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撲鼻而來,就算戴着口罩顧憂還是被頂了個跟頭,這味道嗆的顧憂喉嚨裡難受不說,還直想淌眼淚。
張景同只是擡手在鼻子處碰了碰,接着向裡面走去。
這房間的格局,跟那個長了爛瘡的老頭家一樣,是個裡外兩間的套間,等進了裡面那一間,顧憂驚得差點就喊了出來。
就見裡面這間裡並排擺着兩張牀,一張牀上躺着孫凱玉,另外一張牀上躺着的竟是孫阿娣。
只是這兩個人如今幾乎面目全非,臉上身上裸露的地方全是一片一片的紅色一斑疹,很多地方的斑疹已經形成了潰瘍,爛成了一個洞。
從兩人露在外面的手來看,他們的骨節處也腫了老大,有的已經變了型,指端更是爛的慘不忍睹。
“這,這……”
顧憂捂着嘴,這一幕給她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更要緊的是孫阿娣的肚子還鼓鼓的隆在被子下。
“宿主,這兩個人的病症很像麻風病!”靈芝嚴肅的說。
其實顧憂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麼明顯的症狀,在《行醫手札》裡就有過着重標註,這種病傳染性極強,一旦被傳染上,基本無藥可醫。
但在《行醫手札》中卻記錄了治療麻風病的方法,那就是要用麻風靈丹,可是這個麻風靈丹,顧憂做任務的時候並沒有接過。
“小憂,不要怕,咱們只要這裡站一會,你就看一看這個女人是不是你和志揚救過的那個女人!”張景同站在孫阿娣的身邊說到。
顧憂的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喉嚨被屋裡濃烈的消毒水刺激的一陣陣發疼,她本以爲自己是做了件好事,幫助孫阿娣找到了她的父親,卻不成想把她送進了火炕。
“是,還是不是!”張景同見顧憂淚眼汪汪的盯着孫阿娣,加大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孫阿娣許是聽到聲音,竟緩緩的睜開眼睛,她的一隻眼睛,白茫茫的一片,顯然是已經瞎了,可另一隻眼一下就看到了站在身邊的顧憂。
“你,你個狠,毒,女人!”孫阿娣一看到顧憂眼神中就充滿了憤恨,一隻手擡起來用已經爛掉的手指指着顧憂。
“你,爲啥子,要害喔!”
顧憂搖着頭蹬蹬蹬的後退了兩步,“我,我沒害你,沒有害過你!”
“你,滴藥,有,有,有毒!”孫阿娣說完這句話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眼睛一翻昏了過去,那隻爛得不像樣的手無力的垂在了身側。
最後是怎麼回到科研院的顧憂已經完全沒了印像,她就像被打入冷宮了一樣,一整天都被關在科研院三樓的一間小屋子裡。
腦子裡全是孫阿娣那副慘不忍睹的模樣,可是孫阿娣爲什麼要說是她害了她呢?她給她的那些藥明明都是救命的。
眼淚成對成對的從顧憂的臉上流下來,把腿上的棉褲都打溼了一大塊,面前桌上放着兩份別人送來的飯菜,顧憂一口都沒有動。
天色漸漸暗下來,科研樓裡也安靜了下來,顧憂依舊像個石像一樣坐在那裡,從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起顧憂就沒有動過一下。
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張景同一臉微笑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伸手就遞過來一塊熱乎乎的毛巾。
“擦擦眼淚吧,你也不用害怕,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照過紫外線燈了,這病不用傳染到我們的!”
張景同說着打開了房間的燈,顧憂盯着面前那塊白白的毛巾,看着上面不斷蒸騰的熱氣,卻覺得心裡更冷了。
“這次的事,你做的不錯,下午我已經向上面做了彙報,你猜怎麼着,上面直接給了這個!”張景同把一張紙放到了顧憂面前。
那張紙上有三個四方大字,錄用書!
“本以爲還得些時候你才能轉正,不過上面看在這件事上提前錄用了你,有了這個你就是科研院的正式職工了,所有的待遇都跟正式職工一樣,工資也能提上來不少!”
顧憂輕輕拿起那張錄用書,上面的每個字都像在刺她的眼睛,她緩緩擡起頭看向張景同,燈光下張景同顯得那樣的輕鬆,跟早上時的那逼愁容相比簡直判若兩人,那樣子就像是放下了心頭一個大包袱一樣。
“我什麼都沒做!”顧憂從喉嚨裡擠出句話來。
“嗯確實,我們都沒做什麼!這點你知道,我也知道,這樣就夠了!”張景同勾着嘴角略有深意的衝顧憂笑了笑。
這個笑容讓顧憂覺得眼前這個人極爲陌生,雖然她早就知道張景同一直幹着一些違心的事,但她卻一直覺得他做爲一個德高望重的醫生,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地方。
可如今的張景同,他臉上那輕鬆的笑容,卻在告訴顧憂,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可能,要讓老師失望了,我覺得我不適合在這裡工作!”顧憂輕輕的將那張錄用書放回到桌子上。
張景同拉了張椅子在顧憂對面坐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瞬間嚴肅了下來,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是你到底做了什麼,別人不清楚,我是很清楚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孫凱玉的,但你給他的藥,的確是救命的藥。但是你要明白,有些時候,有些人是必須要死的,如果他不死那死的就會是你!”
顧憂猛的一驚,瞬間就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張景同什麼都知道,可他爲什麼還要……
“你一定在想,既然我都知道,爲什麼卻隱瞞了你所做的事,還要把你留在身邊是嗎?”
顧憂猛擡起頭,嘴脣都在哆嗦着,“爲,爲什麼!”
張景同嘆了口氣,“因爲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知道了這麼多的秘密,還會有命活嗎?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學醫苗子,我把你帶到科研院來,就是想要好好的培養你,這你還不懂嗎?”
原來張景同這麼做是爲了保她?顧憂心底雖然依舊懷疑,卻放下了對張景同的牴觸,
“不要再做傻事了孩子,這件事我一開始就叫你不要插手,就是怕你會過早的經歷這些殘酷的事實。”
張景同走後,顧憂一個人又坐了許久,她小心的將那張錄用書折起來裝進了口袋,這是孫阿娣父女還有她腹中沒出生的孩子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