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憾驚四座!
江淮實在是沒想到,寧容左能把徐九卿查出來,畢竟在她的印象裡,徐九卿這個大理寺卿可是深諳爲官之道,知道什麼時候該貪,什麼時候不該貪,更別提他從未參與爭儲,不論倒臺與否,都牽扯不到寧容左的利益。
她轉頭看去,站在文官列的徐九卿倒是一臉波瀾不驚,似是早有準備,畢竟寧容左連錢家都挖出來了,順手把他挖出來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瞧見皇帝盛怒之下如此處置錢景春,怕是這人也凶多吉少了。
皇帝自是滿眸震驚,不相信徐九卿會做出這種事來,呢喃道:“徐卿?”
徐九卿低着頭,在衆人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殿中央,恭敬的跪了下來,將手中的笏板放在一邊,叩首懇切道:“微臣認罪。”
這四個字一說出來,滿殿的公卿全都驚住了,偌大的麒麟殿霎時間熱鬧成了集市場,所有人議論紛紛,還是不可置信的亂語。
“怎麼可能?徐大人可是糊塗了?”
“徐大人,您知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啊?”
“侵吞災銀可是抄家的罪過,大人可聽清楚了?”
皇帝怒斥:“都給朕住口”再一指寧容左,叫他把自己查到的信息全都轉述出來。
正如這隻狐狸所言,徐家旁支的董家族長,倒並沒有像程蓬那般作惡多端,只是侵吞官銀,共計五萬餘兩。
不過這個數額也夠他喝一壺了。
徐九卿莫名力竭,嘆氣道:“皇上恕罪,微臣也是近來才得知此事,那董家族長董傑乃微臣的遠親表兄弟,因着些舊事糾葛,已經多年不曾來往,偶然得知他私吞災銀,微臣的心裡是百味雜陳,今日被四殿下揭舉,亦是心甘情願。”
江淮瞧着他,挑了挑眉,徐九卿的這一席話說的可是太有水平了,先是把自己摘個一干二盡,再用恨鐵不成鋼的態度幫董傑擔罪,更何況他朝中人脈較廣,人緣較好,不少官卿已經開始幫他求情了,而皇帝的心意也是動搖着。
但是沒辦法,已經有了錢景春爲例,徐九卿的懲罰再輕,也輕不過革職,於是皇帝下令,將其革職查辦,名下所有財產沒收充入國庫,連同家眷一同關押在自家府邸,無令不許出,而通州董家,滿門抄斬,至於徐丹青,念在其多年報效,只是停職待審。
提到徐丹青,江淮忽然想起昨日的事來,再聯繫到徐丹鴻的那封信,腦海中一個醍醐,心道這人果然是提前預料到了自己父親要完蛋,只是不知道徐丹青昨天去太后宮裡做什麼了,但絕對是和今日之事有關沒錯。
而且,當這些細節鋪天蓋地的涌來,江淮不由得開始懷疑,在通州遇刺時的那兩個岐疆歹徒,到底是程蓬派來的打亂皇帝注意力的,還是董傑派來的。
正想着,秦戚從旁邊走了過來,對皇帝小聲道:“皇上,太后娘娘急召您去御景殿一趟,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江淮擡眼,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徐丹青的事情,難不成這小妮子從徐丹鴻那裡得知事態,搶先一步躲在太后的羽翼之下了?
皇帝聞言,便退了朝。
江淮慢悠悠的往出走,聽着諸位公卿對寧容左的無數讚揚之聲,輕瞥了瞥眼,沒有說話,但心裡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這人。
還真是不鳴則已。
一鳴驚人。
“母后讓兒子放過徐丹青?”
御景殿裡,皇帝清冷微疑的聲音緩緩響起,他瞧着斜靠在軟榻之上閉目養神的太后,有些不解的問道:“母后?”
太后眼皮輕擡,眸邃如石:“不錯。”揮手叫四周的宮人退下,這才道,“哀家也不瞞你,昨天丹青那丫頭來求我,叫哀家幫幫她。”
皇帝蹙眉:“她未卜先知?”
太后對前朝之事洞悉的鉅細,也不掩藏:“非也,既然徐九卿早已料到今日的局面,那麼他的三個女兒,必定也是都做足了打算,尤其是這個老三。”
皇帝恨極貪官,而大湯開朝以來最興連坐,他雖然不想失去徐九卿和錢景春這樣兩個重臣,但心裡明鏡一般,這兩人絕對不是像本人所言的那般不知情,正所謂狗仗人勢,他們若是不給程董兩家借東風,那後兩者也不會得寸進尺到如此地步。
不知情?
笑話!
不過對於徐丹青,他到是極其重視,畢竟這人是當朝中,唯一一個能和江淮比肩的女官。
當時滿朝文武在場,他在氣頭上,沒辦法對徐丹青留情,如今太后開口,倒也正如他所願,思忖片刻,低聲道:“說實話,兒子也不想牽扯上她。”
“徐丹青的才學,放眼古今也是女子中的翹楚,往前推兩百年,說不定能和成文太后相較。”太后微嘆了口氣,似提醒非提醒,“再者說了,老五也喜歡她。”
皇帝聞言,眼中微深:“老五果然對她有意思。”
太后輕點頭,而那人心裡到生出一個主意來,正如他所想,官職不重要,重要的是徐丹青的滿腹經綸,不如以老五爲藉口,把她先留下來,等徐九卿的風頭過去,再官復原職不遲。
太后眸光頗有意味:“女官成婚,按規矩要退仕,你如何留用?”
皇帝這時候已經做好了打算,隨意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酌情更改又能如何,人才得不到重用,纔是最大的損失。”
太后再次頷首,恍然道:“對了,他們徐家那個大女兒,叫徐丹鴻的,你想怎麼辦?聽說她的才學比其三妹,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皇帝感慨:“母后,有些人生來即是爲了權術,那個徐丹鴻骨子裡灑脫不羈,終年遊山玩水的,實在是不適合朝堂。”頓了頓,可惜道,“已經派人去抓了。”
“抓回來如何處置?”太后沉聲。
皇帝現下只是將他們徐家的所有人都軟禁了起來,還未下最後通牒,聞言思考片刻,擡起頭顱,蹙緊眉頭:“除去徐丹青外,滿門流放。”
太后雙眸微眯,掩住其中的精明:“可他罪不至此。”
皇帝冷淡:“只當是小懲大誡。”
太后一語道破:“小懲大誡?哀家看,你今日如此大發雷霆,不過是要給老四在朝中立威罷了,如今這幾個小子,頂數他勢力微頹。”
皇帝倒也不尷尬,而是點了下頭,淡淡道:“還是母后最知道兒子。”
太后話音冗長:“是啊,你可是哀家一手帶的孩子。”
皇帝視線駁雜,再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