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女人難當
五天後,常香怡可以下牀活動了,血壓正常了,吊瓶也停了。總算曆驚過險躲過一劫。
病房的女人們難得坐在一起閒話起來。
二牀的關心地問道:“傷口長得咋樣了?還疼嗎?造業的都是女人啊!”
一牀的接過話說道:“妹妹雖說挨一刀,受些疼,生個男娃,也值得,唉!”
見一牀的唉聲嘆氣,二牀的也附和道:“妹妹還是命好哦。”
一牀和二牀的都生了姑娘,來陪牀的兩個婆婆看向四牀的眼神明顯不一樣。這會兒兩個婆婆已回家做月子飯去了,雖說面上不經意間露着遺憾,但也是好吃好喝地往醫院送湯送飯,竭盡職責,臉上也不敢讓兒媳看出一點怠慢來。
畢竟也不是兒媳不作爲!
只有在背後,兩個婆婆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長吁短嘆,我家老頭子是後繼無人啊,這回算是連姓都賣了。
計劃生育管得很嚴,只能生一胎,只有一次機會,女人能有什麼辦法?再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能全怪女人嗎?
爲什麼女人也要責怪女人?
爲什麼被責怪的總是女人?受罪的時候總是女人?土壤有問題,可以施肥改良,種子的胚不好,那就不能怪土壤了。尤其是種子的活力強度,那纔是決定性的因素。男人播完種,起身就走,一身輕鬆,女人呢?接受了種子,要精心保護,固土護坡,不能讓種子流失,然後就得澆水施肥,精心培育,唯恐有什麼閃失。旁邊還有“監工”隨時看着,隨時都可能發聲示警:“千萬不敢馬虎啊,可是我的大孫子喲。”
三牀的腆着大肚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腹渾圓,象揣着個碩大的西瓜。
一牀的見三牀沉默,安慰道:“妹妹不用擔心,看你這樣子,一準是個男孩,女孩那有這麼大的?我來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那有你這麼圓?”
三牀的聽了,臉上頓時鮮亮了許多,“都要生了,是個啥都無所謂了,想也無用,聽天由命。女孩不也挺好,我們自己都是女人,還能嫌棄自個?”
二牀的說道:“妹妹喲,正因爲我們是女人,遭過罪,才知道,女人難當!”
常香怡暗自神傷地嘆了口氣,何嘗不是如此呢?
因爲只有一胎的機會,想要兒子的家庭,千方百計托熟人找關係,做B超,現在還有那種黑診所,專幹這種不法的勾當。如果是女孩,流產再懷,女人的身體就跟試驗田似的,不是想要的莊稼毀了再種。爲什麼現在男女比例失衡,重男輕女的思想藏在骨子裡,並不象嘴上說的那般生男生女都一樣。
一牀的丈夫,只在孩子出生那天守在醫院,一連過了好幾天了,都沒再露面,只好每天由孩子的奶奶來陪夜。孩子的奶奶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每天來回送飯,清洗尿布,都還能應付。但是晚上,和兒媳擠在一張小牀上,被子又小,萬一哪一個凍感冒了,有個頭痛腦熱的都不是鬧着玩的。
一牀的臉上雖然掛着笑意和大家談笑自如,但是背地裡悄悄抹了幾回淚。
常香怡看着懷裡的孩子,想想自己的遭遇,現實讓她覺得,幸虧生了男孩,生個女孩該讓做父母的操多少心?當初父親反對自己的婚事,還不是不放心自已?可是臨了,自己還是沒逃脫厄運。
女人真難當!
這個孩子究竟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呢?之前曾是自己的苦痛,連累自己活在別人的議論裡,曲辱地覺得是個累贅,現在呢,爲生下他,九死一生,鬼門關裡走一遭,將來呢?將來會怎樣?玉不琢不成器,責任重大啊。
她突然感覺胸部隱隱有些發脹,是不是奶水要來了?一陣欣喜,如果是就好了,哪怕稀薄,總略勝於無。孩子太可憐了,有媽的孩子,沒奶吃,做母親的心裡只有自責。
看着懷中甜甜睡去的孩子,濃濃的母愛溢滿全身,心裡突然就有了着落,我終於有人陪了,也終於有了我要陪的人了,一種責任,一種幸福悄然襲上心頭。孩子,人生的路纔剛剛開始,人生的路還很漫長,媽媽要陪你走完最重要的一段路!
從今天起,你將陪在媽媽身邊,媽媽將站在你身旁,陪你健康成長,你要成爲媽媽快樂的源泉。
孩子,有人說是愛情的結晶,也有人說是父母快樂的產物,而你,孩子,你是母親苦難的見證。
你濃我濃,是愛情,你歡我愛是樂趣,付出就會有回報,有耕耘就有收穫。
做女人難,難做女人。如果女人因爲自己的犧牲,成就了他人的幸福,締造了人間佳話,那麼這個女人雖苦猶樂,如果她忍辱負重,把苦難的種子培育成棟樑之才,那麼她無疑雖悲猶喜。苦難已成過往,而今已然涅槃。
兒子的到來,讓這個苦難的女人,終於找到了精神寄託,解除了心魔,往後餘生,傾盡了她全部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