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鶴兮過去, 面無表情地把這個消息說給了初挽。
刀鶴兮想了想:“她就說你懷孕了。”
初挽見他手中有化驗單,便忙要過來看,誰知道看了一番, 也沒看懂, 都是數字。
她將那化驗單扔一邊, 嘆道:“我竟然懷孕了!”
刀鶴兮看她不像不高興的樣子, 便將大夫的話轉述了一遍。
初挽:“我當然是要留!我正巴不得懷孕生孩子呢!”
上輩子沒生過,這輩子可算是懷孕了。
她在心裡快速地盤算着,景德鎮這邊的事已經有頭緒了,燒造瓷器交給易鐵生, 至於打開歐美市場, 則是刀鶴兮來做。
她不需要操心這些,就安分留在北京養胎,沒事寫寫論文, 也不着急,就慢慢寫着, 等差不過論文寫完了, 她這孩子也生下來了。
到時候如果一切順利, 陸守儼回來北京,他們兩個就可以一起養孩子了。
萬一陸守儼不順利,不能回來,那她畢業後就過去找陸守儼,把孩子帶過去, 還是一起養。
反正讓她一個人養是不可能的, 得拖他下水!
刀鶴兮抿脣,道:“那我去和大夫說一下, 她可能要給你開藥。”
他想了想:“應該是保胎的藥吧?”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沒什麼經驗,最後還是初挽說:“那麻煩你過去問一下大夫吧。”
刀鶴兮便去找了大夫,大夫意思是不想吃也沒事,初挽見此,自然是不吃了。
她之前暈車,還以爲自己身體怎麼了,難免有些擔心,現在知道是懷孕了,便鬆了口氣,也高興起來。
懷孕的話,一些奇怪的症狀也沒什麼大不了,都是正常的。
她也實在是心想事成,想懷孕,當時在晉東來了月經,她還以爲不成了,月經過去後,也就做了那麼幾次,誰知道竟然真懷孕了。
走出醫院的時候,刀鶴兮看着她那容光煥發的樣子:“那我們先在這裡住一晚,休息下,等你養好身體再出發。”
初挽點頭,她現在覺得自己的身體爲大,別的都可以往後挪挪。
她笑道:“你先回去北京吧,我知道你挺忙的,我自己在這裡住兩天。”
刀鶴兮道:“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扔這裡。”
刀鶴兮默了下:“也行,那我們先找個住處。”
當下刀鶴兮陪着初挽,過去了招待所,初挽帶着介紹信,但是招待所服務員說,只介紹信不行,還得要結婚證。
服務員看着他們,不屑地道:“沒結婚證,哪能住房!”
初挽知道國營招待所服務員一向鼻孔對人, 便耐心解釋道:“我們是兄妹,這是我哥。”
服務員看看刀鶴兮:“你哥?”
刀鶴兮略猶豫了,點頭。
服務員打量了一番,低頭看介紹信上的名字:“可你們是一個姓嗎?”
初挽便指着那介紹信,煞有其事地道:“是一個姓,你看,這個世上哪有刀這種姓,這是寫的時候寫錯了,把偏旁給漏掉了,他姓初,叫初鶴兮。”
服務員恍然:“這樣啊。”
當下也就給他們開了單子,讓他們住下了。
等兩個人上樓,刀鶴兮面無表情地看初挽。
初挽差點憋不住笑出來:“我沒想到我編瞎話的功底這麼好。”
刀鶴兮繃着臉:“謝謝你給我改姓了。”
初挽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你別這樣。”
刀鶴兮:“好了,你先進去休息吧,看你笑這麼高興,應該也不難受了。”
初挽:“我就是暈車,現在感覺好多了!”
其實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了,她心情大好,難受什麼的早非爪哇國,現在是滿心舒暢。
當下兩個人各自進了自己房間,先安頓下來,之後刀鶴兮陪着初挽出去吃飯,到了電信局的時候,初挽趕緊給陸守儼打了個電話。
其實到了景德鎮後,初挽已經打過一個,大概報告了情況。
現在她打過去,先大致說了下自己這邊的進展,之後問起陸守儼那邊的情況,聽起來那邊的工程遇到一個技術難題,目前正在想辦法,等會還要開一個重要會議,下午還得親自過去一趟工地。
這麼說了好一番後,初挽才笑道:“給你報告一個好消息,你別太吃驚啊!”
電話那頭,陸守儼聲音略沉,帶着笑:“說吧,別賣關子了。”
初挽:“你現在深吸口氣,免得被我嚇到。”
陸守儼便真吸了口氣:“好了,我準備好了。”
初挽這才笑道:“我懷孕了!”
她說完後,電話那頭頓時安靜了,安靜到呼吸聲彷彿都停止了。
她便忍不住笑,這個時候甚至有些遺憾,如果能當面告訴他,看看他的反應纔好。
他是什麼反應,意外,驚喜?不敢置信?
他那樣四平八穩的人,好像遇到什麼事都是波瀾不驚。
過了足足十秒,電話那頭才傳來陸守儼的聲音,很輕,輕到彷彿提着一口氣:“你現在在哪裡?誰和你在一起?去過醫院了?醫生怎麼說?”
初挽不太想和他提自己暈車的事,不然白白惹他擔心,於是也就提起來,自己和刀鶴兮在路上,正打算過去南昌。
她笑道:“但是走到中間,遇到一點意外,我們就先住在這邊的縣裡,我恰好懷孕了,想着休息下再過去南昌。”
陸守儼聲音便嚴肅起來:“意外?什麼意外?你怎麼發現自己懷孕的?好好的怎麼想起去醫院檢查?”
初挽無奈,他果然一針見血發現問題,沒法糊弄,只好把事情經過都說了,最後含糊地道:“反正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有點暈車。”
初挽安慰他道:“其實刀鶴兮人還不錯,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如果我真不舒服,我就讓鐵生哥過來了,你別擔心。”
陸守儼:“他人呢?”
初挽:“就在電信局外面等我啊。”
陸守儼沉默了片刻,道:“挽挽,那就麻煩他先陪你下,如果有什麼問題,記得告訴我。”
初挽:“哎呀,沒事,你不要操心這些,我心裡有數。”
她這麼說着,便笑道:“我覺得你還是想想,等我孩子生了,該怎麼照顧的問題,反正你沒法回北京的話,我就去晉東,我反正不想一個人管孩子!”
陸守儼聲音便變得格外溫柔:“不會讓你一個人管,萬一我回不去,你帶着孩子來晉東,我們一起照顧,到時候你博士畢業了,可以研究下這邊的文物,這邊其實文博系統也有很多好玩的,你應該會喜歡。”
初挽:“嗯嗯嗯,我也這麼覺得!”
反正她要做的事情,未必非要守在哪裡,到時候過去晉東也挺好的。
她想着,到時候如果他比較忙,可以僱個保姆。
一時又聽了陸守儼許多囑咐,才總算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後,走出去電信局,她想着剛纔他說的那些話,心裡只覺得熨帖溫暖,甚至迫不及待希望孩子趕緊生出來。
如果是兒子,他就要帶着兒子跑步練拳腳,如果是女兒,那就騎他脖子上玩!
而她,負責從旁叫好就行了。
初挽從電信局出去的時候,心情大好,走路都變得輕快了。
刀鶴兮正垂眼安靜地等在旁邊,看到初挽出來,擡眼看過去,卻見她眉眼間都是笑,笑得溫軟舒暢。
他沉默地站在那裡,看着她。
初挽笑道:“讓你久等了,我打電話時間有點長了。”
刀鶴兮:“沒事,反正也沒別的事。”
初挽:“我們去吃點好吃的吧,吃完後我回去歇着,明天我們過去南昌。”
刀鶴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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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挽並沒有什麼不適,她和刀鶴兮坐上車趕往南昌,刀鶴兮全程有些過於小心,時不時看看她臉色。
不過初挽倒是覺得還好。
不知道是因爲心情好了,還是因爲那種孕反過去了,總之一路還算順暢。
兩個人到了南昌後,刀鶴兮買了機票,不過是第二天的,他們還得在南昌休息一晚。
晚上吃過飯,初挽出來走走,刀鶴兮陪着。
刀鶴兮不是愛說話的人,初挽其實也不太愛說,不過這麼不說話也奇怪。
她便隨意和刀鶴兮聊幾句,聊起這次的瓷,聊起張育新。
刀鶴兮便也說起自己對歐美市場的想法,他打算怎麼推出瓷語。
當提到易鐵生的時候,他道:“易先生也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他來坐鎮景德鎮,看上去很讓人放心。”
初挽聽着也就笑了:“是,他性子很穩,粗中有細。”
刀鶴兮:“你們認識很久了?”
初挽:“從小就認識,小時候,他還曾經住在我們家裡。”
好像是她六七歲時候吧,他也跟在初老太爺身邊學過一段,大概跟了大半年。
刀鶴兮漫不經心地道:“看你今天打完電話,很高興。”
初挽一聽,頓時笑了:“是,其實之前我過去晉東市找我愛人,就已經商量過,希望儘快要一個孩子,現在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刀鶴兮修長睫毛微垂下,看着她:“確實不錯。”
當提起這個話題,初挽也就多說幾句:“他在晉東市,看上去很忙,我是希望他能在一年之內解決那邊的問題,這樣就能回北京,不然我一個人照顧孩子,我覺得挺難的。”
刀鶴兮:“他很忙?”
初挽:“嗯,不過也沒辦法,工作嘛,大家各忙各的。”
刀鶴兮微頷首。
第二天,兩個人坐上飛機,一路上刀鶴兮對初挽頗爲照料,初挽自己也沒什麼不適,總體還算順利。
總算抵達北京站的時候,刀鶴兮讓秘書幫初挽拎着東西,他陪着初挽出站。
這次出站人太多了,他一直都虛護着初挽。
等好不容易出來,初挽笑望着刀鶴兮道:“刀先生,謝謝你,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以至於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也讓你費心了。”
刀鶴兮淡聲道:“也沒什麼。”
他看着她:“你住哪兒,我送你到家吧?”
初挽:“方便嗎?”
她現在懷孕了,覺得自己犯不着逞能,如果能直接送她到家,那自然是最好。
刀鶴兮:“Maddocks已經提前聯繫好了車。”
初挽:“那不錯,我打算去我公公家,在銅鑼鼓巷雨兒衚衕,就麻煩你送我過去南鑼鼓巷吧。”
她出去一趟,回來總該去看看老人家,何況現在懷孕了,也應該去報喜。
刀鶴兮:“好,那走吧。”
誰知道說着這話的時候,就看到旁邊站着一個男人,正看向這邊方向。
那男人衣着妥帖講究,身形挺拔,站在熙熙攘攘的機場,卻和周圍人羣涇渭分明地不同。
當自己看過去時,那男人也恰好看過來,於是隔着人流,兩個人的視線對上。
刀鶴兮微蹙眉。
這時候,卻聽到身邊的初挽笑起來:“你來接我了!你回北京了,之前怎麼沒說!”
刀鶴兮的目光緩慢地落在初挽身上,她喜出望外。
於是他便感覺到,男人身上原本那似有若無的笑,瞬間加深了,他大闊步過來,走到了初挽身邊:“恰好能趕上來接你。”
他的聲音格外低沉溫柔。
初挽笑道:“太好了!”
說着,她纔想起來刀鶴兮,忙給彼此介紹了,先介紹了刀鶴兮,之後才介紹了陸守儼:“他叫陸守儼,是我愛人。”
於是兩個人的視線再次對上。
一個內斂低調,脣邊含着平和沉靜的笑,不過卻掩不住骨子裡的強勢氣場。
一個淡漠幽涼,帶着和這個時代似乎格格不入的漂亮,漂亮到彷彿寒夜的雪,沁涼無聲。
這一刻,彼此都能察覺到對方那種微妙而無聲的戒備和提防,沒有什麼來由。
先開口的是陸守儼,他伸出手,善意而從容:“刀先生,這次我愛人身體抱恙,麻煩你一路照顧,改天一定登門道謝。”
陸守儼這些話最是得體不過的,渾身都充滿了男人穩重成熟的風範。
不過宣示主權的意味也十足。
可惜,刀鶴兮並不吃這一套。
他只是道:“謝就不必了,本就是舉手之勞。”
說完,他徑自看向初挽:“我先走了,有什麼問題,回頭再商量。”
初挽素來知道他的秉性,倒是並不在意,便道:“好,鐵生哥那裡有消息,我會及時和你聯繫。”
刀鶴兮再次衝着陸守儼禮貌地頷首,之後便徑自離開了,他的秘書也忙跟上。
陸守儼直接拎起初挽的行李,小心護着她上了車:“你坐穩當些。”
等他安置好行李也上了車後,初挽終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對刀鶴兮有意見?”
陸守儼側首看了一眼初挽:“爲什麼這麼說?”
初挽打量着他,之後哼了聲:“你雖然沖人家笑,但我看那眼神就不對。”
陸守儼無辜:“我怎麼了?”
初挽狐疑地聳眉:“陸守儼,你當官當多了,很會給我打官腔是不是?”
陸守儼也就正色起來,溫聲道:“挽挽,我沒有別的意思,第一次見面,人家陪着你回來的,我想着登門拜訪,有問題嗎?”
他微吐了口氣,道:“他不是你拉來的投資嗎,現在又和你合作,我也不至於得罪人家,我當然要禮數週全。”
初挽輕哼一聲。
陸守儼挑眉看她:“反倒是你,這麼向着外人?我可是禮貌周全,他呢,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和他有仇。”
初挽:“那不一樣,人和人性格不同,他就是那性格。”
陸守儼略揚眉:“行,他性格不好,這種我平時看到都不想搭理,不過看在他給你投資,和你一起做事的份上,我並不會計較。”
初挽軟軟瞪他一眼:“你這人,好話都讓你說了!”
陸守儼讓步:“好,那就是我的錯,行了吧?”
初挽:“本來就是你的錯!”
陸守儼照單全收:“對,只要你不惱,怎麼着都成!”
初挽聽着,忍不住想笑:“你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雖然對她很寵,但還是很端着的。
陸守儼握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笑道:“我愛人懷孕了,我當然有什麼事都讓着她。”
初挽聽到“懷孕”這兩個字,心便瞬間軟了下來,眉眼間也泛起笑:“反正你知道我懷孕了就好,什麼事當心點,不要惹我不高興!”
陸守儼聽這話,也笑出聲:“這是要跐着鼻子上臉了?”
初挽:“還就上臉了,怎麼了?”
陸守儼顯然心情很好,笑道:“怎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