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夢晨,收拾一下去吃飯。”王總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又是飯局,真無聊。無奈的夢晨只得唯唯諾諾,以他馬首是瞻,誰讓人家是老闆呢?

走進一個旅遊觀光休閒的類似公園的後‘花’園,夜‘色’‘迷’離,燈火輝煌。酒店外牆古樸雅緻,實則內容奢華,卻又不失高雅情趣,絕不是暴發戶般無知的黃金白銀‘亂’堆一砌。

“啊呀,夢晨姐姐,真的是你,我想死你了。”

孫紋紋拉着她的手,獻寶似的走到她老爸面前,“爸爸,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在四川照顧我的那位導遊姐姐,叫黎夢晨。”

“你好,黎小姐。”

一個溫厚的手掌伸到她面前,此時只代表父親的慈愛,她知道這個打個噴嚏上海那些大公司老總就要感冒的男人是多麼倨傲。

“你好!”

本來一場惡灌的飯局因爲黎夢晨和孫紋紋的友誼也變得溫情多了。

其間王總不斷在孫澤城的耳邊竊竊‘私’語,並親自爲他添酒夾菜,可見權勢非同一般。

臨別,孫紋紋對她輕說:“夢晨姐姐,後天是我生日,你來嗎?”

“當然。”

夢晨坐在王總車上還在感嘆世界真小,那邊王總就送話來了。

“我真撿到寶了,夢晨,你是我的福星。”

明白他的意思,如沒有她與孫大小姐的淵源,今晚王總與孫行長的話題不會這麼愉悅,孫紋紋的出現就是證明。

孫紋紋的生日並不像她想的那樣奢華,沒有綵帶熱氣球香檳塔外加駭人的電影魔術,也沒有叫上很多人。

來的大部分是年青人,其中有幾個她認識,冷梓君、沈傲君、唐燦燦還有壽星的男朋友餘志朋——一個略顯青澀‘性’情溫和的男孩子。只有幾個年長的爸爸輩人物,可能都是與男主人關係過硬的鐵哥。

一堆年青人在主人的款待下吃吃喝喝之後就開始無聊了,各‘色’成份,沒有相通之處;年歲有距,實難找到共同話語。

於是三三兩兩,自找心靈相通的朋友胡拉‘亂’扯去了。

“夢晨姐姐。”

循着聲音,她看見一個秋水盈盈的姑娘走來,定眼一看,再仔細瞧瞧,真是‘女’大十八變,當年中考爲她惡補的倪晶晶此時出落的亭亭‘玉’立。

聊古及今,憶苦思甜,她們說起了當初‘只要讀不死就要死讀書’的狠勁,終於如願以償,總算沒給父母丟臉。生在豪‘門’也壓力大,啥都要跟別人比,他們都生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這邊聊得不亦樂乎,那邊冬日暖陽下男人微笑着舉手跟她們打招呼。

“我爸爸。”倪晶晶笑着對她說。

“我去打個招呼。”夢晨和她一起走過去。

後面的三個男人走上前來,倪晶晶很乖巧地叫:“三位叔叔好,爸爸好。”

夢晨對他們輕輕一笑,“各位叔叔好。”

“爸爸,夢晨姐姐是我中考補習老師,你還記得她嗎?”

倪總仔細地端摩,沉‘吟’了小會兒,一拍腦‘門’,“哦,想起了,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

冷梓君聽着這段對話,面不改‘色’,繼續與之談笑風生,只是思緒已經飛到那個七月的夏夜,夢晨從豪車下來那含羞的一擡眸。

原來事出有因。

“黎小姐,我有那麼老嗎?”冷梓君皮笑‘肉’不笑地問。

“……不太老,但也不年輕了。”

不太老,但也不年輕了。這邦子人哈哈大笑,待她們走遠,有人說:“叔叔輩的人,也該定下來了。”

“今天這些千金,沒有中意的?”

“遊戲是一回事,結婚是另一回事,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當我們這種男人的老婆的。”

冷梓君說:“孫總,你‘女’兒真幸福。”

孫澤城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的‘女’兒,陽光下那近乎聖潔的臉是如此的嬌俏和純潔,沒有絲毫憂慮。她正牽着她的小男友的手來回晃‘蕩’。他用旁人無法聽聞的聲音輕嘆了一口氣。

“孫紋紋。”小豹‘女’唐燦燦飛奔至她面前,“你不是說還有刺‘激’的運動嗎?都拿出來吧,我想要刺‘激’了。”

來到賽馬場,夢晨才知道所謂有錢人的生日是多麼奢侈,馬匹已經各就各位,尤如歡迎領導蒞臨檢閱的列兵,雄赳赳氣昂昂。

夢晨生於西北長於西北,對相馬頗有心得,她挑了匹頭顱高昂脖頸甩動有力的棗紅馬。槍聲一響,馬兒都是離弦的箭,咻地飛了出去,騰空的感覺可不是誰都受得起,眼裡只有灰白一片。兩‘腿’緊緊地夾着馬肚,手執繮繩,風在她的耳邊呼呼地刮,她有些懷念小時的漫天黃沙塵土飛揚的日子,在馬背上奔馳的塊感,感念天地之大忘我之境。光影在身邊倒走,沒有其他選手與她並駕其驅,豪華的硬件設備沒能讓她有黃沙古道的體會,當然眼裡也不會有撲面的塵埃,一片歡呼聲中她看到了終點,堅持,再堅持,一陣暈眩——

夢晨成功地堅持到了終點,馬兒馱着她慢悠悠地踩着碎步,她緊緊地抓住繮繩,靜靜地扒在馬背上隨馬逐流。

臉已是煞白。

沈傲君跑過一把抱下她,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他懷裡。

吃過巧克力後,她慢慢地自己坐立。冷梓君冷眼旁觀,臉‘色’比她還要難看。

主人再殷勤也有曲終人散之時。夢晨在沈傲君相送下回到出租小屋,剛洗涮完畢上**就讓拍‘門’聲叫起。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沒頭沒腦。這樣強硬地‘吻’着她,一邊‘吻’一邊把她抱進屋子裡,腳一勾‘門’砰的一聲鎖上了。把她壓在**上,越親越起勁,她細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道‘吻’痕。

夢晨的掙扎換來他更強硬的索取,無奈,她一邊與他殊死搏鬥一邊大叫:“冷梓君你放開我,你想幹什麼?”

“夢晨,你是我的,從來只是我的,我不許你和沈傲君在一起。”

“憑什麼?憑……”什麼也不用憑,在男‘女’肢體的較量上她被生吞活剝了。

室內明亮的燈光把那兩雙血紅的眸子照的格外猙獰,夢晨用手指甲抓扣他的臂膀‘胸’口臉頰,條條血痕可見力道的極致。

被抓痛了的冷梓君扯住她的雙手舉上頭頂,兩手緊緊地扼住令它不得動‘蕩’。這讓黎夢晨痛苦的用頭猛晃撞到堅硬的**頭。她暈了過去。

所謂何來,所謂何事?

他又以何名義和藉口去面對她?長久以來的壓抑和渴望被‘蒙’蔽在偏見和不知所以的‘迷’茫之中,現在剛萌芽的一點熱情也被自己‘弄’的跟動物的**別無二致。那是愛嗎?不相信它的存在,那他剛纔是在幹嘛。天上的浮雲,鏡中的水月,人間的至愛。

他搞不懂,只由感覺走了。

睜開眼睛四周是刺喇喇的白,那白得如雪般無‘色’的死氣令她對生命盡頭的恐懼,一如當年一條白布蓋在她父親的身上,那樣無奈那樣哀傷,最後終化成一抔土,無聲無息地隨風而去。

抑不住心頭的悲涼,她躲在被子裡‘抽’泣,瘦弱的雙肩不停地抖動,如何?如何?命運從來都是偏愛‘花’團錦簇,否則那句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怎會生成?淚水流淌在乾澀的嘴‘脣’,真鹹。

冷梓君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上那個易碎的瓷娃娃,那樣孤獨無助,似深夜中受傷的小獸,彷徨‘迷’茫害怕,和着淚水在曠野無邊中嗚咽。

“對不起。”他抓着她的手說。

黎夢晨沒有大聲地哀啼,而是悲咽。她把頭埋進被子任由淚水橫流。

“我不想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好吧,我承認。我感到了某種威脅,因爲他太過完美。”

他把被子拉下,正對着她的臉說:“我是認真的。”

“好了,別那樣看着我,我會受不了的。現在輪到我問,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什麼?”

他懊惱的自我追悔。知道她不會回答。

父母離經的故事把她拉進所謂上層社會的遊戲,而他荒誕的打擊則成就了他們故事的開始,命運在那個初次相見的咖啡屋就已經埋下伏筆,她是那樣的乾淨陽光跳躍,跳躍到他眼中的是漂白了的舊衣和閃爍的眼睛,還有那個老掉牙的手機。

當她再次走到他面前,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融入骨血的記憶是生命的豐碑,所有厭惡是逃避的技倆,她的光芒影‘射’了他人‘性’的卑微,因爲她的存在總是提醒他人‘性’的‘陰’暗和自‘私’。如果沒有唐詩憶那段關於行乞者的對白,他還沒想起她對現實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