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顧憂拎着一袋子油果子進了家,把油果子往桌上一放,“哥快來吃油果子,可好吃了,俺剛在道上都吃倆了。”
“紅英嬸子答應給做了?”顧連喜瞅着桌上的油果子眼珠子瞪得老大,
“昂,答應了,這油果子還是紅英嬸子給的呢!快吃!”
顧連喜真不敢相信,就畢紅英那種脾氣的人不僅答應做被子,還給了這麼大一袋子的油果子,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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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俺還得出去一趟,俺去看看田杏去,你一會幫俺給孫叔扛袋米過去,再給他拎上點豬肉。”
顧憂上火房割裝了兩條帶魚,又割了一大塊子豬肉,這纔出了門。
從上回帶田杏她娘上鎮上瞧病後,就沒見過田杏,二叔出殯村裡人都躲着不露面,也沒機會見得着,這會正是時候去看看田杏。
她出村的時候,要不是田杏給了她一身衣裳和十塊錢,她都不知道自個這會能成個啥樣。
到了田杏家門外顧憂就喊了兩聲,“田杏,田杏在家嗎?”
沒一會就看到田杏從屋裡走了出來,不過顧憂一眼就看到田杏的眼睛紅通通的好像剛剛哭過。
要說這田杏家也真是讓人嘆氣,田勝利雖說是這村的村長,可家裡日子也是過得苦哈哈的,田杏的娘長年有病不說,田勝利當村長的那點工資月月還不夠接濟旁人,田杏眼瞅着也十八九了,可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看着也是讓人心酸。
“杏,這是咋了,咋還哭了呢?”
等田杏開了院門,顧憂一眼就瞅見她臉上還沒擦乾的淚痕。
田杏一把拉上顧憂的手,“走進屋再說,外頭冷。”
可顧憂卻感覺到,田杏拉着她的那隻手也是冰涼冰涼的。
村子裡好多人家都已經用磚砌了院牆,田杏家的院子還是一圈竹籬笆,房子雖是早幾年起的磚房,可上頭的磚都少了好些,幾沒見補上,可見她家的情況也不怎麼好。
可這回上他家去借錢的人裡卻沒有田勝利,一是田勝利是村長,再一個田勝利爲人正直,也不屑跟着那幫村民幹這種渾事。
一進屋顧憂就覺出不對來了,這眼瞅着過年了,田杏家裡連一絲過年的氣味都沒有,顧憂眼皮子活泛,冷着手裡的肉和魚就鑽進了火房,這一看鼻子都跟着發酸。
田杏家的火房裡連一點像樣的菜都沒有,田勝利和田杏她娘趙月娥聽到動靜從裡屋走了出來,顧憂擡眼一看,趙月娥的眼睛也是紅通通的,田勝利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用問顧憂也知道,一家子正爲沒錢過年犯愁呢。
“叔嬸,俺來瞧瞧田杏,給你們拿點帶魚和肉,還有米麪油啥的俺扛不動,一會叫俺哥給送來!”
田勝利看着顧憂手裡的魚肉眼眶子一下就紅了。
“嬸身體可好些了吧,看你這氣色不差呢!”
顧憂最受不了這種傷感的氣氛趕緊找點話來說。
“可不是,上次吃了從鎮上拿回來的藥,才兩三天,俺孃的病就好了,那張家藥鋪的大夫也真神了。”田杏一說這事臉上才露出點高興勁兒。
“瞧你說的,人家爹可是中醫科研院的院長,人家是中醫世家能不厲害嘛。”
“顧憂,上次的事可真得謝謝你,只是你看叔也沒本事,這家裡啥都沒有,你這回來叔也沒啥招待你的,真讓人笑話。”
田勝利說着擡手搓了搓眼角,顧憂知道那是搓掉了快要流下的眼淚。
“還知道讓人笑話,堂堂一個村長,家裡連年都過不了了,杏眼瞅都十九了,連身像樣的衣裳都做不起,你這當爹的心裡不酸啊!”趙月娥說着又抹起淚來。
“娘,你別說了,顧憂還在這呢說這些幹啥!”田杏紅着眼眶一屁股坐了下來。
“嬸,你別急,俺這不就是來送錢了嘛,俺去鎮上的時候,沒有錢沒有衣裳,杏給了俺一件衣裳,一些錢,衣裳俺就不還了,都折成錢,一共還杏五十塊,你看這中不?”
顧憂說着從兜裡掏出五十塊錢放在桌上。
田勝利和趙月娥大眼瞪小眼的盯着桌上五張十元大鈔,田杏的眼更是瞪了老大,
“憂,俺,俺沒……”
顧憂忙從桌子下頭踢了田杏一腳,“這裡頭不僅有俺借田杏的錢,還有俺二叔當時借田叔的錢,俺二叔現在也不在了,他家情況也不好,這錢俺替他還了,也算了俺二叔一樁心事,這人總不能死了還揹着生債,你們說是不。”
這一番話說得田勝利和趙月娥熱淚盈眶,什麼叫雪中送炭,這就是雪中送炭,要說父債子還沒有錯,可顧紅山說到底纔是顧憂的叔,何況還有畢大喇叭和顧蓮兩個家人,從哪論也沒有讓顧憂還這錢的道理。
“這錢,俺們不能拿,沒有讓你替你叔還錢的道理,俺知道你這孩子心善!可你都給俺們拿這多東西了,還救了你嬸子一命,這情份俺一家子當牛做馬也還不清啊!”
田勝利這話說的在理,趙月娥和田杏也一個勁的點頭。
“叔,你可別這麼說,俺現在多少也算半個醫生了,治病救人是俺該做的,一碼算一碼,俺二叔是俺親親的二叔,他的債俺還也沒啥說不過去的。這錢你們說啥也得拿着,回頭俺再叫俺哥給送點米麪來,那都是俺單位上分的,也不用俺花錢。要不是田杏,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你們這恩俺得記一輩子。”
田家一家子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要說對顧憂家,田勝利心頭是有愧的,不說別的,就說李領鳳去世的時候,他也沒伸把手,可這村裡人窮勢力,就怕當時他就是開了腔也不定好使。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是一點不假,村裡頭這些人,佔便宜的事一件少不了,可一旦有點跟自個扯上利害關係的事,那全能跟你爭着臉紅脖子粗的。
“唉,都是俺這村長無能,正好明年開春,村裡也該換屆選舉了,俺也尋思着這村長俺也不幹了,乾點啥小買賣都比當這村長強。”田勝利一臉失落的說。
他幹了五年村長,從一開始的意氣風發,到現在心灰意冷,他算是體會到當一個村長的不易,更體會到當這樣一個窮村長的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