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姍收住長袖,止住身子,目光相遇不經意間相遇,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詫異。這樣的異色,她已經看得太多太多,有太多的男子對她的美表現出驚色。
章誨驚詫。
她面上故作平靜,心底卻早已波濤洶涌。
不久之後,雨姍已經可以確定,這人不是章誨。
墜兒連蹦帶跑了地過來,手裡捧着熱茶:“姑娘累了吧,奴婢給你捏捏。”
“墜兒,往後我練舞的時候不用侍候。你去忙自個兒的吧。”雨姍並沒有接熱茶,而是淡然地掃過百花領來的探花郎:“媽媽,我忘了我說過的話。”
“姑娘,他可是京城一大才子。是右相崔大人的公子。”
右相崔玄明,乃是奉天帝的幕府、軍師,奉天帝得了天下後,擢升他做了右丞相。是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雨姍可不想得罪這等人物的公子,可對方分明就是章誨,怎麼就變成另外一個人。雨姍向前幾步,落落大方的施了個萬福禮:“請公子諒解,玉姬白日素不見客,實在失禮,請公子黃昏之後再來。”雨姍轉過身去,喚了聲:“墜兒,我們走!”
墜兒回望着這位狀元郎,是個長得不錯的人物,可玉姑娘硬是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
“你們愣着作甚,就會在一旁瞧着,快給我練習,今晚玉姑娘就要上臺獻藝了,你們都得抓緊練習。”
崔雋永望着她的背影,這是一個孤冷的女子,面紗下面究竟是何等容貌,全京城都將她捧上了天,贊說能羞煞西子。失去了年少時深愛的女子,找一個與她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兒以慰相思。拿定了主意,崔雋永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元寶,塞到百合手中,道:“還望媽媽周旋,與她好好說說,我想見她。”
“這……公子就別爲難賤婦了,你也聽到了,白日她不見客的。素來白日也只做兩件事,看書寫字、習舞彈琴。”
他繼續道:“還請媽媽收下,我——想見見她。”
這種情況
,百合見得多了。以她的經驗,崔雋永看玉姑娘時雖有些驚愕,卻自有一番深情。千金易求,真情難得,索性替玉姑娘拿了主意。
回到房裡,雨姍換了平日穿的羅衫。
碧菱結起窗前珠簾,將紙筆鋪好,雨姍走到桌案前,手握筆,流暢地書寫起來。“西山小陌又逢秋,唯見紅葉不見人;珠淚常落花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眼前依昔浮現出寶寶那稚嫩可愛的模樣,雨姍心裡暗道:無論如何也要拿到火蟾蜍。
墜兒又去廚房忙碌雨姍要喝的午飯了。
“玉姑娘,你這兒還差些什麼,若是還需要什麼不妨與我說一聲。”
百合人未至,聲先到。
碧菱隨着雨姍的目光,望向遠方,那裡什麼都沒有。
“媽媽來了!”碧菱擡頭就看到百花身後的錦袍男子:約莫二十多歲,風度翩翩,五官清秀。
男子看着桌上了字:“姑娘真是好才華!”
“碧菱,請公子去外間敘話。”雨姍道。心裡暗道:此人乃是右相公子,或許知道一些關於火蟾蜍之事也不一定。
百合見雨姍沒再執著地將人趕出去,懸着的心復又放下,吩咐碧菱好生侍候。
撩開珠簾,徐徐移來,碧菱泡了兩杯清茶,又有墜兒送來果點,從蘋果、橙子到漂亮的糕點。
墜兒來後站在一邊,目光怪異地瞧着崔公子:眼神裡縹緲着水霧,有探究、有好奇,還有一分殺氣。
就是殺氣,雨姍看不懂爲何墜兒的眼裡會有這樣的殺氣。
崔雋永輕呷一口,梅花香氣四溢,脣齒留香,細看下,竟是一朵朵色彩鮮豔的紅梅:“梅花茶。”
墜兒道:“這是我們姑娘自制的。”
“雪後初晴,專採含苞待放的花蕾,小心晾曬,待得去了七成水氣,就用火焙炒,裝入上等陶罐密封備用。入伏盛夏之時,再搬出陶罐散去潮氣。這樣梅花茶即便兩三年也不會敗了口味。”雨姍繼續道:“我這兒還有柳尖、荷葉尖、五彩
百花茶,公子若是喜歡,回頭我讓碧菱給你包上一包。”
“姑娘精通炒茶?”
“謬讚,略懂而已。”雨姍淡淡地應着,與碧菱使了個眼色,碧菱退回房裡,雨姍道:“架上第三排有隻花瓶,竹筒上寫有百花茶。”
學會採茶、製茶,還是她與華俊學的。華俊除了醫術精湛之外,就像一本百科書,對什麼都懂。雨姍按照華俊所說,如法刨制,說來簡單,其實製作起來工序極爲繁複,她也是失敗無數後才真正掌握出的方法。
墜兒聽雨姍說得如此細緻,有些不放心地進入內室,見碧菱捧着竹筒就要出去,不由得啐罵道:“真是豬腦子,沒聽見姑娘說包上一包,你全都給人了,姑娘往後喝甚?”
碧菱應了一聲,啓開竹筒,一股花香撲鼻而來,挑了一張紙,墜兒倒了一些百花茶包好了。
雨姍微閉雙眼,聞嗅一下,花香襲人,陶醉在茶香之中,緩緩舒眸,像陽光下撲顫的蝴蝶雙翼,用手輕摘面紗,啓開殷紅小口輕呷一口。
他像着魔一般地盯着她,雖是飲茶的動作,但也可以美得如此驚人,那是一張玲瓏剔透,白皙間透出微紅的膚色,像一隻剛剝皮的雞蛋,又是似熟透的水果,透出誘人的色彩,恨不得咬上一口。
不是她,不是何雨姍。
何雨姍沒有這樣優雅的動作,雨姍是粗魯的、潑辣的、率真的。崔雋永如此想着,與以前的何雨姍相比,他更迷離面前的女子,一切都可以這麼美,美得不像是紅塵之中的女子,就像一幅畫,像一個誤入凡塵的仙子,像一個魅惑的精靈……
墜兒捧着百花茶出來,道:“姑娘,包好了。”
崔雋永回過神來,佯裝飲茶。
墜兒道:“姑娘,已經晌午了,要留這位公子吃飯嗎?”
崔雋永左右爲難,他想留下,可是又不便提出來,知她白日從不見客,已違常規。
“百花坊的食物粗陋,比不得相府的精緻細膩,玉姬不敢挽留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