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成片成片倒斃的逃胡,以各種姿勢躺倒在地,在寒風中逐漸變冷,從屍體是流淌下來的鮮血,把土地和屍體染紅後,也開始變成了紅色的冰,硬邦邦的粘在屍體上和地面。散落在各處的衣服和布袋,有些已經被馬蹄踩爛,並不多的糧食散落在地上,和草混合在一起,就象是野草的種子。
逃胡有千餘,而被他們搶掠的村落卻只有幾十戶百多人,雖然逃胡已經竭力搜刮,但實際上卻沒有搶到多少東西,村落實在是太窮了,在兵禍連年的時期,即便是有存糧,也會被偷偷的藏埋在某處隱秘的地方。逃胡並沒有那麼多時間一寸一寸地方的去搜索,飢餓和逃命比起來,性命在時間裡更重要。
大多數早早就跪下投降的逃胡,都是沒有搶到糧食,也沒有在村落裡吃上飯的人,逃胡太多了而村落的莊戶卻又太少了,完全無法分的開來。
飢餓和寒冷讓腳步快的逃胡,也沒有跑多遠就放棄了,聽天由命的跪在各處,等候着結局。他們大多並不知道原處發生的死裡逃生的一幕,木然的看着飛馳而過的騎兵,用手中的長劍,砍入他們的脖頸或身體,把他們的生命帶走,只留下在寒風中摔到的屍體或臥或仰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甚至於一些逃胡驚慌之下,顧不得身上已經沒有了多少衣物,習慣性的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掙扎着向對岸游去。冰冷的河水很快讓一些逃胡掙扎着慢慢變的動作緩慢,最後不再動彈的被河水沖走。不過還是有一些健壯的胡人奮力游到了對岸,雖然如此,但卻再也無力跑動,栽倒在地上,不停的抽動着手腳。他們的行爲感染了一些靠近河邊的逃胡,不顧那些在河中被凍僵的同伴,紛紛跳入河水,冒着刺骨的冷水向對岸游去。
但也並不是所有的逃胡都這麼喪氣,依舊有一些身體健壯、性格堅定的人,既不扭頭察看漢騎,也不在意跪倒在附近的同伴,只一個勁的向有樹或有山坡的地方奔逃,他們腳步最快,逃的也最遠,幸運的在漢騎追砍其他的人時候,終於有一些逃胡鑽入了土坡後,躲過了漢騎的視野。
這並不是一場戰鬥,嚴格的說,這是一場屠殺。千餘人的逃胡,在二百多名親衛隊騎兵衝擊下,不到一個時辰,就死傷殆盡,除了少數的殘胡逃得了性命外,其餘的不是被殺,就是跪在了地上。等到冉強踏馬回到原處時,滿眼只看到到處躺倒的屍體和跪着的降胡。冉胤和他帶領的左隊還沒回來,只有留守的親衛們在一個個的甄別降胡,不時的能傳來即將被砍頭的降胡的慘叫聲。也有一些不會講漢話的逃胡,不但沒有去想死記那幾句漢話,反而驚恐的站起來想逃跑,卻還沒奔的幾步,就被破空而至的長箭釘在了地上。
冉強掃了掃散落各處的屍體,看到了散落的衣物和布袋,忽然想起了村落裡的情景,起了注意,下令降胡搜揀散落的衣物和布袋。降胡們聽到有了事情做,一直吊的高高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有事情做就意味着可以把命保住了。表現似的和同伴比着要比別人揀的衣物和布袋多。降胡有三十多個,雖然被寒風凍的臉色已經發青,但卻神情放鬆起來。
冉胤帶着左隊回來時,降胡已經把散落在各處搶來的衣物和布袋搜揀在了一起。冉胤身上的盔甲已經沾滿了血跡,連胯下的戰馬也染了不少血色。滿臉的興奮,這種沒有遇到抵抗的戰鬥,真的讓他熱血。不過,看到冉強和親衛們一臉的平靜後,他有些羞愧起來,感覺自己心境不夠,頓時收起了興奮之色。
“由你們降人動手,把屍體身上的衣物扒下來!”,冉強用手指了指遍地的屍體,忽然下令。
正聚集在一起想相互取取暖的降胡,聞言面面相覷,拔死人的衣物,他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情,也更讓他們遲疑。
冉強身邊的親衛們雖然也感到驚疑,但職責讓他們迅速拔出了劍,指向了正遲疑的降胡。沒有降胡在猶豫,一窩蜂似的開始埋頭扒他們昔日同伴屍體上的衣物。大概是這些中原人覺得冷,想用這些衣物禦寒吧,他們邊幹邊猜測着,也好,或許自己也能分上一兩件裹在身上,幫着御禦寒。他們想到寒冷,頓時感覺到了冷意,手下也快了起來。
冉強看着降胡把屍體身上的衣物扒了百多人,下令停止了。親衛們並不需要這些衣物禦寒,他們身上都在牛皮盔甲內,套了足夠厚的冬衣。
“官軍大人們回來了!”,消息在村落裡傳的飛快,因爲村落裡已經基本沒有糧食了,連禦寒的衣物也被胡賊搶走了不少,所以莊民們的煙筒內沒有火煙,族裡幾個老丈正商議着是不是全莊出外逃荒。
“老丈,把這些衣物和糧食領回去,分給大夥吧。”,冉強態度依舊和藹,見幾個老丈感動的眼淚流出來,開始哽咽了,接着道:“我給大夥寫張公文,老丈可以派些人去棗強城官衙領些過冬的糧食,來春官府會派人送種子讓大夥耕種的。”
幾個老丈跪了下來,磕頭無數:“大人啊,我等遺民早就盼着官軍早些把胡賊趕走,今天終於等到了大人了啊。”,引領的圍在一邊的莊民紛紛扶老攜幼的跪了下來,跟着磕頭。
“老丈請起,大夥請起,我向大夥保證,從此再沒賊人敢搶大夥的衣物。”,冉強高聲說道,心裡卻嘆了一口氣,這談何容易,讓漢人都讀上書,纔是根本之道。
這次返回,莊民們徹底放棄了狐疑,變的熱情起來。冉強他們是哪裡來的官軍已經變的不重要了,現在他們把這些官軍已經看作了依靠,這就是他們和世家大族的區別。莊民們紛紛要拉着親衛們到自己家裡住,要把少的可憐的糧食作成食物供給官軍吃。他們本來最怕的就是兵禍,不過,官軍還用怕嗎。
經歷過兵禍的幾個老丈們,在熱情過後卻變的謹慎起來,官軍他們不是沒見過,年輕的時候,也有官軍,雖然不象胡人那樣兇,但有時也搶掠,要是……,不過看到冉強和藹的神色和親衛們肅立的身軀後,他們忽然又自責起來:這些官軍不是普通的官軍,看看人家作官的大人就不一樣,要搶還用得着幫大夥奪回衣物嗎?
冉強謝絕了莊民和老丈們的好意,請老丈尋了幾座空屋歇息人馬。好在親衛隊人並不多。連年遭遇兵禍的村落裡,也有不少空留下來的房屋,推讓了幾次,老丈們和莊民們纔有些愧意的尋了幾座空屋請冉強和親衛隊歇息,但家家能有糧食的,都趕着作了食物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