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是人是魔

楊夕槿略一沉思,便開口道:“楊家下分六堂,由天星北斗命名,分別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和開陽,我們兄弟七人,除我之外,各領一堂,負責教中諸多事務。”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名曰魁,多負責教中外物雜事,玉衡與開陽曰杓,多負責教中內務。除此六堂之外,教中還設有左弼、右輔兩部,這兩部比較特殊,平日裡向來不參加教中行動,只受轄於我父親,即便是我,也很少能夠接觸到他們。”

“自太華之亂伊始,父親便開始在暗中廣納天下好手,直至今日,六堂兩部中人全部加在一起,已多達千餘名教衆,便是兩山四川六派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及我教半數。”

“只不過,底層教衆多爲市井街巷的地痞流氓,父親當初招攬他們,只是爲了組建信息網,這些人恐怕難以算是戰力,不過就算除開這些,也有三百餘名教衆,天下教派,若論人數,我教不遑多讓。”

蘇青黎聽得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這楊明遠短短十五年竟能將幫派擴充到如此地步,真不可謂是個人才,只不過,天下能人志士大多還是都已被兩山四川的人搜刮乾淨,只剩下些臭魚爛蝦給楊明遠用,恐怕只這三百名教衆,也定然含有不少水分。

蘇青黎心中一動,旋即問道:“對了,那銀狐面具呢?他歸誰來管?”

楊夕槿輕嘆一聲,說道:“父親爲了能夠在得到三絕劍後正面與兩山四川對抗,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來策反江湖中大派裡的關鍵人物,銀狐面具則是他們之中,地位最高的,只可惜,自我父親死訊傳出來之後,便已經有很多人都已經失去了聯繫,恐怕是我教現在成了衆矢之的,不敢再與我教有過多瓜葛吧。”

“衆矢之的?”蘇青黎濃眉一挑,冷然道:“我看不見得吧?現在兩山四川的人還有閒工夫來對付咱們嗎?”

楊夕槿冰雪聰明,只愣了半晌,便明白了過來蘇青黎所說的是什麼意思,試探性的說道:“你是說,他們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出逃的魅魔,只要魅魔一日不除,他們便一日騰不出時間來對付咱們。”

“不錯,”蘇青黎點了點頭,緊接着又冷哼一聲,說道:“他們自詡名門正派,自然不可能視衆人的安危於不顧,放手肆意殺戮的魅魔不去處理,反而來對咱們動手,他們要是敢這麼做,怕是沒幾個人會答應吧。”

“那你的意思是?”

蘇青黎道:“我們正好可以趁着他們對付魅魔的機會,來做我們想做的事。”

“第一,奪回三絕劍譜和龍血丹。第二,碰到兩山四川的關鍵人物,殺無赦,爲你父親和我的左臂報仇。這第三嘛,”蘇青黎摸索着自己的下巴,一個多月沒有剃鬚,下巴的已經長滿了橫七豎八堅硬的胡茬,摸起來格外扎手,“便是要爲楊家正名,重新改寫真正的歷史,不過這件事不能急功近利,現在說這個還爲時過早。”

“還有一個,”楊夕槿聽他說完,連忙補充道:“六哥依舊下落不明,我們曾多次返回東籬峰的那道細縫之中尋找,可惜都沒有找到他,很可能是在兩山四川的那些人手裡,到時候碰到兩山四川的人,一定要好好的問問清楚。”

“是落鴻樓的人。”蘇青黎提醒道。

楊夕槿點了點頭,隨口說道:“是,不過他們都已經結了盟,自然都可以統稱爲兩山四川。”

蘇青黎嘴畔浮現出一絲笑意,說道:“不,正是因爲他們有區別,而且還結了盟,所以纔要分開叫,想來兩山四川與落鴻樓也是這麼覺得的吧。”

楊夕槿不明白爲什麼他偏要在這裡咬文嚼字,疑惑之間,見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珠一轉,頓時恍然大悟,道:“你是說,要在兩山四川與落鴻樓間製造分歧,我們才能從中獲享漁翁之利?”

“不錯,”蘇青黎雖是滿臉的笑意,但眼神之中卻藏有一絲殺氣,“若是一隻猛虎,衆人必然會齊心協力的來對付,但若只是一隻野兔,這些人在對付之前,自己就會打起來,來爭奪野兔的歸屬。”

“所以我們不單要停止進攻,而且要示敵以弱,讓他們覺得咱們的實力不過如此,等到他們自以爲勝利在望的時候,在給他們致命一擊。”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當然是繼續休養生息,”蘇青黎反身斜靠在牀榻之上,放鬆身子,說道:“利用你父親佈下的信息網來時刻掌握着他們的動向,一有機會,便是咱們出手的時候。”

蘇青黎繼續說道:“這段時間,你倒是可以找你的那幾個哥哥商量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我也得好好的修養一段日子,自那日將體內魅魔邪力傾斜而空之後,我的身體便發生了一些變化,想來我沉睡這麼長時間,應該也和這有些關係。”

楊夕槿一聽到他身體有佯,頓時有些坐不住了,急忙問道:“是什麼問題?嚴不嚴重?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蘇青黎擺了擺手,說道:“我現在也說不清楚,只能看看再說,你現在需要做的嘛,就是準備些吃的,這一個月來,你我二人都沒怎麼好好吃飯,瘦的都有些脫相了。”

楊夕槿聽他這麼一說,忙不迭的摸了摸自己尖瘦的下巴,頓時俏臉上飛出一朵霞雲,慌忙側過身去,撩下長髮,擋住半面側臉,用着弱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些吃的來。”

楊夕槿走後,蘇青黎長吐出一口氣,盤膝坐在牀上,左臂的幻痛讓他幾乎沒有辦法專注的思考,每次思維落在左臂上時,他都彷彿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左臂還存在着,甚至還能感受到幻肢的觸感,可每次有這種感覺再回頭看到自己空蕩的袖口,巨大的落差幾乎要將蘇青黎的精神擊潰。

身體與精神雙重的折磨,對於剛剛甦醒,還未完全恢復的蘇青黎來說實在是太過激烈,之前楊夕槿在這裡,他沒表現出來,等到她出了門,身子便控制不住的蜷縮起來,嘴裡發出陣陣低吟。

隨着他的意識漸漸變得混亂,蘇青黎感覺到體內的魅魔邪力變得開始狂躁起來,彷彿像是沸騰的開水一般,在不斷沖刷着蘇青黎的身體。

蘇青黎想要去控制,卻發現體內的魅魔邪力彷彿像是根本不屬於自己一般,任憑他如何使喚,魅魔邪力依舊我行我素,絲毫不把自己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蘇青黎見此情況,不禁又急又怒,思緒掠過,便想要以當初在東籬峰時的方法,以自身性命相要挾。

念頭一動,便覺得體內的魅魔邪力彷彿要炸裂開來,魅魔邪力無孔不入,這般炸裂所帶來的疼痛,遍及蘇青黎的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巨大的疼痛帶來的眩暈之感,幾次三番都險些將蘇青黎擊暈過去。

蘇青黎知道自己恐怕這一睡便再也難以清醒過來,體內的魅魔邪力就如同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一般,若是自己稍有鬆弛,便會落得墜馬而亡的下場,自己早已走到了絕路,再無後路可退,只得咬牙堅持,不知不覺中,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溼透,手邊緊握的牀板如同麪糰一般,被他來回的捏出形狀。

不知過了多久,魅魔邪力終於再次迴歸平靜,蘇青黎趁此機會,連忙運氣查看,他驚奇的發現,自己體內竟生出了兩股完全不同的魅魔邪力。

兩股魅魔邪力均呈紫色,只不過一個顏色鮮亮,一個則是色澤暗淡。此時兩股力量君已經恢復了平靜,在蘇青黎的體內涇渭分明的流轉着。

蘇青黎試着催動那股暗淡的魅魔邪力,一股陌生的感覺涌上心頭,雖說這股力量並無抵抗之意,但運轉起來,卻有種第一次遇見的感覺。

這讓蘇青黎不禁大惑不解,魅魔邪力至少已經跟了自己十年有餘,怎麼可能會有陌生的感覺呢?

想到這,蘇青黎下意識的睜開了雙眼,當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之時,不由驚呆住了。

自己那握着牀沿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覆上了一層金色的鱗甲,連手臂都變的粗壯起來,這模樣,簡直和在幽絕洞看到的魅魔一模一樣。

一驚之下,蘇青黎神消意散,掌間的魅魔邪力頓時也跟着消散,鱗甲慢慢褪去,手臂再次恢復如初。

難道說?

蘇青黎腦海之中涌現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再次催動暗色的魅魔邪力,鱗甲也跟着凸顯出來,自掌心一路向上,眨眼之間,蘇青黎的半個身子都被那鱗甲所覆,藉助着不遠處燭臺上豆大的微光熠熠生輝。

這是魅魔的力量!

蘇青黎豁然明白了過來,雖然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一定是當時自己在幽絕洞時,將體內魅魔邪力揮霍殆盡之時,魅魔的力量趁機而入,佔據了自己的身體。

而體內原本存在的魅魔邪力爲了保證能夠生存下去,不願魅魔的力量佔據他的身體,這一個月來,自己之所以一直沒有索性,便是因爲兩方勢力在體內相互搏鬥。

蘇青黎看着自己原本的手臂變化成野獸一般的利爪,心中各種滋味一起涌現了出來,不禁喃喃自語道:“現在的我,究竟是人還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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