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巧做裝扮的鐘離悄悄從宋濂的府上出來直奔揚州碼頭,在孔克揚的安排下,鍾離乘着揚程幫的船來到高郵。
高郵雖然還在朝廷手中,但高郵城內外的氣氛卻非常緊張。
鍾離找了一家店住下,在下面吃飯的空擋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問店內的夥計。
鍾離邊吃邊問道:“夥計,我看城內的氣氛怎麼這麼緊張呢?是出了什麼大案子了嗎?”
夥計低頭看了一下店內的情況,站在鍾離旁邊低聲在鍾離耳旁說道:“看來客人是外地來的,還不知道我們高郵現在的情況;張大王造反,前些天要進攻我們高郵,就在要發動攻擊的時候,我們知府李大人和張大王終於談妥了,張大王投降,但張大王投降了但不解散人馬,還讓我們知府管吃管喝。大家心裡都不妥帖,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個張大王又會造反,所以城裡大家纔有些緊張。”
鍾離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怎麼看不到他們的大營呢?”
夥計答道:“客人是從哪個城門進城的,肯定不是東門吧?”
鍾離笑着說道:“你還真猜對了,我在運河碼頭下船,從西門進的城。難道說他們的大營是紮在東門麼?”
夥計笑了笑,說道:“那就難怪了,張大王的大營就駐紮在東門外的一片空地上。”
鍾離又笑着說道:“那這些人不會出來騷擾吧?”
夥計答道:“那不會,這談判完也是這幾天的事情。我們知府大人也說了,不允許他們四處走動,只能在大營裡呆着,要是有事可以直接聯繫知府。”
鍾離說道:“那就好,那就好,看樣子辦完事得趕緊走,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呢!哎~這年頭,做個生意都這麼難了。”
夥計隨聲和道:“可不是嘛,客人還是早點辦完事,早點離開的好。等一切穩妥了再來就是;您還有什麼事情嗎?如果沒有,我就去忙了。”
鍾離從懷中拿出一小塊碎銀子,隨後拋給夥計,讓他忙去了。
夥計高興的結果銀子,躬身施禮離開了。
鍾離吃了飯,裝作做生意的樣子出門而去。
鍾離在城裡隨意轉悠到傍晚時分,纔回到店裡,隨意吃了點飯就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鍾離退了房間,打馬朝東門而來。
東門的防守程度比西門要嚴格多了,城牆上的沙包、石頭到處都是,兵士們也嚴守以待;城門口對進城的人搜檢的異常嚴格,好在鍾離是出城,隨便詢問了幾句,就把鍾離放了出去。
出了東門,順着大路一直往東走了五里地的樣子,終於看一條河邊看到一座營地,營地裡高高的桅杆上挑着大大的元字旗和張字旗,說明這是元廷的軍營,軍營統帥姓張。
鍾離從軍營的大門看去,只見軍營大門外有很多人,有的是朝廷官府的人,還有的是身穿便衣的人;鍾離一看就能明白是朝廷明裡和暗裡監視張士誠的人,鍾離自己現在也知道不方便直接報名求見,也只能夜間來了。
現在天氣還早的很,鍾離打馬繼續向前,走了不過一里左右,看到大路東側有一片林子,鍾離一看正好,轉過馬頭直奔林子而來。
進到樹林深處,找了一片空地拴好馬,鍾離盤坐在地上打坐休息。中午的時候就從包袱裡拿出吃食隨便湊合了一些,又打探好出樹林到軍營的路線,重新返回來繼續打坐到天色黑暗下來。
鍾離看着天色已暗,悄悄的按照白天打探好的路線在軍營附近潛伏下來。
一直聽到軍營裡傳來三更的更鼓聲,整座軍營也安靜下來,鍾離這才偷偷的潛入進去。
一來鍾離有了黑夜探營的經驗,二來鍾離的武功又精進不少,從外面潛入到營地並沒有費什麼力氣,而張士誠紮營看來遠沒有什麼經驗,只是用一人高的木頭圍在軍營周圍,營地外面也沒有壕溝,讓鍾離進來更省了不少事。
張士誠沒有紮營的經驗,他的中軍大帳同樣也不是很明顯,鍾離大概判斷張士誠的中軍大帳肯定不會在什麼邊緣之處,所以鍾離就一頭直接潛到軍營中間的位置,然後在慢慢尋找。
雖說大部分營帳早已沒有了燈火,但在軍營中間的位置還是有幾個營帳燈火閃爍,鍾離找了幾個都不是張士誠的大帳。
正在鍾離頭痛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營帳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你,走路歪歪斜斜的,看樣子是喝了不少。
鍾離等人走遠,偷偷來到大帳的後面,躲在一個隱蔽之處,偷着觀察賬內的情況。
藉着大帳裡面燈火投射的影子可以看出,大帳裡面有三個人,看投射到帳篷上的影子可以看出是在喝酒吃東西。
突然裡面傳來說話聲,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一時間鍾離還判斷不出是誰在說話,只聽的此人說道:“我們這樣做讓其他紅巾軍看起來太沒骨氣了,還沒怎麼樣,就被官府招降了,這,這,這叫做怎麼回事嘛。”
賬內響起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鍾離能聽得出來是張士誠的話音,只聽的張士誠說道:“老二,你這叫什麼話。難道我不知道被朝廷招降會怎樣嗎?現在沒有外人,就是你我兄弟三人,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們,這只不過是我的計策而已。”
鍾離這纔想起第一個說話聲音比較熟悉的原來是張士誠的弟弟張士德的聲音,在泰州鹽場的時候鍾離和他見過。
又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按張士誠剛纔說的話判斷,這個人應該就是張士的三弟張士信。
只聽張士信說道:“大哥,雖然是計策,我認爲這個計策並不太合適。如果找機會我們再反出,如此反覆的話,不但在朝廷這邊我們沒有了誠信,或者說我們實在羞辱這些官員;其次,到時候其他紅巾軍和我們打交道的時候,也肯定會有所提防。別的不說,大哥到時候的威信恐怕會大打折扣了。”
張士誠嘆了口氣說道:“這個我何嘗不知道,但生存第一啊。我們就兩千數來人,攻擊泰州的時候死傷一二百人,除了駐紮在泰州的人馬,現在能作戰的也不過三四百人。如果我們不答應高郵知府李齊,到時候朝廷派兵前來,我們這些人還不夠人家一嘴吃的。現在高郵知府來勸降,我就假裝答應了,這時候朝廷不但要給我們錢糧,傷兵也可以得到醫治,我們也可以趁機修整一下。實話說,就是投降朝廷,也不是他高郵知府有資格可以和我談的,怎麼着也得是行省一級的官員纔有資格。哼哼,我現在只不過是給高郵知府擺個迷魂陣罷了。”
張士德聞聽說道:“大哥,這幾天你和那高郵知府來回談判,除了給我們錢糧供應,醫治傷兵,還談成什麼了嗎?”
張士誠搖搖頭說道:“沒有,他李齊倒是向趕快談完,這樣他可以跟朝廷邀功,我就偏偏不如他的願,我們需要可以談,他想要的我偏偏不接他的話,跟他胡攪蠻纏,扯東拉西的胡攪一通。有的就開出高的條件,讓他無法答應,只能請示上司,這樣一來可以讓談判拉長時間,二來可以拓展兵員,三來可以尋找機會;反正我是不着急現在。”
張士信聞聽說道:“大哥,你能這麼說,未必李齊不會想不到大哥的謀劃。如果一旦察覺了大哥的計謀他們會怎麼辦。”
張士誠嘿嘿一笑,說道;“即便是他李齊察覺到了,但他沒有證據也不能把我怎麼樣;畢竟我們現在是朝廷的人了,而招降我們的也是他李齊;要是現在反說我們的投降是假意的,那不是李齊在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放心吧,他李齊沒有這麼傻的。”
張士德截口說道:“大哥,我們也不能完全一廂情願的去跟朝廷談,萬一談崩了怎麼辦。也要有對應的下一步纔是。”
張士誠點頭說道:“是的,老二說的有理,所以我纔派李伯升去興化偵查。如果和朝廷談崩,我們就南西進攻興化;興化河網密佈,即便是朝廷派兵攻擊,密集的河網也可以讓朝廷的大軍行動遲緩,難以實施大規模的攻擊,而我們這樣也就有了戰略後方,不然只是小小的泰州,我們也難以有所動作;再就是泰州距離揚州太近,不能讓揚州路的官員認爲我們會進攻和威脅揚州;這樣的話不管是爲了下一步談判還是將來作戰,我們都可以進退自如。”
張士德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還是人馬太少了,否則也不至於走這步棋,和朝廷眉來眼去的,傳出去不管怎樣都不好聽。”
張士誠笑道:“老二,這個你說可錯了;命重要還是名聲重要?自然是命更重要,命都沒了,名聲有什麼用;只要命在,名聲這東西是可以變化的。歷史都是人寫的,歷朝歷代你看看那些造反的,哪個又是在乎當時名聲的,如果他們在乎就不會造反了。老二,不要讓那些不當飯吃的東西左右自己思維了,那些東西屁用都沒有。”
張士德聞聽也就不說話,似乎是理窮,也似乎是感覺張士誠說的有理。
生存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