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拿藥看個小病都在楊五郎那看,楊五郎也是個熱心的,羅二家說起來也是可憐的,家裡出了那麼不爭氣的兒子,沒給家裡爭光反倒給家裡招來了不少罵聲,這一家老小跟着倒了黴,那小子也不想想,他那麼做,給家裡人帶來什麼影響!
小甜兒那一身的傷,楊五郎看了都心驚膽戰的,雖然給打了吊瓶,但是心裡覺得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沒想到就真的挺過來了!
他老遠就聽見他們老家兒那吵吵,站住腳一看,就看到小甜兒倒在地上,那臉就跟鍍了層蠟似的,嚇了他一跳,忙將水桶放在地上,腳上趿拉着布鞋就跑了過去。
“別動她!別動她!”
楊五郎底氣足,嗓門大,兩聲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衆人看他連跑帶喊的,就知道小寡婦不妙!
秦氏本來就擔心,聽見楊五郎的聲音,心裡咯噔一下,嘴裡直唸叨:“不動不動,我不動……”
楊五郎也沒帶着聽診器,現在回去拿肯定來不及了,找了個熟人幫忙回去取一趟,然後向周圍看了一下。
“來兩個力氣大的!”楊五郎看了最近的兩個媳婦一眼。
村裡男的一般都上山打獵,女的都下地幹活,地裡刨食的哪有力氣小的,雖然她們不是很情願,不過楊五郎是村裡唯一的大夫,這點面子必須給!
兩個媳婦都四十出頭,一頭一腳將貝思甜擡起來,秦氏幫不上忙,怕自己添亂向後退去,讓路的時候不小心將水桶弄散了,地上頓時一片狼藉,一時之間也沒人顧得上管。
秦紅梅站在那裡看着一衆人鬧哄哄地將人擡回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羅愛國趿拉着鞋披着一件褂子從裡邊出來,皺着眉頭問秦紅梅,“鬧騰啥呢?”
秦紅梅聽見自家男人說話,抿了抿嘴,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沒回頭,說道:“小甜兒那死丫頭暈過去了,我去看看她咋樣了!”
羅愛國看着秦紅梅顛顛地小跑走了,心裡直納悶,剛不是還送水來了嗎,怎麼這就暈過去了?
他搖了搖頭,秦紅梅去了,他就不用去了,轉身又回屋去了。
貝思甜被擡了回去,路上她心裡就有些哭笑不得,如果真的是舊傷復發了,這麼擡,肯定更是傷上加傷!
她當然不是真的舊傷復發,用了點小手段讓自己看上去很糟糕,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
被擡回西屋的時候,羅安平正端着臉盆要把水潑院子裡,他看到這麼多人呼啦一下子涌進來,當即傻了眼。
隨即看到後邊兩個嬸子擡着的人是貝思甜,臉一白,手裡的臉盆咣噹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水,泥珠子濺在身上也無所覺。
“我姐怎麼了!”羅安平猛地上前兩步,卻被一個媳婦一隻手擋了回去。
他擋着路了!
羅安平雖然被推開,卻沒有不高興,他看到貝思甜身上沒有血,大大地鬆了口氣。
一想到兩個月之前,他看着渾身是血的貝思甜被人給擡回來,就心有餘悸,那段時間他一直做噩夢。
把貝思甜放在牀上後,兩個媳婦也沒着急離開,做了好事哪能這麼幹脆的走人呢,怎麼也要聽人說了‘謝’啊!
楊五郎隨後跟了進來,站在炕邊上看着貝思甜的臉色,他已經讓人回去取聽診器了,雖然不遠,不過一來一回的也要十來分鐘,只能先肉眼看看。
貝思甜躺在牀上不動,很快聽診器就送了過來,她好奇地看過去。
見楊五郎將帶着勾的東西掛在耳朵上,下邊是黃色的膠皮管子,右手拿着一個看上去鐵製的圓盤,他將圓盤貼在她的身上,表情嚴肅而認真。
貝思甜半垂着眼睛,外人也看不出她到底怎麼樣了,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古怪的東西上。
這東西叫聽診器,聽說是西洋那邊的大夫發明的,用來聽內腑的動靜,大概和號脈差不多,不過感覺沒有號脈準確,聽個小災小病的應該沒啥問題。
楊五郎聽了半天,心裡有些奇怪,又翻看了貝思甜的眼皮,問了她幾個問題,雖然說話有些中氣不足,不過看上去沒有大礙,甚至比一個多月前強了不少。
楊五郎琢磨半天也不得要領,反正人現在是好的,便將這一個自己解釋不了的情況歸於貝思甜身體太弱造成的暈倒。
“她這麼弱的身體,哪還挺挑水呢!”楊五郎皺眉對邁入外屋的秦氏說道。
秦氏後邊是秦紅梅,她腿腳好,三兩腳便追上了秦氏。
秦氏還未說什麼,一旁的秦紅梅聽見了撇撇嘴,嘀咕道:“水又不是她挑的,她倒是先嬌氣上了!”
楊五郎轉頭眼睛一瞪,“我說她大伯孃,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她這麼重的傷才兩個月,能下地走已經很不錯了,現在讓挑水,不是要她的命呢嗎!”
秦氏一聽連忙在一旁點頭,這話她早就說過。
秦紅梅輕哼了一聲,將腦袋轉到一邊,看到一旁兩個媳婦看她的目光帶着一些讓她不舒服的意思在裡頭,不得不說道:“我當時不也是不知道嗎,楊大夫您是大夫,我們就一個老百姓,哪懂得這個啊,這不是我趕緊跟着過來看看嗎!”
楊五郎哼了一聲,“半年內都幹不了什麼活,二嫂,好好讓她將養身體吧,沒啥事我就走了。”
“還用不用拿點藥?”秦氏忙問道。
“不用,讓她多休息就行了。”楊五郎心裡想着水還沒送,還得緊着去送水去呢。
秦氏也不再多留,將楊五郎送了出去,便回到了西屋。
秦紅梅鬧了個沒臉,正準備往外走,和秦氏走了個對臉。
“大嫂,你瞅瞅不是我們不想送,是實在送不了,明天我跟娘說說,讓她再緩一緩。”
秦紅梅繃着一張臉,水沒得着還弄了一身騷,她也懶得多說,留了一句她去和老太太說就走了。
秦紅梅一走,兩個媳婦也在秦氏的千恩萬謝中走了,貝思甜鬆了口氣,她要的就是楊五郎的那幾句話,半年之內秦紅梅都沒法再使喚她,這樣一來她也可以好好休養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