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了不再逆着爹孃的意思,也決定了不再讓他們失望,當然就要爲自己的行爲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權衡再三,宗貝幽幽開了口:“娘,我昨晚做了個夢……”頓一頓,繼續道,“雖然是夢,但我記得可清楚了,夢裡有個老爺爺,把我罵了一頓,說我腦子拎不清,總是親人仇人分不清。
開始的時候,我挺生氣的,覺得那個老爺爺冤枉我,就一直和他吵,可是後來,他一點點的給我分析,還在我的腦袋上點了幾下,然後,我就突然醒了。
醒來後,夢裡的一切還是那麼清晰,我想睡也睡不着,說來也奇怪,以前爹孃給我講的道理,我總是聽不進去,可這次,回想一下,我竟然全能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爹孃肯收養我,大概我早被餓死了,我還忘恩負義的怪爹孃攔着我和親生父母相認,想想,我可真的是太沒良心了。
事實上,他們這會兒想認我,不是真的想認我,而是看中了爹孃家的條件,想着讓我給他們撈好處呢,娘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上他們的當了。”
擡頭看看毛月娥的臉色,宗貝巴巴的懇求,“娘,以後我要是再犯混,你就直接罵我,不用哄着我,打也行,好不好?”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信佛的毛月娥接連虔誠的唸叨了幾聲,笑的皺紋擠作了一團兒,伸出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抹抹,才又撫上女兒的腦袋,“菩薩顯靈,這是幫着我把我家妮兒給拉回來了呢。
傻妮兒,就算你做的再錯,娘也不能揍你,頂多罵你幾句,不過,娘相信,我家妮兒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妮兒說的,娘都信。”
宗貝暗自鬆口氣,她這步棋總算是走對了,她娘信佛,對於這種託夢啥的可信了。
接下來,娘倆的聊天就越來越融洽了,父親宗理下班回來的時候,看着頭對頭聊的熱乎的娘倆,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這樣的場景,多久沒見過了?
緊隨其後的哥哥宗寶和父親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甚至還退出門口,探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感覺到眼前的光線暗了暗,宗貝迅速擡頭,看到父親宗理的一剎那,不由的紅了眼眶,隨之掩飾的揉揉眼睛,嘀咕道:“迷眼了呢。”說着迅速起身接過父親手裡的黑提包,“爹,娘快做好飯了,您先洗手歇歇。”在對方研究的眼神下迅速進了東屋,復又出來時,對打量着她,一臉不可置信表情的哥哥宗寶不滿的哼一聲:“哥,你那是啥表情?”
“小貝……”宗寶喚一聲,就不知道怎麼說好了,他能說感覺妹妹像鬼上身了麼?嗯,估計他真敢說出來,他娘能拿大笤帚把他打出門去……
在農村來說,大多都是重男輕女,他家可不一樣,絕對的重女輕男,從小到大,他都必須事事讓着妹妹,要是有一點兒欺負妹妹的行爲,爹孃都會給他來一場混合雙打,有時候他都懷疑他纔是收養的那個。
當然,他並不是不平衡,他也同樣很疼愛妹妹,只是對於自家爹孃的做法兒,持那麼點兒保留態度,在他看來,如果不是爹孃太寵小妹了,小妹也不至於好壞不分到那程度。
瞧瞧尹家那一大家子,都啥玩意兒,就差在腦門上貼個“我就愛佔便宜,我就愛算計人”的紙條兒了,方圓十幾裡,誰家不知道尹家的爲人?可偏生的,小妹就把他們一家子當大好人,還心心念唸的想要回去……
“行了,別念叨你妹了,一會兒飯桌上說。”毛月娥麻利的洗了手,掀開鍋,先揭了暄軟的麪餅子,又把菜分幾碗盛,宗貝則勤快的幫着往飯桌上端——宗寶的眼睛就瞪的更大了!
“哥,你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佇桌邊兒,礙事知道不?”宗貝無奈的看着自家哥哥,那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來了。
宗寶趕緊接過妹妹手裡的菜碗放桌上:“貝啊,哥是被你這突然的變化給嚇着了,你說你啥時這麼趕眼色過?”
“胡說!你妹啥時候不趕眼色了?”毛月娥端着最後一碗菜過來,伸手戳兒子腦袋一下,“哪有你這麼說妹妹的?”
被毛月娥這麼一護,原本就不好意思的宗貝,臉更紅了,她家哥哥說的沒錯,從小到大,她還真沒這麼趕眼色過。
因爲受寵,她總是把父母和哥哥對她的照顧當成了理所應當,後來更是因爲執着和誤解,吩咐她乾點兒活,她那臉就陰的跟鍋底似的,漸漸的,便沒人再吩咐她幹什麼。
後來回到尹家,啥啥都要她乾的時候,她哭鬧不樂意,結果每次都換來一次暴揍,然後,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愛你的人面前,耍小脾氣會被哄被在意,在不愛你的人面前,耍小脾氣除了自取其辱沒別的任何作用!
只是可惜,她明白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宗貝耷拉着腦袋的小模樣兒,看在毛月娥眼裡,立馬誤會了,她不滿的瞪一眼兒子,柔聲哄女兒:“小貝,你哥就是個嘴賤的,咱不和他一般見識,哈?”
回神兒的宗貝擡頭見一家三口都有些擔心的看着她,心裡就更愧疚了,趕緊拉着毛月娥坐下:“娘,我沒生氣,我以前就是太不懂事兒了,哥沒說屈我。”
毛月娥就再瞪兒子一眼:“再胡說八道,看你爹怎麼收拾你!”
宗理也瞪一眼兒子:“吃飯!”難得女兒表現這麼好,哪能這麼不長眼色的打擊女兒的積極性?!
飯後,一家人坐着閒嘮,宗貝就把之前跟毛月娥的說辭又說了一遍,宗理和宗寶對她的說法兒都是有些半信半疑,不過,好父親好哥哥是不可能把懷疑說出來拆臺的,是以,這一天的中午,是這些年來,宗家最其樂融融的一箇中午……
不同於宗家的其樂融融,尹家,此時可謂是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