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宗位於平原的一座高山之上,山名逐雲,顧名思義,峰頂高聳入雲,乃是這片平原地帶唯一一座高山。
山頂常年白雪皚皚,白天看去,時常與天空之中的雲朵融爲一體,微風吹過,雲彩隨風飄動,陽光照射之下,映襯的彷彿山也在跟着奔跑一般,從遠處看去,就像是山與雲在相互追逐嬉鬧,以此得名。
柳葉宗坐落於逐雲山的半山腰上,一個半時辰便可下山,山腳之下,坐落着四五個繁華的小鎮,將整座逐雲山團團包裹起來。再往西走不出三十里,更是郡縣齊立,繁華鬧市,燈火通明。
習武之人向來講究清修,淡泊寡慾,非是迫不得已,一般都會將門派建在山遠地偏之地,以求門下弟子能遠離塵囂,專心修煉。但柳葉宗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建於鬧市之中。更甚者,門下弟子大多或入仕爲官,或經商下海,致使很多商賈大戶,朝廷要員都是柳葉宗的掛牌弟子。
若論財力與勢力,柳葉宗乃是當之無愧的太華宗之外第一大幫。
但江湖中人向來厭商煩官,對柳葉宗這種行徑也頗爲不齒,是以,縱使柳葉宗中人才濟濟,卻一直未能列入兩山四川的行列,反而淪爲二流幫派。
民間有俗語:“兩山四川九宮塔,天下武功歸太華。富甲一方柳葉宗,聲名顯赫揚天下。”說的就是這個情況。
自柳葉宗上任宗主柳一刀去世之後,柳玉階繼任宗主。一十五年以來,宅心仁義,廣結天下好友,素爲天下人所稱讚,加之實力斐然,在十五年前太華宗的劍茗會上以一己之力大敗兩山四川,摘得桂冠。近年來,名聲以漸漸蓋過兩山四川。再加上其容貌俊朗,爲人謙和,素被世人冠以“無雙公子柳玉階”的稱號。
若說青年一輩人才涌出,柳玉階卻能在濟濟人才之中脫穎而出,不可不謂之德才兼備,舉世無雙。
只不過近乎完美的柳玉階卻也有一個缺陷,那就是他的弟弟柳玉欄。
柳一刀在臨死之前,曾囑託柳玉階,務必要將弟弟照管好,那時的柳玉欄纔不過十歲。
柳玉階爲了完成父親遺願,對柳玉欄過分寵溺,導致他長大之後驕奢淫逸,好吃懶做,與哥哥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江湖中人每逢遇到柳玉欄,礙於他哥哥的面子,向來都是對他禮讓三分,卻使得他變本加厲,更加肆無忌憚,在江湖之中爲非作歹,但凡有人聽了他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奪路而逃。
“嘿,”楊延荊聽完身邊人一通介紹,倏然冷笑道:“那咱們一會兒宰了那小子,倒也算是爲民除害了。”
身邊那人連忙附和道:“堂主英明,我早就看那小子不爽了,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臉白的和麪團一般,比普通娘們還要細嫩,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達官貴人的粉侯呢。”
楊延荊抿嘴怪笑,笑意中滿含譏諷嘲弄,但他此時卻不敢笑的太大聲,因爲他們嘴中的柳玉欄就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大廳旁,身邊纏着四五個姑娘,一衆吟詩作對,開懷暢飲。倒是根本沒多餘的經歷注意這邊的情況。
那幾個姑娘腰細臀肥,膚白貌美,楊延荊在一旁大咽口水,嘴裡啃着的饅頭都像是對面姑娘家光滑細軟的嫩肉一般,也不知剛纔說的話,有幾分是“爲名除害”。
身旁的鼠目賊眼的年輕小夥,打小便跟着楊延荊混,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連忙說道:“堂主,等咱們抓了柳玉欄,順便把他身邊的那幾個姑娘也一塊搶過來,讓咱兄弟幾個好好享用一番,這些天風餐露宿的,可苦了咱們這些兄弟們了。”
“還用你放屁?”楊延荊白了他一眼,混合着口水將嘴裡已嚼成面泥的饅頭嚥了進去,看了看自己身前幾碟小菜,茴香花生豆,清水雞蛋羹,蛋黃椒豆角,鹽水浸青蘿,卻是連塊肉的瞧不見。反觀柳玉欄那邊,卻是魚肉俱全,湯水鮮嫩,果蔬豐盈,甜品豔麗,別說是吃,就是看一看都口中生津,胃裡吐酸。
“他奶奶的,蘇青黎這個小王八蛋,派老子出來做任務,連點銀兩盤纏都不給,硬是讓咱們哥幾個吃這糠咽菜,今晚咱擒了這柳玉欄,定要好好的開開葷腥。”
一聽這話,桌子上圍坐的幾人頓時歡呼雀躍起來,連聲喝着,多謝堂主,堂主英明。
楊延荊被衆人吹的正自得意,卻冷不防感覺眼前一晃,一隻雕花青瓷酒盅斜飛過來,直衝楊延荊面門砸去。
楊延荊連忙伸手去接,卻不妨那力道竟大的驚人,入手之時,只覺得虎口發麻,強大的真氣自掌間直灌入體內。
他知道若是讓這股真氣在自己體內亂竄,自己必然會受了內傷,只得催動體內天隕神力,以氣運氣,順勢將那真氣順着尾骨排出體外。
只可憐他屁股下的那把椅子,真氣激盪之下,咔嚓一聲,瞬間裂成了數半,甚至連蹬腿下的青石板也遭受到波及,生出了尺寬的蛛網裂痕。
楊延荊雖堪堪逼停了酒杯,杯中的酒水卻由於慣性潑灑了出來,距離實在太近,楊延荊又將全部精力放在卸掉對方真氣之上,一個躲閃不及,便被潑了一頭酒水。
好在酒水不多,僅打溼了楊延荊額前的幾綹頭髮。但饒是如此,楊延荊又是何等身份,幾時被如此戲弄過,登時一拍桌子,臉上殺氣迸現,其他幾個手下見他臉色鐵青,也全都一股腦的站了起來,抽出腰中佩刀,怒目而視。
卻聽柳玉欄那邊響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慵懶女聲:“我家公子請各位俠爺吃酒,還請各位小聲一些,免得吵到其他人的清淨。”
剛纔那與楊延荊說話的手下,一抖手中鐵刀,噹啷一聲,砍在木桌之上,鐵刀嵌入木桌半個身子,這才叉腰叫道:“躲在娘們身後話都不敢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配請我家爺吃酒嗎?”
柳玉欄乜斜那人一眼,湊到身旁一位姑娘耳畔,笑着低語了幾句,頓時惹的姑娘咯咯輕笑,嬌小的身子花枝亂顫,直笑到身子綿軟無力,幾乎黏在柳玉欄身上,這才罷休。
看的衆人不禁又氣又妒,眼中冒火,心中生怒,連連破口大罵,聲音越來越高,引得其他食客紛紛注目。
楊延荊在一旁隻字未言,冷眼旁觀,揉搓着隱約有些發麻的虎口、指尖,心中卻在暗中思量,這柳玉欄遠非剛剛自己手下所說那麼沒用,剛剛他隨手一擲,自己拼勁全力才能將其化解,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深厚的內力,若是再多長几歲,只怕連自己也不是對手。
而且細瞧他身旁那幾個姑娘,看似身嬌肉嫩,但舉止之間,行動如風,顯然也不是等閒之輩,至少比自己這幾個手下要厲害的多,若真是在這裡打起來,就算能打得過,也必然會耗時耗力,這酒樓里人來人往,難免會招惹什麼是非。
想到這,楊延荊臉上浮現出一股陰冷的笑意。
他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坐下,等到衆人都消停了下來,這才緩緩的說道:“一人吃酒有什麼意思?公子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坐過來一起開懷暢飲。”
柳玉欄眉眼一轉,又重剛纔那女人說了幾句,只見她連連點頭,半晌才笑意盈盈的開口道:“我家公子說了,酒中含沙,喝不爽快,還是算了吧,不過剛剛打碎板凳的錢,倒是可以配給你。”
說着,站起身來,款款走到楊延荊面前,秀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看那大小,至少有五十兩之多。
“喏,給你吧。”女人細若柳葉的兩道彎眉微微蹙成一團,像是來到污穢糞坑之中一般,便是半分,也不願多待,一隻手剛伸過來,身子已經轉過去一半,只用耳根後的白皙脖頸相對。
楊延荊倏然冷笑,“那倒也是,烈酒不配慫蛋,你家公子怕是吃不了。”話音剛落,一隻手便抓了過來,只不過抓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而是比銀子更加白皙更加誘人的女人纖細的手腕。
女人就像是被開水燙了一下,“啊”的一聲尖叫出來,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便要掙開,但楊延荊內功深厚,又豈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夠掙開的。
楊延荊臉上冷笑不斷,手中不斷髮力,已將女人細嫩的手腕捏出了紅白之色,女人掙脫不開,急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擡頭一看,自家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微笑着望着自己。
女人頓時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恢復了平靜,而楊延荊見柳玉欄走了過來,手掌一送,便讓女人抽出了手臂。
“怎麼?”楊延荊臉上寫滿了譏諷之色,悠然的說道:“小公子也想嚐嚐烈酒的味道嗎?”
柳玉欄看了女人一眼,女人會意,連忙拽過來一把凳子,柳玉欄順勢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