擦擦額角,這才緩過來,:“丞相說,今日身體不適,改日再約。”
林子爲不語,坐回書房主位。
林文心不解,忙問:“父親,丞相這是何意?”
林子爲沉吟片刻,表情嚴肅,只說了四字:風雨欲來。
......
丞相府裡,還是那片僕人熟悉的湖,在府裡做事有些年頭的下人,看天氣就能猜出主子心裡在想什麼,脫褲子放屁才能知味,那可在當官府中混不長久。
往湖外搬來一把長椅,放一疊糕點,一壺茶,下人遠處就見老爺走來,他靜靜恭候在旁。
老丞相一進院,見萬事備好,又瞧一旁下人,會心一笑。
坐於長椅上,喝上一口熱茶,嘗一塊糕點,老丞相朝下人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下人先是一愣,隨後點頭應諾,退出院子,不忘關門。
下人走沒過多久,院子外傳來推門聲,一身儒雅氣的中年人走進院子,老丞相沒有意外,連頭都未回。
“馬卿文給丞相問好。”儒雅氣的中年人微微行禮。
老丞相輕聲調侃:“馬學士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先前想請學士來府上坐坐,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請動學士。”
涼州出生,又能在廟堂風雲中全身而退的馬卿文微微一笑,“丞相可是誤會卿文了,起初是卿文剛當京城,丞相又是參天大樹,我怕樹大招風,不好過多逾越。”
“倒也會說。”老丞相皮笑肉不笑,放下咬一般糕點,淡淡問:“說說吧,來府何事。”
馬卿文搖搖頭,笑裡藏刀:“不是卿文找丞相有事,是卿文有一朋友,希望與丞相見見。”
還未等老丞相反應過來,一個身影不知從何處掠過,腳尖點於湖岸,寸草未驚,見到此人,老丞相大驚失色,呼道:“吳晨!”
與老丞相的驚魂未定不同,新任鎮涼王的吳晨蹲在湖岸上的草坪,隨意拔下一根,彈去泥土,叼在嘴裡,含糊不清道:“老丞相,你應該稱我一句王爺,不過本王今日心情好,就不怪罪與你。”
老丞相聽後冷冷一笑,見吳晨身上並未起殺意,身居高位已久的他,又怎能受得如此委屈,“看起來鎮涼王適應的真快,上任還沒滿月酒跟江湖莽子們劃分清楚,這樣自然是好些的。”
馬卿文在後面皺皺眉,吳晨一臉從容,嘴裡含草,莫說王爺,更像痞子,“若是呂青衣還在京城,哪裡容得你如此瞎來。”
“你覺得我鎮不住呂青衣?”老丞相雙眼微眯,冷意浮現。
吳晨低眉,似笑非笑,“本王可不敢多說,不然又不知道哪句話會被你們當做把柄,在天子面前誹謗本王。”
馬卿文這才鬆鬆眉,老丞相心中卻不淡定,奈何城府根深,臉上依舊波瀾不驚,捧茶杯,喝上一口,慢悠悠道:“朝廷盯你可盯着緊,天罡三十六位都出動一半了,有說直說,免得託我丞相府下水。”
吳晨面露難色,有些爲難道:“這事,可不好短說。”
老丞相急眼了,指着吳晨鼻子罵:“那你不會半夜來?”
“半夜盯得更緊。”吳晨聳聳肩膀,語氣輕快。
老丞相冷哼一聲,不吃吳晨這套,天下聰明人可少,可也鮮有真正的蠢材,吳晨想來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才能在江湖與廟堂中游刃有餘數年,只不過現在大玄清平,百姓反對戰亂,要是吳晨真早出生十年,遇上動亂年代,天下現在是不是姓玄,還真不好說。
老丞相將手握茶杯放下,斂了斂表情,嗤笑道:“難不成還有你吳晨想不出的法子?”
嘴中綠草隨風飄動,身後湖面波光粼粼,雖不及吳家湖大,可又算是一片景色,吳晨淡然笑笑,搖搖頭,“老丞相可是高看我了,吳晨只是個江湖武夫,要論玩弄人心,還得看你們。”
老丞相還吳晨一冷笑,同樣面向湖面,微風輕拂,白鬍飄逸,風姿卓絕,好似真是一得道文人,三人平靜許久,他纔開口:“所以你是怎麼擺脫天罡衛的。”
吳晨鬆開嘴中青綠,草根隨風飄動,落於湖面,轉眼看向老丞相,鎮涼王聲不大,卻寒得滲人,“很簡單,都殺了。”
今日風景可好,耀陽高照,周圍一片向榮景色。
身在自家湖前的老丞相瞪大眼睛,終於是注意到,鎮涼王飄飄錦衣角上,那一點鮮明的紅。
馬卿文笑笑,淡淡道:“老丞相放心,一切都已經處理的乾乾淨淨,不會懷疑到您頭上的。”
老丞相深吸一口氣,強忍氣憤,“涼州匹夫。”
馬卿文與吳晨對視一眼,誰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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