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痂

虛驚一場。霍西懸想,原來有一天向來遊刃有餘的自己也要用到這個詞。

霍世驍究竟是從哪裡得知這裡的地址?泄密的人是誰?明明連蔣政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基地”,他更不可能主動去對旁人提起。小區裡就算有人認識他,也不會有向霍董“告密”的途徑纔對。

會是誰呢?

不過,眼下比起揪出“間諜”,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需要考慮:鍾隱那麼着急讓自己帶鹽鹽離開,是怕和父親打上照面吧。

可是,他們應該不認識才對。霍西懸回顧他們在一起的那些年,鍾隱和父親從來沒見過。

其實當初他們離婚之際,霍西懸也不是沒考慮過鍾隱受到父母威脅的可能性,但他什麼也沒說,留下離婚協議一走了之,而家裡那邊更是半點風聲沒有,他的疑慮無從探查,無從考證,終究只能化作心底的一道刺。

不去觸碰時不痛不癢,重新想起,又隱隱作痛。

他給鍾隱發消息告知可以回來了,後者並沒有立刻回覆,又等了一會兒纔回來。等他到家已經很晚了,孩子早就睡下,霍西懸也困得眼皮直打架。

鍾隱輕輕關上門,換了鞋之後看向沙發上的霍西懸,忽然不知道如何開口。先前求救般的訊號差點泄露了最深的秘密,也不知對方都想了些什麼,有沒有探知出什麼。

還是霍西懸先開的口,不做鋪墊,正中紅心:“你有這麼害怕我爸?”

鍾隱一頓。他聽的出言下之意,“你甚至沒見過他”。今晚混亂的局面差點讓他忘記了,霍西懸對當年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是個局外人,在他那兒自己忽如其來的緊張的確莫名其妙,而且欲蓋彌彰。

“我要回家了。”他並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而是擡起頭看着前夫,“明天早上,我會帶鹽鹽走。”

霍西懸一滯,想好的臺詞忘了乾淨。即便離開是預料之中,真到了這一天,還是會覺得難。

“都已經……弄好了?”

“嗯。”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

“明天我送你吧。”

“不用。”

那人垂着頭,在影子裡看不清表情。鍾隱有些心軟:“霍西懸,我們……”

他想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想說你放過我也放過自己吧,可他說不出口,在明知自己已經傷害到對方的時刻。

“嗯,我知道了。”霍西懸站起身,沒有看他,徑直從他身旁走過去,“你早點休息吧。”

那天霍西懸一夜未眠,聽着樓上傳來的、鍾隱翻身的小小動靜,甚至還有鹽鹽悄聲的夢話。不用看也知道鍾隱肯定同自己一樣沒睡好,在分別的前夜,在分岔的路口。

他好像的確沒有挽留他的資格,也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如果鍾隱要離開,那麼他就只能像四年前一樣,看着他走。

第二天鍾隱沒有讓霍西懸送,而是讓向青山開了車過來。霍西懸很早就走了,他醒來的時候就只有鹽鹽和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連睡覺很輕的他都沒有聽見關門聲。

短暫的交匯之後,又要各奔前程,生活也應該重回正軌了吧,希望以後不要再見到這個人了,也別再知道任何同他有關的消息。鍾隱坐在副駕駛,後視鏡裡當然看不見霍西懸。

“那出發了?”

“好。”

“霍先生一早就走了嗎?還想跟他打個招呼呢。”

“嗯……下次吧。”

他知道不會有下次了。

而這一次,依然誰都沒有說再見,他們依然沒有好好告別。

*

雖然霍西懸很想放下一切,只把時間花在鍾隱和讓鍾隱回到自己身邊,但他不行,他不只是霍西懸,他還是青悅的霍總,還是霍家現在唯一的繼承人。如今青悅正在面對一場戰爭——或許是霍西懸上任以來遇到的最大挑戰。

霍西懸很早就到了公司,剛纔讓蔣政幫自己整了整衣服,到會議室門口迎接來訪人員——這回不是什麼隨便的柯仁代表,CEO本人親自到場。

最終開會的倒不只是柯仁,還有森雲和裴家,不僅裴越融那個當家的姐姐親自出面,連這個在長輩眼裡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混小子也來了。

他有段時日沒見到裴越融,小傢伙看起來悶悶不樂,明明聽他姐說攝影事業上很有起色,那能讓他如此不快的,大概只有情場失意了吧。

小鐘鹽同學的爸爸,那個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父親的年輕人,和裴越融之間發生了什麼嗎?

能讓這個什麼時候看起來都遊戲人間、甚至被長輩說“吊兒郎當”的小子消沉,那個年輕人可不一般啊。

不過比起八卦裴越融,今天有別的人更值得分去他的注意力。霍西懸擡眸向對面看去,柯仁的金字塔尖微微側身坐着,看向PPT蹙着眉,半張臉陷在光影交界處。

那個傳說中的小甄總,總算是見到了真人。

他非常年輕,非常鋒利。看着比裴越融還要小上一些,已經是獨當一面的總裁了。霍西懸在他身上彷彿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對命運不屑,也只能臣服和沉浮於此。

然而作爲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眉宇之間的憂愁也過於濃了些。

也難怪。霍西懸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或是裴越融、又或者任綃,在這個剛剛畢業、尚不經世事的年紀失去了父親,要怎麼在一羣如狼似虎的董事會之中殺出重圍,保住父親一輩子的心血,還將一家本不起眼的公司做到了能讓青悅感到棘手的地步。

從這個層面來說,小甄總比他們更爲堅強和優秀。

本意是勸說柯仁放鬆一點最近步步緊逼青悅的計劃,最好能與裴家、森雲一起聯手共贏,然而他們之間並沒有達成和解,哪怕CEO之間親自會面,也沒能改善之前僵持不下的局面。

霍西懸擺出公式化微笑送別幾位合作伙伴,心中蒙上了一層灰。穩定不了局勢,度過不了危機,他要拿什麼和任綃解除婚約,拿什麼迎萬難而上,攜所愛而歸。

*

這個會開了很久,久到失去時間概念。

即便遠未到戰爭結果揭曉的那一天,霍西懸已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他很累,身心俱疲,雖然可以花錢去享受最高級的按摩、最尖端的理療,但它們都不能緩解他的疲憊。

蔣政見他六神無主的樣兒,就知道這人已經在公司待不下去了:“回去休息吧。”他拍拍他的肩,“這邊交給我,有事你隨叫隨到就行。”

霍西懸很感激,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

還是有辦法找到安慰的。不是去花錢買放鬆,也不是回家,跟不是見任綃或其他任何一個朋友。

霍西懸算好時間,去了鹽鹽的幼兒園。之前來過幾次,熟門熟路,時機也卡得正好,剛停下車就在人羣中看見等待的鐘隱。

鹽鹽今天也是同小緣一起出來的,兩個小孩子已經關係很好了,揹着各自的小書包,手裡拿着下午老師教的摺出來的五顏六色的紙鶴和青蛙,他今天穿了天藍的罩衫和白色揹帶褲,戴着幼兒園統一的奶黃色漁夫帽,尖尖上還搖晃着一朵小花,而小緣的則是苗兒。小孩子們牽着手跑出來,奔向各自的父親。

難得小緣的爸爸也在,霍西懸看見他,難免想起裴越融。年輕的父親依舊是往日不適應、略帶生澀的神情,只和鍾隱打了招呼,匆匆帶着孩子走了,鬱小緣落落大方跟老師、鍾隱、鍾鹽說再見,反而更像引導的那一個。

也不知道在裴越融面前,又是什麼樣子。果真情愛千百種,煩惱各不同。

霍西懸重新把目光放到鍾家父子倆身上,或者準確來說,鍾隱那兒。

鍾隱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和淺色牛仔褲,襯得皮膚很白,沒有抹髮膠,隨意地垂下來,年輕了好幾歲。在一羣或濃妝豔抹或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就出來接孩子的家長中間顯得清爽亮眼。

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回到家之後也不知道怎麼樣,房子都清掃完畢、重新購置好了嗎?入室盜竊一案許警官那邊已經幫忙追查了,這兩天就會有結果,到時候鍾隱自己處理得來嗎?如果他去做筆錄,有沒有人照顧鹽鹽?

……爲什麼要想這麼多啊。

鍾隱不是小孩子了,和他同齡,而且一直比自己更成熟理性,還是一個父親。沒遇到自己之前的十八年好好的過來了,分開後的四年也安然無恙。

鍾隱的人生裡,他並非必需品。沒有他,他依舊過得很好。

——真正因爲對方離開而跌入泥沼裡的人,是自己。

可他仍然不想放手。若愛一個不被接受的人勢必會撞得頭破血流,就讓他做那個沒有痛覺的傻子。

霍西懸在車裡坐了很久,直到父子倆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

再深的傷口都有恢復的那天,但留下的疤痕,也許會伴隨一生。

如果鍾隱是那道痂,他願它永不癒合。

17.墨菲定律(上)22.塞翁失馬32.一角1.獵月之夜49.奢侈品56.霍家(下)37.戒不掉想你的嗜好24.食月53.已讀不回42.即刻(上)45.間奏Ⅲ·皇都45.間奏Ⅲ·皇都26.食言32.一角34.若有人知(上)18.墨菲定律(中)27.間奏Ⅱ·山雨2.走失46.間奏Ⅲ·親密愛人31.間奏Ⅱ·潮漲潮落37.戒不掉想你的嗜好25.食味57.間奏Ⅳ·替春風親吻我42.即刻(上)6.“私生子”63.番外三 如果當時5.公關危機22.塞翁失馬50.單行道42.即刻(上)43.即刻(下)17.墨菲定律(上)56.霍家(下)59.皆大歡喜52.舊事紛至沓來36.若有人知(下)49.奢侈品8.晴空9.只有時間知道20.當時只道是尋常57.間奏Ⅳ·替春風親吻我5.公關危機16.間奏Ⅰ·此夜曲中49.奢侈品40.一個人想着一個人53.已讀不回46.間奏Ⅲ·親密愛人28.間奏Ⅱ·風暴眼12.倒刺26.食言49.奢侈品3.曾相識38.人間悲喜劇45.間奏Ⅲ·皇都34.若有人知(上)56.霍家(下)5.公關危機45.間奏Ⅲ·皇都63.番外三 如果當時57.間奏Ⅳ·替春風親吻我35.若有人知(中)21.我非良人46.間奏Ⅲ·親密愛人59.皆大歡喜64.番外四 兩小無猜(上)28.間奏Ⅱ·風暴眼48.永遠幾遠23.食夢21.我非良人20.當時只道是尋常48.永遠幾遠18.墨菲定律(中)35.若有人知(中)8.晴空28.間奏Ⅱ·風暴眼6.“私生子”33.痂62.番外二 明年今日25.食味54.小寶貝35.若有人知(中)52.舊事紛至沓來21.我非良人24.食月3.曾相識2.走失4.都是月亮惹的禍12.倒刺59.皆大歡喜36.若有人知(下)53.已讀不回3.曾相識21.我非良人5.公關危機33.痂52.舊事紛至沓來64.番外四 兩小無猜(上)8.晴空37.戒不掉想你的嗜好52.舊事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