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好玉詔送去南疆之後,天色臨近傍晚,江淮不等規定時辰便直接下職,同北堂路過佛門的時候,瞧見已經走馬上任的齊奪。
那人二十出頭,雄姿英發,面俊如畫,大有江初出仕時的風采,兩人打了個照面,亦都是心照不宣。
回了侯府,江淮打算直接去慈心居吃晚膳,還未走到院中,就見門內有人走了出來,一身粉裙如花瓣盛開,綻放的那樣多姿多彩。
江淮輕聲道:“這快要用完膳了,嫂嫂去哪兒?”
蘇綰見她回來,微舒了口氣,拉着她的袖子往外面走了兩步,說道:“檀兒吵着肚子餓,晚膳已經用完了,母親給你留了。”再低了低聲音,“君幸,我有一事相求。”
江淮果斷:“嫂嫂直說。”
蘇綰冷淡道:“去年你升職的時候,皇上是不是在東城街賞了你一座宅子?”
江淮挑眉:“嫂嫂想要?”
蘇綰沉默兩秒,利落的點了下頭。
江淮本要一口答應,但恍然想起來:“對了,許枝的家眷還住在那裡呢。”
蘇綰也回憶起來,便搖了下頭:“那算了吧。”
“別。”江淮伸手攔住她,“嫂嫂既然想要一座空宅子,改日我帶你去商行看一套不就行了,格局風水隨便挑,錢我來出就行。”
蘇綰倒是沒有推拒,眼珠上下一骨碌,輕輕道:“你快去吃飯吧。”說罷,不等江淮再問話,由小桃扶着,回了駙馬府。
江淮盯着那個纖窕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蘇綰此刻的冷豔如冰,到讓她終於回憶起來,這人也是一國之公主。
進了留心居,慕容給她留了飯,瞧着她吃得漫不經心,說道:“方纔出去的時候,碰見你嫂子了嗎?”
江淮頷首,順勢問道:“她要買新宅子做什麼?”
慕容輕敲膝蓋,面色淡然:“她要搬出去住。”
江淮險些咬了石頭:“搬出去?”
慕容輕輕一應,略帶惋惜道:“總之我是同意了,到時候你幫着看看,找一個好些的宅子,按照他們平梁的習俗重新修繕一下,叫她去住吧,左右老大常年不在家,駙馬府總是空蕩蕩的。”停了兩秒,“最好離侯府近些。”
江淮蹙眉,點了下頭,再沒說話。
……
翌日晌午,那大興商行的老闆帶着兩人到了一座上好的府宅前。
那是青園街的一座七進門的宅子,紅漆府門高而闊,上面的扣環竟是純金鍛造,兩座石獅子立在臺階左右,猶如神明鎮場,衆人擡頭觀瞧,高的看不到房頂,再左右瞥眼,發現這宅子長的也不見盡頭。
小桃不由得張大嘴巴:“這也太闊了吧。”
蘇綰倒是很平靜:“是有些闊了。”擡了擡頭,發現這座宅子的巨大牌匾,上面用恢弘的字跡寫着:錦園,遂冷淡一笑,“好一個錦園。”
江淮側過臉來,心道蘇綰真是哪裡都躲不開那個‘錦’字,於是道:“嫂嫂若是不喜歡這個名字,現在就可以改。”
蘇綰輕搖頭,冗長的睫毛掩住眸中的神情:“不必,這個就很好,不用改了。”回頭看着江淮,“其實不用這麼好的宅子的,我也只是想清靜清靜。”
江淮抱臂,淡淡道:“嫂嫂不必客氣,給你住的,自然是要最好的。”
商行老闆適時接過話茬:“公主您不知,這可是我們賬上最好的宅子,直接買下來少說也得七千多兩。”笑着看江淮,“御侍大人到也利落,這錢啊,昨天就已經結了。”再接了一句,“對了,連着後面的半里土地也給包下來了。”
蘇綰眸光閃爍,低低道:“麻煩你了。”
江淮勾脣輕笑,揮手,商行老闆趕緊掏出鑰匙打開府門。
那紅木製成的雕花大門又重又厚,商行老闆剛推開半扇就已經渾身大汗了,他擦拭了下額頭,側身叫其餘三人進去,嬉笑道:“這格局自是沒話說。”
幾人在裡面繞來繞去,雖然是一片荒蕪,但也不難想象這裡繁華起來是有多漂亮,拐到後花園,瞧見那漫無邊際的空地,商行老闆又笑道:“大人,您昨天要的那批杜鵑樹的幼枝明後天就能到,這天好水好,估計用不上兩三年就能開的紅紅火火的,老遠飄香。”
蘇綰一聽,看向江淮的目光有多感激,輕聲道:“君幸,難爲你細心。”
江淮揮手,叫商行老闆先去別的院子,遂道:“嫂嫂,你當真要搬出來住?”稍微一停,“我倒不是不想,而是……”
蘇綰抿脣,眸間泛出淡淡的冷,明顯是下了決心。
江淮沒辦法,只得道:“我會抓緊時間修繕這裡的,初冬就讓嫂嫂住進來。”
蘇綰微頷首,由小桃扶着四處觀瞧。
“大人。”
北堂從外面走了進來。
江淮回身:“什麼事?”
北堂道:“大將軍送來的消息,鬼伐族長炎真同意和咱們簽訂條約了,使臣已達南疆,不日就會護送到長安,皇上的命令一到,便可出發。”
江淮眉頭微鬆,回頭對蘇綰道:“嫂嫂,大哥要回來了。”
那人好像沒聽見,也不回頭。
北堂一頭霧水:“大人,您說什麼?”兩秒後,自己反應過來,“您是說,此次皇上會叫大將軍護送那鬼伐使臣回京?”
江淮頷首:“大哥惦記嫂嫂,便是皇上指了別人,他也不會同意的。”
北堂不解道:“爲什麼?那司城呢?”
江淮一甩眼刀,厲聲道:“他回來看誰!”
北堂是江淮心腹,自然也知道司城和江昭良的事情,意識到自己戳到了江淮的煩心處,連忙改口道:“大人神機妙算,皇上定會派將軍回來的。”
江淮雙眸微眯:“再者說了,南疆現在全權掌握在舊臣手裡,皇上本就疑心病重,得叫大哥先回來些時日,等老三穩定下來再說。”
想着,上前兩步站在蘇綰身後,再次試探道:“嫂嫂,大哥可能要回來了。”
蘇綰微微側臉:“那又如何?”
江淮遲疑:“你還要搬出來自己住嗎?”
蘇綰下巴微揚,暖陽之下,肌膚顯出玉一樣的光澤:“他若是回來,那我更要搬走了。”
江淮聞言低下頭來,聲音微小:“是,眼不見心不煩。”
蘇綰眼睛輕眨,盯着牆角那一排雜草,心情倒也沒那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