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四座震驚。
不少賭客紛紛放下手裡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湊了過來,就想一睹這飄渺居有史以來,遊戲最簡單,賭注卻最大的一局。
而與此同時,也有很多人勸江淮別冒這個險,齊二公可是飄渺居的老油條,除非他讓,否則沒人能賭的過他。
江淮算是成了坨幹粑粑,又臭又硬,誰開口,誰就挨懟,說出來的話尖銳的跟刀子似的,很快就扎的旁邊人不敢再出言了,而且各個心生憤怒,都不省餘力的給齊二公遞眼神,遞的眼睛都抽筋兒了。
臭娘們,輸死她!
好賴不知,什麼玩意兒!
江淮自然感覺到了四周的氛圍有所變化,但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可一旁的高倫倒是心懸的高高的,替她捏了一把大汗。
這若是真的輸了,黃金啥的不算,官職……還真的要辭嗎?
江淮……也不像是會耍賴的人。
齊二公眼底微利,他也在不停的思忖着,得罪江淮雖然可能會惹禍上身,但若是真的讓她辭了官,自己在旭王面前,不知道要的臉多少!
也是時候表表忠心了,他咬牙道:“好!既然大人都說了,我那就賭,若是輸了,我的所有家底,都是你的!”說着,就要讓老闆娘開始。
“等下!”江淮突然出言阻攔道,“空口無憑,字據爲證!”
齊二公也不管不顧了,站起身來道:“好!”說着,吩咐人取筆墨來,立了字據,按了手印。
衆人皆嚥了下口水,看來這兩人是要來真的了。
齊二公盯着銀珠中間的那枚令牌,遲疑兩秒,從袖子裡面取出一個信封來,裡面正是他一直貼身隨帶的那張齊家老窖的房契,道:“大人,那就來吧。”
老闆娘將要伸手,江淮卻又突然道:“不行!”
“又怎麼了?”
“我不放心你。”江淮一指老闆娘,分毫面子都不留,“得換人。”
意料之中,老闆娘並未露出任何難堪之情,想了想,叫了剛纔的那個夥計來,道:“大人,您看他行嗎?”
小夥計都愣住了,在一旁看熱鬧看的好好的,怎麼就被拉上前線了,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任務,齊二公這邊輸了還有活路,可若是江淮這邊輸了,自己怕是連個全屍都留不了。
“老闆娘,老闆娘。”他搖頭搖的臉上的肉都在抖,一個勁兒的往後縮,“我不行,我真不行,您還是找別人吧,我不會,真不會。”
一雙手突然伸了過來,用力地拍在他的肩膀上,是江淮。
小夥計只覺得好像被猛虎的牙口鉗住,疼的直呲牙,再想求饒已經來不及了,江淮一拽,就把他拽的摔在了鏡花臺前,冷冷道:“就你了,快點兒。”
小夥計渾身的氣血登時倒流,衝的臉紅脖子粗,因着緊張,手抖的不停,抓起一把銀珠攥着,又因爲汗溼而霹靂扒拉的掉珠子。
江淮那毒蛇般的眼睛一隱光亮,伸手在小夥計擡起的右臂下方一推,正好把他的手推進了那個瓷盒裡,老闆娘眼疾手快,一下將手裡的圓扇扣在上面,絲密不露。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個瓷盒上,包括齊二公,江淮也往前附了俯身,高倫站在她身後,根本擠不進去。
本來剛要踮腳,袖子卻突然被人拽了一下,高倫疑惑着低頭,原是江淮那背在身後的手在拽自己,他見四下無人主意,連忙擡了擡手。
只見那雙筆直的玉白右手一翻,五指鬆開,纖長的指甲輕搔他的掌心,微愣之際,有一個冰冰涼的物體墜了下來。
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麼。
高倫眼中翻覆大駭,接過之後忙把手縮回袖子裡,汗出的厲害,四處瞄了一眼,微微後退一步。
爲了更加保險,他假意提褲子,實際上偷摸把那顆銀珠塞進了褲兜子,生怕一會兒齊二公發怒,搜身啥的。
而鏡花臺前,老闆娘叫夥計把桌上其餘的銀珠全部收拾乾淨,偌大的木臺上,只剩下那個白淨的瓷盆,裡面的珠子數量,將決定江淮和齊二公的命運。
到底是齊二公傾家蕩產,還是江淮仕途盡毀。
老闆娘也有些慌了,嚥了下口水,道了一聲:“那……我可就公佈了。”
齊二公的眼睛瞪得老大,擡頭看了一眼同樣目眥欲裂的江淮,緊張的聲音都啞了,道:“開吧。”
江淮也道:“開。”
老闆娘點頭,一點點的拿起圓扇,伸手將那個頗爲沉重的瓷盆翻過來,十數顆銀珠噼裡啪啦的撒入圓臺之上,那脆生的聲音牽動着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老闆娘拿起那根筷子,兩個兩個的撥着:“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十三個。”她眼珠瞪大,“是單數!這局御典大人贏了!”
話音落了,一片死寂。
兩秒後,是海嘯般的呼喊聲和慶賀之聲。
高倫微呼了口氣,低頭,見江淮緊攥的拳頭也緩緩鬆開,淨白的掌心被那鋒利的指甲硌出一道道紅印子來。
他至此纔對江淮佩服的五體投地,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居然有膽量冒這麼大的險!還真像個成大事的人!
而此時,齊二公的眼珠驚得外冒三分之一,露出的眼白上,血絲一根根的蹦了出來,他顫抖着指着那單出來的一個銀珠,一口氣好懸提不上來,還是一旁的小夥計幫了一把,才嘶喊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說着,猛地擡頭指着江淮,恨不得抿出血來:“你……是你……你出老千!”
江淮眼中沉靜,倒是身後的高倫這下子來了氣勢,推開旁人,指着那齊二公就道:“你放屁!結果就在這裡,輸了就是輸了,願賭服輸!”說完,趁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把將那房契奪在手裡。
齊二公慢了一步,手指和那散落的銀珠碰出血來,他眼見自己一輩子的心血都被人奪去,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江淮撥開衆人,俯瞰着他,止不住眼底的慶幸:“齊二公,我可就不客氣了。”說着,環視一圈衆人,終於真真不客氣的笑出聲來,“現在……哈哈……現在齊家老窖是我的了,我請客,今天在座的所有人,免費贈酒十壇!”
齊二公聽這話,差點眼前一花暈過去,他這時才知道中了江淮的奸計,可以她的身份地位,自己是沒辦法翻盤的,索性一把拽住她的衣角,痛哭道:“大人!御典大人!我錯了,我知錯了!您就……您就放過我這一馬吧!”
老闆娘最見不過這樣輸不起的人,乾脆幫江淮說起話來,道:“我說齊老闆,您可別這麼說,前兩天郎家那二小子把從家裡偷來的地契拿來和您賭,輸了,那都要撞牆了,您不也是沒還嗎?怎麼今日到您這,就要人家御典大人反悔啊。”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轉了風向,開始出言諷刺他。
齊二公心頭梗的厲害,來不及去管他們,只是拽着江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這自己這些年多不容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攢下這麼個酒莊。
“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我這一馬吧,我答應,只要是您家要酒,多少我都白給還不行嗎?”
江淮推開那些散落的銀珠,將那枚扳指收好,又將那枚令牌拿過來,不緊不慢的掛在腰間的錦帶上,最後拿起兩儀扇,淡淡道:“憑什麼?這酒莊現在就是我的了,我要喝多少,還用你管,齊老闆,願賭服輸。”
齊二公終於禁不住,昏花的眼往上一翻,暈了過去。
老闆娘哎呦一聲,便聽江淮道:“老闆娘,勞煩你在二樓備個空房,我有話要和齊老闆說。”
老闆娘轉頭,忙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