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柄扇子置在殿中,一真一假。
“那柄呢?”皇帝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江淮舉起那柄真的,直接扔給一臉懵呆的旭王,道:“那就請殿下一辨真假。”
旭王接過扇子,嚥了下口水,微用了用力。
別說撕壞了,就是一道細印也沒留下。
他和顧雲錚對視一眼,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又一心想要只江淮於死地,便只好發狠去撕。
一刻鐘後,扇子毫髮無損,好像還更加結實了。
看樣子,是真品無疑了。
皇帝微皺了皺眉,又聽旭王說:“不過是撕不壞,也許是我手力不足,既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就要都驗過纔可放心。”
寧容左瞥眼:“大哥這是什麼意思?這扇子的真假你已經親自鑑定過了。”
旭王橫眉,冷冷道:“御前公卿不得帶刀上殿,所以刀槍暫可不驗,至於水火……”他諷笑一聲,走到一旁的書案前,將扇子展開,橫置在燭臺上。
通紅的火苗瘋狂的舔着扇面,卻一絲黑都不見。
旭王的臉色越來越差,到最後,幾乎是慪氣一般將扇子擲過去,不偏不倚,砸在了江淮玉白的指尖上。
她手指一縮,緩緩的攥成拳。
寧容左視線一凜,似笑非笑:“既是假的,就說明今夜偷襲李統領軍帳的人不是她。”
“我說老四,你怎麼回事,老幫她說話做什麼?”旭王眉梢一挑,話裡有話。
寧容左對於他的質疑並不否認,只是冷靜道:“那大哥又爲何處處針對她?”
旭王冷哼:“針對她?不過是針對事實而已。”
“事實就在這裡。”寧容左笑容冷寒,“事實就是她沒有盜取密令。”
旭王被說得一愣,氣得嘴脣直抖,今夜本來是推翻江淮的好時機,卻被人反客爲主,懟來懟去,還沒辦法反駁。
皇帝看不下去,直截了當的說道:“你們兩個都給朕住嘴。”
旭王甚是不甘心,上前指着江淮:“是你把扇子給換了對不對!”
江淮蹙眉,眼中溢滿憤怒:“殿下胡說什麼!諸位公卿皆在,衆目睽睽之下,我如何能掉包!”
“胡說?”旭王微低了低身子,強詞奪理,“你自幼修煉斷骨**,手速奇快,又豈是我們能辯清的,許是拾扇子的時候順勢偷換了也未可知!”
江淮恨不得起身給他一巴掌,直接拍斷他的鼻樑骨,奈何身子一挺,腳踝微微發力,便是鑽心的疼。
她下意識的低‘嘶’了一聲。
旭王捕捉到她的細小異樣,登時喝道:“江淮,即便這扇子的事你瞞天過海,但今夜,你必然出宮了無疑!”
他回身,對皇帝道:“父皇,方纔兒臣去灼華宮帶她的時候,賢妃娘娘千攔萬攔,定是在爲她打掩護,還有崔太醫,說是送傷藥,其實就是趁亂把她送回宮,否則來時三人,怎麼到最後,就剩下兩人了呢?”
江淮擡眸,所視之處皆一片冰冷。
旭王不緊不慢道:“父皇,他們定是怕兵權失手,致使舊臣無有倚靠,所以才狼狽爲奸,企圖盜取密令,說不準,今夜的事,江璟也有一份兒。”
“你放屁!”江淮忍不住,出了髒口。
殿上之人並未太過震驚,都習慣了。
旭王嘴角譏諷:“即便你大哥沒有參與其中,但你,江淮,必定是主謀。”他說着,拍了下手,“帶人上來。”
話音未落,殿門被人打開,有侍衛押着兩人過來,正是崔玥姓二人。
江淮微微側身,眸中一驚。
崔小溪便罷,倒是崔玥月髮絲凌亂,嘴角青紫,有濃稠且大股的血跡從額角流下,破碎的衣袂下,一雙手抖個不停。
寧容左語氣不善:“崔太醫好歹也是名醫之後,大哥怎能動用私刑!”
顧雲錚冷冷一笑:“殿下,她現在就是賊人的共謀,什麼名醫……”
“這還輪不到你說話!”寧容左刀刃般的視線猛的甩過去。
顧雲錚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左右瞄了一眼,憤恨的退後一步。
旭王眼角一勾,走到氣若游絲的崔玥面前,淡淡道:“崔玥,你若是能實話實說,父皇或許能饒你一命,沒必要爲了她搭上自己的大好前程。”
被血染紅的髮絲間,崔玥擡起那雙迷離的眸子,她伸手扣了扣地磚的縫隙,低聲道:“什麼……實話?”
旭王又低了低身子,聲音循循誘導:“方纔在灼華宮前,是不是你把她私帶進去的?”
崔玥猶如破布般的身子一動不動,好半天,才傳來一聲低語:“不是。”
一直等待的旭王聞言,瞬時大怒,擡腳就要踏在她的身上!
可下落的瞬間,又被一雙手截住。
當痛楚隔着靴底傳過來時,旭王一怔,竟是江淮。
她掐着他的鞋底,毫無忌憚的用力,恨不得直接捏碎了他的腳骨:“殿下,她都傷成這樣了,沒必要爲了我而隱瞞不發。”
旭王疼得臉色發白,冷汗直流,抖了抖脣角,惡狠道:“江淮,你和崔玥的交情,宮中人盡皆知,她自然會護着你,但本王的眼睛可明亮的很!”
江淮驀地鬆了手,緩緩的將崔玥摟在懷裡,擡頭,漠然道:“殿下,你就這麼容不下我嗎?”
“不是我容不下,是大湯律法容不下!”旭王喝了一聲,“先是苟良借你之手禍亂朝廷,現在又是置父皇和李統領於不顧,私自盜取密令!”
“扇子是假的!我今夜沒出宮!”江淮猛地尖叫一聲,嗓子有些沙啞,眼底一抹細紅恨不得蹦出來。
“自欺欺人!”旭王暴喝回道。
話音落下,殿中盡是死寂。
衆人面面相覷。
“夠了。”到底是皇帝開了口。
衆人將視線聚集了過去,只見他對顧雲錚冷冷道:“去搜密令,上御司,灼華宮,都給朕仔仔細細的搜一遍。”
顧雲錚得令,意氣風發的看了一眼面色垂青的寧容左,匆促離開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從衆人緊張的呼吸間流過,半個時辰後,顧雲錚帶人回來,一臉難色,什麼都沒搜到。
皇帝臉色有些異樣,旭王也開始侷促不安。
怎麼會?
難道真不是江淮偷得?
“君幸。”
有沉厚的聲音從頭上飄來,江淮擡頭,是慕容秋。
只聽她的親舅舅淡淡道:“敢搜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