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車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來,吉普車才緩緩在一家軍區療養院前停了下來。
曾芳着沈禛下車,一路走進療養院內。
“這裡是什麼地方?”
“門口那麼大的招牌不認識?”
“我是問你來這做什麼?看長輩還是朋友還是什麼人吶?”
沉默了半響,沈禛才低低開口,“來看我哥。”
曾芳好奇的睜大眼睛,“你哥?親哥?”
“嗯。”
曾芳有些懊惱, “那你不早說,我空手就來了,多失禮啊。”
沈禛被她的說法逗得笑了下,“沒事,我哥已經收過你的見面禮了。”
“什麼時候啊?”
“到了。”
曾芳頓時不敢再亂說話,並悄悄的整理頭髮和衣領, 想給沈家大哥留個好印象。
順着推開的門走進房間,等看到病牀上了無生機的骨瘦嶙峋的陌生男子,曾芳驚詫到說不出話。
“哥, 法克走了。”
沈禛對着牀上男子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差點讓曾芳眼淚掉下來。
明明他的語氣很平靜,可卻聽得她鼻子酸酸的,很想哭。
“沈大哥,你好,我是曾芳,來得太匆忙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下次一定給您補上一份厚禮。”
見沈禛沒有要介紹自己的意圖,曾芳便主動上前向牀上的沈琛做自我介紹,一邊不着痕跡的打量對方。
雖然病牀上的男人已經瘦得脫了相,但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出跟沈禛的容貌有幾分相似。
曾芳陪着沈禛在沈琛這兒一直呆到晚上10點過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曾芳終於忍不住問出心裡的好奇。
“沈禛,你大哥,他是生病還是受傷變成這樣的啊?”
沉默。
就在曾芳以沈禛不會告訴她時, 對方開口了。
“今晚不回家可以麼?”
“啊?”
曾芳有些傻眼,一顆心頓時怦怦直跳。
不回家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邀請她跟他在外面過夜?
她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腦海中一串念頭閃過後, 曾芳不免氣鼓鼓的, “沈禛, 你什麼意思?”
“帶你去個地方,不過那裡有點冷,你不想去就算了。”
曾芳心裡說不出是輕鬆還是失落,“我沒說不想去,你帶路。”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行駛,中途還在加油站加了一次油,兩人才終於來到了一處海邊。
寒冬的夜晚,氣溫降至零下,沙灘上都是薄冰,腳踩在上面都是冰裂的脆響。
曾芳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毯,但依舊抵擋不住刺骨的海風直往骨頭縫裡鑽。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身上只穿了一件羽絨防寒服的沈禛,曾芳下意識快走幾步追上去。
“毯子很大,你跟我一起裹吧。”
“我不冷。”
曾芳一把攥住沈禛冰塊一樣的手,“怎麼可能不冷,你手一點溫度都沒有!你不怕患上低溫症啊。”
曾芳不由分說的展開羊毛毯,想幫沈禛裹住身體,可惜個子不夠高,只能勉強裹住對方的胸口和腰身。
“嘖。”
沈禛居高臨下的看着奮力想給他溫暖的小胖妞,忽然接過對方手裡的羊毛毯, 展開整個披在肩上,隨即將小胖妞像小雞似的夾到腋下。
“行了,走吧。”
曾芳鵪鶉似的躲在毛毯下,只露出半張臉,“去哪啊?”
“吹風。”
“沈禛,你有病吧,這麼冷的天,開這麼久的車,就是爲了帶我過來吹冷風?”
“嗯。”
沈禛笑了下,“我有病,還病得不輕。”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海灘忽然出現了一塊巨石。
巨石的表面很平坦,足夠兩個人平躺在上面休息。
沈禛率先跳上巨石,之後又將曾芳拉了上去。
兩人裹着毛毯並肩站在巨石上。
過了一會,沈禛指着前方洶涌不平的海面開口道:“我哥就是在那裡受傷的,這裡經常有湍流,水底還有很多礁石,稍不注意就會被海浪捲起撞到礁石上導致受傷。
我從小就叛逆,別人越是不讓我做的事,我越要做。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聽到家裡人商量給我爸繼娶的事。
我差點氣瘋了,我媽死了還不到半年,他們就把我媽忘了,要迫不及待的給我爸娶妻,我想不通就離家出走,一個人跑來了這裡。
我哥找到我的時候天都快黑了,他讓我跟他回去,我不肯,還執意要去海里,大哥只好陪我一起。
我哥出事後,雖然家裡人都沒有責怪我,但我無法原諒自己。是我害了我哥,他那天本該在部隊的,他爲了給我過生日才特地請假回來,又因爲擔心我才找來海邊。如果我當時聽話,乖乖跟他回去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可是,這是意外啊,你也不想的。”
“法克是大哥準備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法克都走了,大哥還是沒有醒來,以後不會再有人着送我生日禮物了。”
曾芳望着身邊的男人,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悲傷,眼淚無法抑止的從眼眶中流下來。
“沈禛,你不介意的話,以後每年我都送你生日禮物。”
“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聽到這話,曾芳下意識去摸揹包,摸了個空纔想起來揹包落在了車上。
她想到什麼,“沈禛,你打火機帶了嗎?”
“幹什麼?”
“借我一下,我有用。”
沈禛看了她一眼,掏出打火機遞給她。
曾芳將打火機打着,一邊用手小心的護着火苗,一邊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
一首生日歌唱完,曾芳讓沈禛許願吹蠟燭,“聽說對着大海許願很靈的,沈禛,你試試。”
“嘖,許願都是哄騙小孩子的把戲。”
“你試試嘛。”
盯着女孩被跳動的火光映照的溫暖臉龐,沈禛哂然一笑,“我騙你的,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曾芳微仰着臉,眼神堅定而明亮,“我知道,你就當我給你補過了一個生日吧,快點許願。”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沈禛最終沒拗過,緩緩閉上了眼睛。
許願大哥可以醒來。
海面上驟然激浪翻涌,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心聲。
—
“阿嚏!阿嚏!”
看着坐在牀上,裹着被子不停打噴嚏的曾芳,邵茉把煮好的紅糖姜水遞過去。
“你昨晚到底幹嘛去了,怎麼早上一回來就病了?”
曾芳捧着紅糖姜水,邊喝邊把法克去世的事簡單講了講。
得知好友跟沈禛大半夜去了海邊吹風,邵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起身去拿了些感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