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順着燈塔說的位置看去,但他什麼也沒看到,AI似乎意識到了雙方視野差距的問題,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把監視模塊拍到的影像傳輸到屏幕上,而是開着月球飛船快速逼近了戴森球。
周圍的環境很明亮,大量富含電荷的等離子物質摻雜在星雲之中,用肉眼也能清晰的看到四周的環境,這本是一個十分美麗而夢幻的場景,但一旦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星球屠宰場,這裡的一切就和美掛不上鉤了。
當靠近足夠的距離後,馬克纔看到了燈塔所說的那個星球,地球就在他們正前方的位置,孫坦和馬克交換了一下眼神,而燈塔似乎對它並不感興趣,反而注意力都放在正在被屠宰的那顆星球上。
它是一顆淡黃色的貧瘠星球,從表面上看不像是能誕生文明的樣子,它的一端也套着一個白色的立方體,馬克現在一看到那個白色就感覺不舒服,它像是死囚手上的手環一樣,象徵着不祥。
那顆待宰的星球比地球要小上很多,只有地球三分之一的體積,它被白色立方體推進着靠近戴森球,這時馬克和孫坦纔看到戴森球的最上方有一個比較小的金屬圓環。
說是小,其實也只是把戴森球作爲參照物罷了,這個圓環的直徑比地球還大出好幾倍。圓環的內部不斷閃動着紅色的刺眼光芒,其他地方則是漆黑的,它的材質看上去像是金屬,卻一點都沒有金屬的光澤和冰冷感,果然非要按感覺說的話,馬克覺得它更像是一個特大號的黑色磨砂瓷器。
白色立方體的推進速度很快,也就是半個小時的時間,那顆淡紅色星球已經被送進了圓環之中,漆黑的圓環將它套了起來,圓環最中央的位置對其那顆星球的赤道。
劫持者的行政效率很快,解構星球這樣的大工程也沒有花上太多時間,或許這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小事一件吧,總之圓環很快開始緩緩旋轉了起來,並且快速縮小,最後保持在黃色星球直徑一倍左右的範圍內。
圓環內壁上的紅點愈發明亮了,甚至比下方戴森球中泄露出的恆星光芒還要亮,它的轉速開始越來越快,馬克其實看不清它是怎麼旋轉的,它離得很遠,漆黑的表面又不容易看清,他只能通過圓環內壁上拉成了直線的紅點來判斷它確實是在旋轉,而且速度快得驚人。
想要驅動這樣一個大傢伙,肯定需要輸入難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如果沒有戴森球這樣的超級科技的話,這種級別的工程連想都不用想,人類無論造出什麼級別的能量爐,都不可能支撐得起這樣的巨型工程,只有恆星這樣大氣磅礴的天然聚變爐才能提供如此巨大的能量,文明從誕生之始就不斷去學習征服自然,利用自然,然而走到最後卻發現,自己始終還是無法超越自然,畢竟本就是自然……將我們創造出來的。
行星的解構開始了,物質結構緻密的圓環擁有巨大的質量,通過高速旋轉,它將行星最表面的一層物質剝離開來,行星被它帶着一起旋轉起來,在圓環強勁的引力和離心力的作用下,行星表面貧瘠的一層淡黃色土壤向外拋離了出去,圓環也開始改變自己旋轉的角度,像是地球儀外邊的一層框架一樣,從橫軸轉向了縱軸,淡黃色行星的地表已經完全被剝離了,露出了下面褐色的大地,像是一個乾瘦的老人皮膚下枯萎的肌肉。
此時它已經縮小了一大圈了,而馬克也明白了燈塔話裡的意思,爲什麼它把這個過程稱之爲屠宰,而不是手術,劫持者對於這些被“抓”來的星球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取出“卵”的過程殘忍而粗暴,完全就是破壞的過程,以他們的技術,完全可以做到保護性的開採,取出卵後依然可以保持星球的完整性,但是那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必要,或者說……不經濟。
“那個紅色的東西……是高能激光嗎?”孫坦扶了扶眼鏡問道,他內心的震撼不亞於馬克,不過還是能保持最起碼的鎮定。
“是引力子激光,不過用處是一樣的,只是更加實用了。”燈塔的語氣還是那麼冷靜。
褐色的地幔被四面八方而來的激光全面轟炸,很快就被加熱到半液態了,整個星球從褐色又變成了火紅色,燒紅的液態岩石在大地上肆意流動的,這一幕十分具有戲劇性,這顆不知名的星球在臨時之時,又迴歸了它最初的樣貌,它誕生在虛空之中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個樣子,鮮紅,稚嫩,沒有固定的形狀……嬰兒初生的時候薄薄的皮膚佈滿了毛細血管,所以人們會把新生兒叫做赤子,而新生星球也是這樣的。
這顆星球歷經了漫長的旅程,從宇宙的某個角落被劫持者帶到了這裡,最後又以自己最初的,最年輕的形態離開曾經存在了數十億年的宇宙,化作一片細密的星雲。
地幔被完全融合後與行星內部的液態核心融爲一體,它的內核的地球一樣由矽酸鹽液體和鐵鎳液態金屬兩種物質組成,行星融化後圓環的旋轉開始逐漸放慢,但並沒有停止下來,在引力的作用下已經融化的高溫金屬物質開始四處飛濺,圓環周圍的離子力場將飛散的液體再次打散成更小的飛沫,不讓它們凝結成大片的物質,防止造成破壞。
一部分物質在被解構出來後被戴森球的引力所吸引,撞擊在它巨大的外殼上,不過想也知道,這不會給戴森球造成任何傷害,這個結構成分不明的金屬牢籠可以承受得住恆星聚變的超高溫炙烤,可以想象它的結構強度是何等的堅不可摧,這種程度的撞擊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震撼無比的屠宰已經接近尾聲了,圓環旋轉的速率也逐漸慢了下來,一支機械手臂從中伸出,刺進了已經快要被剝離乾淨的行星地核中,機械手的材質或許和戴森球是一樣的,地核的高溫和緻密堅硬的鐵鎳層並沒有給它造成任何阻礙,它機械手臂輕易鑽入液態金屬核之中。
這顆行星還在散發着它的最後一絲熱量,很快它將燃盡這剩餘的一點生命,沒有留下任何能夠證明它存在的東西,除了一點冰冷的塵埃。
“那就是‘卵’,或者說……‘種子’。”燈塔說着,將偵查模塊的視角放到最大投影到了屏幕上,馬克看到了機械手臂緊握着的……一顆發光的球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