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皇宮太極殿上,川流不息的宮女,從匆忙中打掃出來的小路中,端着菜餚向殿上送菜。歌舞正悠揚從殿內傳出,然後穿過門扇,飄揚在大殿的上空,和白雪映成一片,詩意怏然。皇帝陛下正在大殿內大宴羣臣,雖然有些不合禮儀,但爲了慶賀長生天降下的大雪,阻擋了漢軍的攻城,這還是值得的。
石祗樂呵呵的端着酒樽,有些窪陷的雙眼掃視着階下的大臣們:“此次朕有賴長生天的賜福,降下大雪,把反賊阻擋在了城外。朕與大家共飲此樽。”,他率先把手中的酒喝了下去。殿內的大臣們紛紛把手中的酒陪着喝了一樽。
石祗把宮女添滿的酒樽重新端起,樂呵呵的看着剛受封不久的前將軍張季:“卿冒石堅守南城,實爲朕的……”,一時沒有想出合適的人物來相比,他們兄弟們很少讀中原書籍,對中原人物知道並不多,想了一陣,終於想起一個人來:“實爲朕的李廣,朕與卿同飲此樽。”,舉手把酒喝掉了。飛將軍李廣在塞外名聲顯赫,幾百年都不曾匿跡過。
張季急忙舉起手中的酒樽,恭敬的把酒喝掉,心裡感動萬分,雖然說昨天冒雪守城有些辛苦,難能得陛下拿己和飛將軍相比,那點辛苦算的了什麼呢:“臣謝陛下厚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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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學過中原詩、書的一些大臣,雖然心裡暗笑不已,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嘲弄的表情,似乎陛下拿飛將軍和張季相比,是在恰當不過的事情了。至於飛將軍是抗擊的塞外胡人,但現在誰還願意自認是胡人呢?既然入主了中原,那國人就應該不是胡人了,自然算做中原人了,現在那些胡人哪能和國人相比呢。
“陛下,車騎大將軍那裡會不會堅守的住?要不要派人去探查探查?”,一個大臣不知道是看不得石祗高興,還是太忠心耿耿,忽然出言狐疑的問道。
石祗和大臣們順聲看去,原來是前天在城頭出言建議再去羌人求援的那名大臣,因爲下雪的緣故,沒有能出的了城,救援之事遂拖了下來。在皇帝陛下和衆大臣都舉酒慶賀大雪阻擋了城外漢軍攻城時,他卻提到了駐守在棗強的車騎大將軍劉顯,從話裡比較起來,他的憂患意識看起來比其他大臣都高的多。
衆大臣都用嘲弄、可憐、幸災樂禍的眼光看着這個有些白癡的老臣,等待着陛下發怒和教訓。或許是心情好的緣故,石祗這次沒有發火,反而神情和藹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是該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不過或許理智佔了上風,石祗沒有象上次那樣順手就把任務指派給這個老臣,卻舉起樽:“卿忠心爲國,朕與卿同飲一樽。”,放下酒樽後環視着大臣們:“你們要多以老大人爲樣,危難之時,一心爲國。”
受寵若驚的老大臣感動的淚都流出來了,謝恩的話喊出來象怪叫一樣:“老臣叩謝陛下厚恩!”,他已經不記得了前天下城後,心裡曾經把皇帝陛下罵了個狗血噴頭,認定陛下不視忠臣,是中原人說的昏君一類。
其餘的大臣不得不一起恭敬的逢迎:“臣誓死效忠陛下!”
石祗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而又樂呵呵的詢問起前將軍張季起來:“張將軍覺得反賊什麼時候會攻城?”,張季是第一個和漢軍接戰的將領,當然,雖然嚴格來說沒有接戰,但和殿中其他大臣比起來,算是最接近戰場的將領了。所以石祗想起心中的擔憂後,首先想到的就是詢問前將軍張季。
張季並非草包,他是不相信雪會阻擋住漢軍攻城,或許下雪的時候會,但雪停了漢軍是隨時會蜂擁過來攻城的:清理出挪動攻城器械的道路來,並不是難事。當然他還不知道此時漢軍手中的攻城器械諸如投石機、牀弩都安裝有車輪,在平坦的地方移動,那會比他想像的更容易。“啓奏陛下,反賊清理出道路來就可能會攻城。”,張季決定實話實說,不過話裡還是含糊了具體時間。
石祗心跳了一下,清理出道路來是什麼時候,他從來沒有計算過清理積雪需要費什麼力氣,因爲他是從來不負責這類髒活的:“卿覺得反賊什麼時候能把道路清理出來?”
“若是現在就開始清理的話,半日就足夠了。”,張季不得不回道,事實上若是漢軍決定清理積雪,或許用的時間會更少,他相信這點,沒有人敢領兵出城去騷擾漢軍清理積雪,雖然從兵法上來講,是應該派兵去騷擾的,但,誰願意出城和那冉閔對陣?張季心裡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拋掉了。
石祗嚇了一跳,手中的酒樽差點扔出去,吃驚的問道:“按你這麼說,反賊豈不是午後就能攻城了?”,他盯着張季似乎希望能從張季嘴裡說出[不會的]的三個字來。
張季見皇帝陛下有些失態,心裡哀嘆了下:昔日我羯人勇士都到哪裡去了!卻不得不點了點頭。
石祗一把把手中的酒樽扔在食案上,失聲喊叫道:“準備守城,準備守城,你們還坐在這裡幹什麼?”,殿內火盆內紅彤彤的炭火似乎並沒有給他帶去溫暖,剛纔胸有成竹,處事不驚的樣子完全不見了,象一個受驚的女人一樣,有些歇斯底起來。
殿內的大臣深深瞭解皇帝陛下的脾氣,很快紛紛從食案後溜出了大殿,連那位剛纔還感激涕零的老大臣也忘記了感恩,跟着其他人快速的從大殿溜走,就連宦官和宮女也溜到了外面,只剩下石祗一個人衝着滿殿的食物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