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婆媳多矛盾,這事謝薇長大後也明白。不過她倒是沒這方面困擾,只是因爲她那個婆婆太奇葩,奇葩到連兒子都不要,自然也不會管兒媳婦兒……哎,謝薇搖搖頭,沒再想那些事,當務之急還是要幫幫自己老媽。
她媽和她奶奶的矛盾,她小時候不懂,長大了才慢慢回過味來。
媽媽是好媽媽,奶奶也是好奶奶,而且兩人都是心善的人,之所以矛盾這麼大,這原因卻是由來已久。
謝家家世不錯,謝薇爺爺謝軍是農民子弟兵出身,當了十四年兵,退伍後轉業,留在了鳳縣的鑄鋼廠工作,一做就是數十年,退休前還做到了個小科長,算是很有能耐的男人了。
盧翠春嫁給他,開頭生了三個姑娘,最後才生了一個兒子,這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兒子就是謝薇的爸爸謝建國。
秉承着子承父業的基本原則,謝建國那可是前程一片光明的。
只可惜在謝建國十□□的時候趕上了知識分子上山下鄉,謝建國被髮配到楊家村的生產隊,一干就是三年,臨着要回來了,卻跟楊孝華生了情,說什麼都要娶這個農家姑娘。
那個年代,非農戶口和農業戶口之間隔着的就是一座大山,娶了農村姑娘,謝建國的非農戶口就沒了,只能留在楊家村種地。這事,謝家怎麼能忍?
謝家千方百計的破壞他們,但謝建國這人,生性倔強,認定了的事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愣是不肯低頭,說什麼都要娶了楊孝華。
謝軍和盧翠春什麼招都使了,最後實在拗不過這個寶貝兒子,沒法,只能娶了楊孝華。
於是這厭惡的根從一開始就種下了,盧翠春覺得是楊孝華這個狐狸精帶壞了自己兒子,怎麼就迷成這樣?連父母都不要了!
兩人結了婚,謝軍好歹也是個‘官兒’,哪裡能讓獨子留在農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他給弄上來,但工作卻算不上好,乾的活兒髒累差,按照當時的條件來看,謝建國至少得多奮鬥五年。
可想而知,盧翠春更遷怒楊孝華了,覺得就是她毀了兒子的大好前途。
後來謝軍身體不好,早早去了,一個家的重擔都落到了謝建國身上。楊孝華雖然跟着到了縣裡,但因爲是農村戶口,就算她再年輕再能幹,在縣裡卻是找不到工作的,又不能離開丈夫回去種地,就只能在家帶帶孩子做家務。
盧翠春上了年紀,也沒有工作,婆媳兩個在家大眼瞪小眼,就更是矛盾不斷了。
因爲沒有工作,即便楊孝華樣樣拿手,還悉心地飼養了雞鴨,但在盧翠春眼裡,不是正式員工,那就是沒能力,不中用,就是個事事拖累兒子的累贅!
想到這裡,謝薇嘆口氣,想解開這個結,還真得慢慢來。
她一進竈房,楊孝華就看到了,她趕緊抹抹眼淚,接過竹籃子,強笑道:“我們薇薇懂事了,媽媽高興。”
高興地掉眼淚麼?謝薇再嘆口氣。
謝薇也不提這事,她人小,能說什麼?一邊是親媽,一邊是親奶奶,這才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說誰都是錯,更何況,她說誰都捨不得。
於是她乾脆做點實事:“媽你炒菜,我給你添柴。”
這年頭還是大鐵鍋,石鍋臺,可沒什麼煤氣天然氣,想要做好飯菜,這火就得燒得好。
謝薇從嫁給穆青戎之後就過着半個少奶奶的生活,別說這玩意,她連下廚都得看時間,真讓她生火估計得燒了這個簡陋的小竈屋。
不過好在楊孝華早就生起了火,她只需要往裡扔柴,連火候都不用看,楊孝華會時不時的提醒她,只要別走神,該扔柴的時候扔柴,該用鉤子通一下的時候通一下就行。
也正是因爲如此簡單,楊孝華纔敢讓她搭把手。
只是等到謝薇真上手了,才發現這活兒沒想象中這麼容易呀。
鍋頭裡燃着火,她低頭去看,烘的小臉滾燙,小孩子本就皮嫩,一會兒功夫就火燎燎地發疼。
不僅如此,竈頭裡冒出來的煙還特別燻人,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不看還不行,必須得看清楚了,要不然這乾柴沒扔到火堆上可就白費事了,不僅耽誤時間還浪費柴。
好在謝薇是個成人了,雖然開始有點不適應,但心智還是十分堅定的,不多會兒,她就忍了過去。在楊孝華的英明指導下添柴添得得心應手,母女二人精誠合作,做了一鍋香噴噴的白菜燉粉條。
把菜盛入大湯碗裡,楊孝華看看被火苗苗烘的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兒,一顆心就柔軟極了。她總覺得她的小妞妞是看出點什麼了,這是在變着法子哄她開心呢。一想到女兒這麼貼心,她的心窩子就熱乎乎的,覺得什麼委屈都沒有了,這日子啊,特別美!
見媽媽誠心笑了,謝薇的心裡也舒坦了許多,雖然媽媽和奶奶之間的矛盾她沒法儘快解決,但能盡她所能的讓媽媽舒心,也算是一點兒收穫了。
謝家的晚餐算不上豐盛,或者該說這個年代,幾乎沒哪家能吃得豐盛了。
主菜就是楊孝華和女兒合力做的白菜燉粉條。
在二十一世紀,謝薇偶爾去飯店也會吃到這道菜。只是那時候她吃到的白菜燉粉條,用得是剛摘的白菜鮮嫩的裡芽,粉條是精心調配的,潤澤光滑,口感勁道。
更不要提這燉菜的湯,用得可是七八種食材熬了一夜的鮮湯。用這樣的湯來燉,就算是張白紙,都鮮香的要命。
當然,如今是八零年代,這白菜燉粉條就是純粹的字面意義了。白菜是白菜,粉條是粉條,除了蔥花和生薑,再就是零星的幾點油花,清淡的足以讓食素大師們高興地大聲歡呼……
好在楊孝華的手藝不錯,她先把厚實的白菜梆子燉的軟糯柔綿,後頭再放粉條和白菜的綠葉部分,最後整體調味,愣是做的白的白,綠的綠,褐色的地瓜粉條點綴其中,煞是好看不說,味道還很美。
謝薇就着玉米餅子吃了一大碗,那叫一個渾身舒暢。不爲別的,能一家人這樣吃頓飯,哪怕是吃糠咽菜,她也心滿意足!
一家人吃過了飯,謝薇自覺的收起碗筷往廚房裡送,而謝薔正一門心思的想着奪門而出,去找小夥伴們玩兒呢。
謝建國臉一沉,對着謝薔就低聲道:“跑什麼跑,幫着你媽收拾桌子!”
謝建國往日裡慣孩子,但大事上卻很有威信。謝薔有些怕,但轉眼又看到奶奶,小心思一活泛,就抱着奶奶的胳膊一個勁的搖。
盧翠春還在喂謝韶吃飯呢,眼皮一擡,就說道:“才八歲的孩子,收拾什麼桌子?讓她媽自己弄就行!”
謝薔一聽,立馬得意地笑起來。
謝薇正好送完碗筷倒頭回來呢,就碰上了這句話,她看看謝薔那小模樣,心裡就是一塞。
她倒不是埋怨自家姐姐,她真正七歲的時候還不是這個德行,仗着奶奶寵愛,欺負媽媽是常有的事。
小時候不懂事,還覺得是得了利,現在想想,正是她們這樣火上澆油,才讓奶奶和媽媽的關係越發僵硬!也正是她們這樣的無視媽媽,才讓母親的心病越重,最後壓垮了身體。
重來一回兒,謝薇是不會重蹈覆轍的,當然她也得努力把謝薔給掰正了才行!
謝薇進了屋,飛快地跑向飯桌,麻利的端起湯碗,而後又要迅速返回竈屋。臨近出門的時候,她又忽然折返回來,有點猶豫又有點期待的看向謝建國:“爸,老師說在家幫着做家務是會有點獎勵的……”
她說的蠻羞澀,謝建國微微一愣,旋即就爽快的一笑:“那當然!薇薇這麼懂事聽話,爸爸一定要賞,大大的賞!”
謝薇‘欣喜’異常:“那個……獎什麼?”說完還咽咽口水,明晃晃的暗示。
謝建國趕忙說道:“糖塊!回來了就給你一塊!”
謝薇一聲歡呼,麻利的跑向竈屋。
謝薔聽了個全程,原本要飛奔出去玩兒的小腿立馬收住了,她巴巴地看着爸爸。
謝建國沒理她。
謝薔八歲了,還是很有個性的,老爸不理,她又饞糖塊,於是就掉過頭又開始搖奶奶的胳膊。
盧翠春這次卻沒依着她,這事也是謝薇把準了脈搏。盧翠春雖然寵孩子,但她這個年紀,節儉是深入骨髓的,八毛錢一包的糖塊對她來說就是奢侈,要知道,九毛錢可能稱斤肉呢,那糖塊哪有豬肉踏實?
謝建國給謝薇,好歹也算是獎賞。盧翠春雖沒見過太多市面,但她卻相信兒子的,只要謝建國不提楊孝華的事,她向來對他是言聽計從,畢竟她兒子可是高中生畢業哩,知識分子!
所以謝薔什麼也沒幹就想得這麼奢侈的獎品,盧翠春也是不依的。
一看搖奶奶都不管用了,謝薔才真有點急了。
這時候五歲的謝韶也動了,別看他小,一聽吃的那腦袋瓜就轉的飛快,竟也學他二姐的樣子,把桌上剩下的小碗收起來就衝向廚房。
他也要得獎勵,那可是糖塊呢,水果味的,可好吃了!
謝薔一看,也顧不上面子和裡子了,只是這桌子上的碗筷都被妹妹和弟弟給收拾走了,她可要怎麼表現自己?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她就來了主意,一轉頭,謝薔先衝向竈房,對着楊孝華就喊:“媽!我幫你擦桌子!抹布呢?我來拿抹布!”
這二妞和小兒子送碗筷,大妞妞還要來幫着擦桌子,楊孝華給弄得有些受寵若驚。她還沒說點話呢,謝薔就撈起抹布跑回了大屋,擼着袖子就擦起桌子來。
她乾的那叫一個熱火朝天,謝薇暗地裡笑的肚子疼,但面上卻很緊張,還添油加醋的來了句:“姐……你可別跟我搶,我乾的比你多!我才應該得糖塊!”嘴上說着,她又作勢要撲向掃把,準備掃地呢。
謝薔一看,先急了,爭着搶着的跑過去,在謝薇之前撈起掃把,認真的掃起來。
謝薇只好作勢不敵,憤憤地瞪着她姐。
謝薔擦完桌子又掃地,爲了得獎勵做得那叫一個認真細緻,讓謝建國都忍不住誇了幾聲。
末了謝建國也實現諾言,根據勞動的多少來排序,謝薔做得最多,得了兩塊,謝薇和謝韶勞動的少一些,就分別得了一塊。
謝薔雖勞動的滿頭大汗,但看着手心裡的一個紅色一個黃色的水果糖塊,那心裡,美得快冒泡了!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昨天的姑娘都很熱情,今天繼續發紅包~~依舊是前三十!昨天有沒收到的就留言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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