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生死相許

葉清歌不敢不從,扶着高芸芸來到院中,此時已是月初東昇,羣星璀璨,高芸芸笑顏如花,坐在石凳上數着滿天銀漢,假裝對葉清歌不理不睬。葉清歌心中明白,高芸芸是在故意吊他胃口,一再追問只會正中下懷,自討沒趣,於是耐起性子坐在一旁擡頭望天,也欣賞着這夜空美景。

望着星空點點,葉清歌的思緒漸漸被帶回到了年少的回憶之中。那時的父親對自己期望頗高,總是要自己研讀比其他孩子多出幾倍的書籍,然而他卻總是乘父親不在時候,偷偷跑出去和好友們玩耍。三元、小杰、還有小雨,他們最喜歡在仲夏的夜晚爬到院子的牆上,坐成一排,數着那永遠也數不完的星星。

可隨着時光的流逝,人總是會長大,會有自己的未來;小杰因家中貧寒,不得不在未及弱冠之齡就跟着父親外出範貨,一走常常便是一年半載。而小雨......

葉清歌心中一痛,再不願多想,腦中思緒又不自覺的飛到了,與郡主醉酒的那夜。他除了感到荒唐好笑之外,心頭深處更蕩起了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甜蜜。

“你知不知道,我姑姑爲什麼那麼深愛着我死去的姑父?”突然高芸芸的話打斷了葉清歌的思緒。葉清歌搖頭道:“或許是上天安排的吧。”縱然醫仙的丈夫死得早了些,可他們能相濡以沫,在這山清水秀之地共同度過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而自己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之人漸行漸遠,卻無力挽回。

“你一定在想,我身爲南平國的郡主,怎麼會有一個鄉野裡的姑姑吧?”高芸芸重傷未愈,看了一陣夜空,人便感覺有些疲憊,但她倔強脾氣,不願就此回到屋中乖乖躺着,雙手撐着腦袋,像只小貓般趴在石桌上面。

葉清歌心道:“這丫頭平時刁蠻任性,這樣溫順模樣,倒還是極其甜美可人。”他有些猶豫的應道:“這個如果我沒猜錯話,應該是私奔出來的吧。”如此將她家的尷尬之事說出來,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又該火冒三丈了。

此次卻出乎葉清歌意料之外,高芸芸並沒有如他想的一般大發雷霆,只是好奇的擡起頭來朝葉清歌問道:“咦,你怎麼會知道的?”葉清歌道:“正是醫仙的那位恩公的三子趙匡義告訴我的,他說趙老前輩是在醫仙她夫妻二人被人搜捕之時出手相助的。”

高芸芸點點頭道:“嗯,姑姑和姑父正是私奔出來的一對情侶。”她繼續回憶道:“我聽大王兄說,姑姑從小就體弱多病,正是因爲這樣她對醫術特別感興趣,說自己不想其他人也像自己一般難受,學好醫術就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在她還只有十來歲的時候,有一次她帶着幾名丫鬟和護衛到城外廟中祈福燒香。見到寺廟門口,見有一少年暈倒在地無人理睬。姑姑她生性善良,便走上前去救治,這時一旁奴婢都勸說這天下大亂,饑荒流民多了去了,救也救不完的,她身份尊貴不能接觸這些人的。姑姑只說,她身爲皇胄更應該關心人民,見到一個就要就一個,奴婢侍衛們阻攔不過,只好讓她上前醫治。”

“姑姑把了把脈,盡無法看出這少年是得的什麼怪病,她又翻看少年的眼皮、手掌、後腦幾處,還是無法斷定少年的患的什麼病。姑姑慈悲爲懷,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自己卻束手無策一時情急,不由眼中範淚哭出聲來。”

“就在這時,一旁走出一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呵呵笑道:‘女娃兒莫哭讓老夫來看看。’說罷按了按少年的小腹頷首而笑,然後連點少年腹中幾處穴位,用力之猛把一旁的姑姑嚇得不輕。”

“只見點完之後,那地上少年猛然從口中嗆出一大片白色麪食,繼而醒了過來。衆人見了無不驚奇,姑姑更是對那老者敬佩得很,口呼活神仙。那老者掏出掛在腰間的酒葫蘆喝了幾口笑道:‘這小子,餓了幾天突然得了這廟裡施捨的麪食,一陣狼吞虎嚥,卡住了腹中腸道,這才痛暈過去的。’”

“那少年醒來,也對那老者連連口頭拜謝,老者搖了搖手道‘小子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旁邊這女娃兒,要不是她在這裡哭哭啼啼,吵醒了老夫的好夢,老夫也不知道你病倒在此。’那少年轉過頭來,看見當時梨花帶雨、眼淚未乾的姑姑,一時呆在那裡。”

“那少年正是我姑父,後來每每聽他說到這裡時,他都笑說:‘那時候的他真的以爲自己已經死後到了天界,不僅見到了老神仙,還見到了仙女。’”

“而那老者便是當時天下醫術第一的藥王肖藥兒,後來他老人家覺得姑姑對醫道很有天賦,且心地善良,便將那本他自己寫的藥王寶典傳給了姑姑。姑姑拜別藥王他老人家後,可憐姑父孤苦伶仃,便帶回宮中做了一名侍衛。”

“之後姑姑常常藉着出城上香的理由,到城郊一帶替人治病療傷,姑父也總是寸步不離的陪着姑姑,如此一來二人都生出感情來。可惜兩人身份懸殊太大,姑父又是一個悶葫蘆,從未向姑姑吐露情意。如此一過又是幾年,姑姑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那時候父王還在,他作爲兄長,又是一國之君,便爲姑姑安排了婚事。那時候姑姑不知道姑父心裡怎麼想的,她一項循規蹈矩的她,對父皇的話都很遵從,也就沒有反對父皇的旨意。”

“就在姑姑要出嫁的前一晚,姑父終於鼓足勇氣,乘夜潛入姑姑的房中,大膽的向姑姑表露心意。二人早就情投意合,只差說開。如此一來二人再也難以壓制住彼此的情感,一番決議下,終於選擇了私奔。”

“父王知道後,龍顏大怒派兵追捕,聽說後來有一隊人馬追上了姑姑他們,卻被一箇中年漢子,以一人之力將幾十人的軍隊擊退,放走了姑父二人。那人想必就是你說的趙老前輩了。”

“從此就再也沒有姑姑和姑父的消息,直到父王死後,王兄繼位。王兄和姑姑的關係屬最好的,他和姑姑一樣善良仁慈,父王在的時候他不敢做什麼,父王死後他便命人四處尋找姑姑的下落,終於在兩年之後找到了姑姑他們。王兄帶着我來到姑姑這裡,說是要接她和姑父一起回去。姑姑卻不答應,只說自己是高家的恥辱,沒有臉再回去了,可我看得出來,姑姑還是很想念江陵,想念我們這些親人的,所以我就經常過來陪姑姑啦。”

葉清歌聽完後讚道:“高醫仙看似善良溫柔,卻是如此內心如火,敢愛敢恨,爲情不顧一切的女中豪傑。”

高芸芸聞言喜道:“你能不像世俗人一樣看不起我姑姑,反而還肯定她的行爲,這倒是比起那幫道貌君子來有見識得多。”高睿的事情一直都是高家在南平國的恥辱,衆人雖然不敢當面說,但在背後高芸芸也是聽了不少,葉清歌對此的態度讓她頗爲喜歡。 “我說這麼多,無非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高芸芸把話題一轉又道:“我姑姑對姑父情深意重,讓他放棄爲姑父守孝,去爲你那大哥解毒,怕是很難。”葉清歌聞言暗自一憂,滿面愁容。

高芸芸瞧在眼中,嘻嘻一笑道:“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救你那趙大哥。”葉清歌忙道:“你有何辦法,快說。”高芸芸柳眉一挑不疾不徐道:“哎,急什麼,坐了半天腿都酸了。”

“哼,你還想我幫你捶腿?難道你就不怕我乘機佔你便宜嗎?”葉清歌冷哼一聲,隨後又換一臉壞笑道。

“你想得美......”高芸芸臉上呈噁心之態,雙手揉了揉白皙如玉的小腿繼續道:“其實這七煞蝕心毒我也會治。”

“別開玩笑了行嗎?這毒乃七煞堂的獨門絕技,要是能被你一個小丫頭都解了,那別人七煞堂還靠什麼在江湖上混飯吃?”葉清歌呲之以鼻,滿臉不信。

“哼,愛信不信,本郡主從小跟姑姑學習藝術,只是那七煞蝕心毒解法太過繁雜,姑姑只說過一次,現在我都忘了七七八八了。”高芸芸被葉清歌輕視,心中火氣,極力辯道。

“你真的......會解毒之法?”葉清歌半信半疑,但現在也只好疾病亂投醫了。

“哼......”高芸芸白他一眼,不予回答。

葉清歌又多信了幾分道:“那你現在可還記得,怎麼個解法?”高芸芸想了想道:“還記得一點點。”葉清歌失望道:“這是治病,又不是下棋,記得一點點頂個......。”後面二字他當着如花少女的面前還是收了回去。

“笨蛋,姑姑能教我一次,就可以教我第二次,這次只需要我牢牢記住,就能幫你大哥解毒。”葉清歌聞言暗罵自己一聲:“我怎麼如此簡單的道理都沒想到。”他見事有轉機,臉上堆起一幅無恥笑臉,朝高芸芸笑道:“那就請善良美麗的郡主大人,救救我那可憐的趙大哥吧。”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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