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瞪了老太婆一眼，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點兒想笑。
這也太諷刺了吧？
我是她親孫子？
李嘉誠不是她孫子？
死老太婆，這麼多年，把我丟在一邊不管，把個不是自己孫子的什麼野種當寶貝一樣供着。
“你這檢測結果不會是錯的吧？”老太婆板起了臉，看來她不肯相信這結果，向那白大褂質疑了起來。
“儀器是不會錯的……”白大褂應該不是第一次遇到被人質疑的情況了。
“不可能！不可能！”老太婆搖了搖頭，表情變得極其難看。
小晴也有些發呆，可能她只是想檢測我和她之間是否有兄妹關係，但沒料到，她奶奶居然不是她奶奶，成了我奶奶。
我現在心中只是覺得好笑而已，還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自小時候起，我就恨這個奶奶，這種恨的情緒，隱隱延伸到，讓我覺得爸爸媽媽不能和我生活在一起，肯定有她的原因在裡面。
直到前些天，從她口中得知，我不是她的親孫子，我才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這麼多年，她對我如此冷淡的原因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現在事情居然發生瞭如此戲劇般的變化。
“你先出去一下好嗎？”老太婆情緒似乎變得煩躁起來，她開始驅趕那個給她帶來這些不幸消息的白大褂了。
白大褂神情有些尷尬。小晴連忙向他陪着笑，把他送出了病房。
“你們兩個在合夥騙我吧？”小晴關上門之後，老太婆很懷疑地看着我和小晴。
“你以爲我很想認你做奶奶啊？操！”我一聽到老太婆地話，就忍不住有些怒了。
“別……”小晴聽到我爆粗口，連忙阻止了我。
老太婆看了我半晌，神情顯得很有些複雜，不過對我最後爆的那句粗口。她並沒有什麼生氣的表現。
“小晴，W市還有別的更權威的鑑定機構嗎？我要親自去一趟……”老太婆顯得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小晴看了看老太婆。又看了看我，眼淚卻一下子下來了：“奶奶，你懷疑我嗎？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啊……”
“你肯定是我孫女，這混小子絕對不可能是我孫子！”老太婆聲音突然大了起來，看起來似乎都有些神經質了。
我不想回應老太婆的話，真把她刺激得神經了，最後最傷心的人還是小晴。
小晴沒哭了。仔細打量了一下老太婆，又回過頭向我很仔細地看了看，表情變得非常奇怪。
“把嘉嘉叫過來，我們換個地方再做一次鑑定，他們肯定是搞錯了……”老太婆仍然有些神經質地自言自語着。
小晴突然把桌上地鏡子拿到了老太婆的面前：“奶奶，你照下鏡子，你看……你仔細看……你和陳威他地嘴型線條長得完全一樣……還有……還有眼睛的弧度……真的！”
老太婆拿起鏡子自己照了照，然後又看向了我。看向我之後，她像是大白天的突然見了鬼一樣，怪叫了一聲，手上的鏡子也跌落在了地上，嘩啦啦摔成了幾瓣。
“難怪……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他很面熟。總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今天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個原因……”小晴自言自語着，神情看起來有些悽然。
這話不知道是她是說給誰聽的。
我又仔細看了老太婆一眼，還別說，被小晴這麼一說，我真的從老太婆地臉上發現了自己的某些輪廓……
太詭異了！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說起來，老爸倒是和這老太婆一點兒也不像。
不過老太婆不至於把自己的兒子都弄錯了吧？
但是，這一切，又該如何解釋呢？
老太婆又看了我一會兒之後，居然趴在她的牀上哭了起來，小晴從剛纔的發愣中反應過來之後。馬上坐她身邊安慰她去了。
太搞笑了。老太婆可以不認我這個孫子，可以懷疑我和小晴在鑑定結果中作假。但是，她沒辦法不把她自己的相貌特徵遺傳到我身上來。
我回憶着鏡子中的自己，越回憶，越發現自己和這老太婆的相像之處了。
爲什麼我老爸和她長得不像呢？
難道是隔代遺傳？
隔代遺傳不是這種說法吧？
太專業的東西不懂。
小晴說得對，我也只是嘴角線條和眼睛的弧度和老太婆很像，其他的倒說不上什麼。
有時候，親人之間，有兩處這麼神似的地方，已經算是很像的了。
從老太婆照了鏡子之後的反應來看，這種相貌特徵上地相似，對她來說，似乎遠比醫院的正規鑑定結果的說服力更強一些。
小晴剛纔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的兒啊！你怎麼就這麼丟下你母親不管了啊……”老太婆哭着哭着，居然哭到我老爸身上去了。
可能她也開始精神分裂了吧？
老太婆哭着哭着，居然還抽空偷偷擡頭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看得我有些奇怪。
幹嘛呢？假哭？
哭吧哭吧，最好多嚎上一會兒，死老太婆！
我轉過了身去，不想看到這讓人噁心的一幕。
背後老太婆的哭聲沒有斷，繼續在那裡邊哭邊說着。
“老天爺啊。你是不是在懲罰我啊？爲什麼讓我們親骨肉分離啊……我自己地親孫子這麼多年沒人管……養的兩個，還不知道是誰家的野種……”老太婆哭的聲音，就像在唱大戲一樣，聽起來很有些怪異。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野種這兩個字，把小晴給招惹到了，結果小晴也跟着她一起哭了起來。
昏死了，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我地親孫子啊……”老太婆繼續在那裡乾嚎着。
我靠！是哭我嗎？我還沒死吧？
忍不住回頭看了老太婆一眼。發現她一邊哭，還一邊偷偷看我。
簡直太滑稽了。
他們那一輩人。好像對是否是自己親生這一點，非常非常地在乎。
親生的才能續香火？
死老太婆那樣哭我，還偷偷看我，弄不好是想讓我去喊她聲奶奶，再安慰她幾句，說我不恨她、不怪她之類地話。
靠！我纔不說呢！
小晴倒是不哭了，向我走了過來。
有種不詳的預感。
“你去勸勸奶奶吧。她身體不好，一直這樣哭下去是肯定不行地。”小晴噘着嘴推了推我。
“勸她什麼？”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晴。
“她是你奶奶，又不是我奶奶……幹嘛問我？”小晴很有些傷心的樣子。
這死老太婆也真是的，小晴和她感情那麼深，剛纔居然當着小晴的面來了句‘野種’。
也不怕小晴承受不承受得起……
真受不了她。
“小晴，別太傷心了，她還是你奶奶，這一點是不會變的。”我拉着小晴的手。安慰了她一句。
小晴高不高興，纔是我在乎的，至於老太婆會不會哭死，我一點兒也不在乎。
親地又如何？不親的又如何？生活在一起，生死相依纔是親情，血緣關係是否存在。改變不了什麼。
當然，上面幾句只是我個人的觀點。
老太婆對這些事情是怎麼看、怎麼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小晴，我胸口好疼，快去叫醫生。”老太婆見我和小晴都不管她了，趴在那裡叫嚷了起來。
“奶奶，你怎麼了？”小晴一下子慌了神，一邊喊着，一邊摁下了牀邊的急救鈴。
醫生和護士就在外面，一聽到急救鈴就跑了過來。
手忙腳亂了一陣子之後。醫生沒檢查出老太婆有什麼異常。只是根據她在那裡抹眼淚做了個判斷出來……
“可能老人情緒有些太激動了，你們做晚輩的。不能說什麼刺激她的話……”
我靠，誰刺激她啦？
算了，沒必要和醫生爭辯什麼。
醫生離開之後，老太婆繼續在那裡捂着心口唉喲唉喲地叫着，一雙眼睛仍然時不時地偷看我。
看着小晴乞求的眼神，我只好走到了老太婆地牀邊，向她喊了聲：“奶奶……”
老太婆很清爽地應了我一聲，馬上換了一副我自從見到她以來，從來沒有見過的慈愛笑容出來。
看樣子她心口也不疼了。
我有以頭錘地的衝動……
至於嗎？
老太婆居然伸手拉住了我的手：“小威，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受苦了……”
說着說着，她居然老淚縱橫了起來。
我差點兒就被她的老淚給感動了，還好，我心裡還記得那些年我是怎麼恨她的。
“奶奶，這也不能怪你啊，只怪我命不好。”我儘量讓自己語氣變得和善一些，可說出口之後，總還是忍不住帶了些譏諷地意味。
“感謝老天爺，總算讓我在死之前，和自己的親孫子團聚了。”老太婆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拉着我的手，會很尷尬的樣子，繼續在那裡感謝天感謝地。
“您到底得了什麼病啊？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有病就治，別總說快死了之類的話……”我忍不住說了老太婆幾句，到現在爲止，我仍然不知道她得了什麼病。
“絕症。”老太婆回了我兩個字。
我發現我問了等於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