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潛領着臨冬城的百姓,浩浩蕩蕩向着城外的魔獸軍團而來。
每向着魔獸軍團走近一步,鄭潛的臉色便堅定一分。身體的虛弱,和意志的堅定,這是分屬於兩個不同的界面。鄭潛已經下定了決心。
公主也茫然夾於百姓之中,隨着人流一起向前走。
此時,她的心裡很矛盾,要說對於一族的仇恨能那麼輕易的放下,她也就不是公主了。可是偏偏滅段氏一族的人是鄭潛,這讓她有種情何以堪的感覺。
她想,如果她不是段氏的子孫,她不姓段,那該多好?可是現實偏偏又是這麼的無奈,偏偏要將這麼艱難的問題擺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段青魂,公主甚至都已經將那段仇恨成功的埋進了心底。可是段青魂將她的傷口揭開,讓她再也無所遁形。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這種情形,是的,她毫無頭緒,夾在人流之中,只是茫無頭緒的向着城外走。這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段青魂則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他能看到鄭潛臉上的那份堅毅。越是看到這種堅毅,段青魂便覺得離他的大仇得報便進了一步。
鄭潛的堅毅說白了是拿定了主意,而依着目前的情勢看,能供鄭潛選擇的地方不多。在臨冬城百姓這麼深的仇恨之下,是要見血的。不是魔獸軍團的血,就是鄭潛的血。
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只有以血洗血,積聚於臨冬城百姓心中的那股暴戾之氣纔會得到真正的消解。
段青魂知道,成功已經離他不遠,甚至垂手可得。他的嘴角噙着的冷笑從嘴角開始慢慢的溢到了他的臉上。這是一個勝利者的笑容。
霸神錘陰着臉一言不發,走在鄭潛的側面。連段青魂都能看得出來的東西,霸神錘沒有可能看不到。他在竭力的想着化解之策,他在思謀着如果情形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之時,他應該幹些什麼。
浩浩蕩蕩的人流像一條蜿蜒的蛇在臨冬城裡拖的很長。鄭潛到了魔獸軍團之前時,這隻有由仇恨組成的隊伍的末端還拖在臨冬城城內。
鄭潛很耐心的等着城內的百姓一一走出來。這些百姓之中,有老人,有孩子,相互挽扶着,一路蹣跚而行。臨冬城的青壯年因爲魔獸軍團攻城以及被魔獸軍團強擄去做了食物,確實折損了不少。說臨冬城每一家都有着一本血淚的賬本,其實並不過分。
由臨冬城百姓組成的長條形的隊伍,因爲隊伍前端已經到達目的地的原因,隊伍後端的人涌向前時便呈一個向前端彎曲的半圓形。半圓形的核心位置,正是魔獸軍團的方陣。
臨冬城百姓因久屈於魔獸軍團的侵害之下,陡一見到這些魔獸,還不免露出了一些懼怕的神情,但看到這些魔獸今天個個都十分老實,全沒有往日的那種瘋狂,也就安心了不少,怒氣這才漸而的從他們的臉上露了出來。
鄭潛看看臨冬城百姓已經到的差不多了,便讓虎妞和白靈扶着,走到了魔獸軍團的方陣前端,像一個準備訓話的指揮官。
魔獸軍團裡的魔獸,基本都是由萬獸山和萬靈之森中的種族構成,這其中包括一些唐家堡最早控制的第一代魔獸。這些最早被控制的第一代魔獸的數量,最初時數量並不少,但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唐家堡的幫兇,這其中有一部分魔獸不堪重壓,早就自我了斷。還有一部分第一代魔獸雖然苟且偷安,卻再也沒有臉擺他們第一代魔獸的資格。
在整個魔獸軍團之中,第一代魔獸裡尚有着威望的只有鼠族的安道。
鼠族本是一個數量極多的種族,但是不屈從於唐家堡的結果,是鼠族已經瀕臨滅絕。所以安道這個鼠族的第一代魔獸就顯的更加的意義特殊了。
安道從魔獸軍團裡越衆而出,瘦小而精幹的身體堪堪只齊到了鄭潛的腰際。
安道此時的臉色凝重異常,他直走到鄭潛的面前,向着鄭潛跪倒,“少主,請下令吧!”
鄭潛知道安道的這個“下令”是什麼意思。安道早已存了必死之心。
“安前輩,你的一條命,不夠澆滅臨冬城百姓的怒火啊。”鄭潛已經給人一種氣若游絲的感覺了。
“公子,你沒事吧?”
鄭潛搖了搖頭,阻止了白靈的關心。這個時候,不是關心他身體的時候,臨冬城百姓那一雙雙怒目而視的眼睛裡,有着些嗜血的味道,鄭潛能聞得出來。
“少主,如果我一人的性命不夠抵償血債,只要少主下令,我們萬獸山和萬靈之森的各大種族,就是今天滅絕於此,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安道沉聲說道,“各位老兄弟,你們的意思呢?”
安道所說的各位老兄弟,自是魔獸軍團之中,那些第一代被霸神鄭嘯天轉移到了食骨深淵的魔獸,與安道都是同時代的人。
三眼獅族、四鼻象族、天蝗族、天馬族,各有一些魔獸從軍團之中安然的走了出來。他們齊齊的走到了和安道平齊的位置,向着鄭潛跪伏,“少主,今天終於到了算總賬的時候了。少主,我們落得今天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還請少主顧全大局,成全我等。”
這些第一代魔獸向着鄭潛跪伏了之後,都一起站了起來。
安道的個頭不高,但似乎倒成了這些第一代魔獸的領軍人物,他面向着臨冬城的百姓:“我們對臨冬城犯下的罪行,今天就做一個了斷。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們指使的,跟那些孩子們無關。你們要殺要剮,就來吧!”
安道今天的聲音出了奇的大,他向着怒目而視的臨冬城百姓,神色平靜,卻自有一股凜然之氣。
那些第一代魔獸也都做好了受死之狀,等待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臨冬城的百姓面對着第一代魔獸們的如此平靜的受死,倒真有了些不適應的感覺。
這些魔獸在往日,那可都是兇惡至極的惡獸,臨冬城的百姓何時見到過他們如此的順服?
一時之間,吵吵嚷嚷的人羣有了一些迷茫。而更多的人,則是將眼睛投向了鄭潛,他們希望的是鄭潛能給他們一個決斷。
“我說過了,今天所有的魔獸,不會有任何的反抗。你們還在等什麼呢?”鄭潛向着臨冬城的百姓道。
這其中,有一個膽大一點的漢子,從人羣之中走了出來。他的手裡提着一柄鬼頭大刀。
鬼頭大刀的樣子雖然嚇人,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路邊貨,和臨冬城正規軍的精良武器有着本質的差別。
這個漢子提着刀走到了安道的面前。
安道的身材在魔獸之中算是比較矮小的,看上去也最弱。這個漢子可能是受到感觀的影響,選擇了安道開這第一刀。
既然有人準備動手,嘈雜之聲頓時安靜,人們都在等待着,更可以說是在期待着,期待着見血。
漢子到了安道之前。安道將頭向前一伸,拍了拍自己的後頸,“來吧!”,從容而淡定。
漢子也不猶豫,鬼頭刀高高的舉起,“嗚”的一聲,鬼頭刀帶着一股風聲,直斬向安道的後頸……
段青魂笑了,不是冷笑,而是開懷大笑,只是笑到一半,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咣啷啷……”鬼頭刀被扔了出去。
漢子捂着虎口,大退了幾步,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從他的虎口處,一縷縷的血滴到了地上。
安道保持着引頸待戮的狀態,稍稍擡頭看了看漢子,“再來!”
漢子哪裡還敢再來,帶着驚駭退回到了人羣之中。
安道身爲第一代魔獸,除卻他的實力不說,皮糙肉厚這是免不了的。漢子的鬼頭刀並不精良,砍到安道的頸項處,只留下了一道血口,卻並沒有傷及到筋骨,這還是安道沒有動用絲毫霸氣的情況。
臨冬城百姓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魔獸軍團之中,已有一些生性暴烈的魔獸再也忍不了這種任人宰割的場面,從軍團裡奔出來,護到了安道的周圍,向着臨冬城百姓呲牙怒吼。
百姓們很自然的被這些魔獸的怒吼嚇的往後退,人羣擠着一團。
鄭潛的眼一瞪:“回去!”
暴怒的魔獸們,怒目和鄭潛的眼神相對,對視了約有兩分鐘,發出了聲低低的悲鳴,終於還是低下了頭來,不甘的退到了軍團之中。
“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反抗?”段青魂恢復了過來。
“你想怎樣?”鄭潛問。
“怎樣?看看這些魔獸!你終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罷了!你分明就知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殺不了這些魔獸,卻故意讓我們來殺,你難不成把臨冬城的百姓都當成了傻子嗎?”
鄭潛一笑,雙手交互着拍了拍白靈和虎妞扶着他胳膊的手。
兩女將手鬆開,鄭潛向前走了兩步,和安道平齊,轉過身,面向着有些驚恐不安的臨冬城百姓。
“鄉親們,”鄭潛壓了壓身體的不適,“你們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人羣之中自是各種想法的都有,各說各的,嘈雜之聲大起。
“他們確實對臨冬城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這是推脫不掉的事實!其實,這份罪責不應有他們承擔,最應承擔這份罪責的,不是別人,是我!”
臨冬城百姓聽完鄭潛的話不僅大駭,比之剛纔感受到魔獸的威脅更甚。
“他們早已歸服於我,我沒有盡到管束之責,致使臨冬城受此大難。如果各位鄉親們要討回血債,所有的責任,我一力擔當!”
鄭潛忽的向着臨冬城的百姓撲咚跪倒,“想要報仇的,想要雪恨的,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