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杏花一聽,自然應下來了,她也正好去瞧瞧,這涵陽王到底是何樣人呢。
旁邊佩珩聽說,癟了癟嘴,委屈地道:“爹爹忒地偏心,怎麼只讓哥哥嫂嫂去,卻不叫我。”
夢巧兒聽聞噗嗤一笑:“以前在咱們鄉下,倒是不講究這些,可是如今侯門規矩多,你是個沒出閣的姑娘,爹爹怕是覺得你過去不好。”
“那怎麼寶儀公主能去?”
蕭杏花見她如此,便拉下臉道:“寶儀公主那是涵陽王的親侄女,那自然不同。”
佩珩想想也是,雖覺得大家都去,獨獨沒她,有些失落,不過也只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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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杏花帶領一席人過去的時候,那邊酒席已經整治好了,因是窮鄉僻壤,又是臨時起意,這驛站匆忙之間,也沒什麼好酒菜。
酒是涵陽王帶過來的木樨荷花酒,又把現捉的糟鰣魚蒸了,除此外有一碟子燒肉,一碟子燒鴨子,燒雞肉,還有一碟子煎麪筋。蕭戰庭看着實在不像樣,又問起驛站的驛長來:“可還有一些其他吃食?”
那驛長也是誠惶誠恐:“還有現做的火燻肉,只是口味重,怕是入不得貴人口。”
旁邊涵陽王聽聞,溫聲道:“出門在外,哪裡講究那麼多,煩請將那火燻肉切一盤來,另外若有薄脆蒸酥糕餅,各取一些裝碟。”
驛長聽聞,一連聲說是,自去辦了。
蕭戰庭和那涵陽王相視間,不免都是一笑。
須知這二人,一個是當今聖上的親胞弟,太后娘娘的親兒子,太子的親叔叔,那是何等的尊貴,而蕭戰庭,朝野之間無人不懼的人物,便是上了金鑾寶殿,天子都要賣他幾分情面。
他這樣的人,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見識過?
如今這兩個天上地下一等一尊貴的人,竟然在這傾向僻壤相遇,向驛長要一盆子火燻肉,這兩個人相視間,不免自嘲一笑。
這麼一笑,原本生疏的兩個人倒是生了幾分親近感。
一時蕭杏花和寶儀公主都過來了,寶儀公主先拜見了自己皇叔叔,接着蕭戰庭介紹了自己家小。
“出門在外,不周全的地方,還請王爺海涵。”
“侯爺言重了,你我能在這鳳城縣偶遇,也是緣分,何必拘束於俗禮,痛快暢飲一番就是。”
說着便命人將那一罈子木樨荷花酒打開,篩了給大家吃。
席間因涵陽王敬到蕭杏花,口稱道:“嫂夫人,小王敬你一杯……”
誰知道涵陽王話沒說完呢,旁邊寶儀公主便道:
“皇叔叔,這話你說得不對了。”
涵陽王微詫,看向侄女:“怎麼不對?”
寶儀公主傲然望了蕭杏花一眼,卻是道:“第一,侄女兒喚你一聲叔叔,你要知道侄女兒可是賜婚給侯爺的,如此一來,侯爺應是比叔叔晚了一輩,叔叔怎可稱她爲嫂?”
涵陽王聽聞,面上不動聲色。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皇兄將寶儀賜婚蕭戰庭一說,也知道蕭戰庭年三十四歲,卻並無妻小,可是如今,陡然間人家夫人也冒出來了,兒子也冒出來了,甚至連兒媳婦都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了。
他就不好過問,畢竟涉及到人傢俬密,人家不說,他不能問。
誰曾想,現在他這個侄女兒,竟然開始往外抖摟了。
他微微斂眸,淡聲道:“第二呢?”
寶儀公主輕蔑地掃過蕭杏花,嗤笑一聲,卻是道:“她雖是侯爺的結髮之妻,可是從未被受封,怎敢被稱夫人?今日那些當地民婦前來驛站,更是圍着她一番阿諛奉承,甚至連她的兒媳婦都口口聲聲叫她侯夫人。你當侯夫人這三個字,是嫁了侯爺就能叫得起的嗎?”
涵陽王聽了這個,微挑眉,望向蕭戰庭。
這些事,事關蕭戰庭之夫人,更不是他應該插話的了。
蕭戰庭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連看都沒看寶儀公主一眼,卻是沉聲道:“那敢問公主,若是賤內自稱侯夫人,又該如何處置?”
寶儀公主昂起臉來,高聲道:“按照我大昭律例,合該暫押起來,待抵京之後,移交禮部處置。”
這話一出,蕭杏花並兒子兒媳都唬了一跳,這麼嚴重?還要關起來??我的乖乖啊!
涵陽王此時聽了,不免皺眉,勸道:“寶儀,這位夫人既是侯爺的結髮之妻,便是口稱侯夫人,雖有不當,可是也情有可原,你又何必……”
寶儀公主冷哼一聲:“這個市井婦人,口口聲聲說她爲大,我爲小,我怎可讓這麼一個粗俗無禮鄙薄之輩壓我一頭?她今日既有錯,那就合該依法處置!”
蕭杏花這個時候還真有些擔心了,不由得求救地看向蕭戰庭,卻見他面目冷硬,神色難辯。
他是什麼意思啊,怎麼竟然一聲不吭?該不會這殺千刀的男人,就喜歡這嬌滴滴的女子,爲了娶她進門,就狠心把自己處置了吧?
蕭杏花心裡正嘀咕着呢,就聽見蕭戰庭忽而出聲道:“她自稱侯夫人,並沒有問題。”
這話一出,蕭杏花自然意外,涵陽王那邊不由微詫,而寶儀公主更是險些蹦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她憑什麼自稱侯夫人!還是說侯爺如今認了妻小,已經忘記了大昭國的律法?”
蕭戰庭站起來,朗聲道:
“當年先帝封我爲鎮國侯時,那個時候我並不知家中妻小尚在人世,曾向先帝奏請追封母親並妻兒,先帝追封家母和拙荊蕭杏花爲一品侯夫人。如今拙荊尚在人世,自然也當得起這一品侯夫人之稱謂。”
蕭杏花聽到這話,不由一愣,遠遠地看着蕭戰庭那剛毅的側臉,分明是沒什麼表情,硬邦邦的一張臉,她卻看出幾分暖意來。
原來這喪天良殺千刀的負心漢,當年以爲自己死了!可便是以爲自己死了,也沒忘記自己,還請皇上追封自己爲侯夫人了啊?這倒是真真沒想到的呢!
她抿了抿脣,心中鬆了口氣,鬆了口氣之餘,又有些不自在。
以前倒是平白冤枉了他?
涵陽王聽聞這個,不免淡笑一聲:“戰庭兄說得是,嫂夫人這聲侯夫人,還是當得起的。”
寶儀公主沒想到自己精心一番盤算,原以爲當着自己叔叔的面在蕭戰庭面前揭穿了那愚婦的所作所爲,把她徹底掀翻在地,也好給自己讓位,誰曾想,早在先帝之時,蕭戰庭就曾經爲那愚婦求過追封了!
可真真是……
寶儀公主臉上掛不住,嬌哼一聲,這下子酒席也不吃,叔叔也不搭理,跺腳恨道:
“我不管其他,只等到了燕京城,找我父皇評理去!”
她心裡恨極的,原本要仗着叔叔在給自己撐腰,誰曾想這叔叔絲毫沒有爲自己說話的意思,如今又見裡裡外外都是蕭杏花的兒女,更覺得沒意思,灰着臉離開了。
蕭杏花見那寶儀公主賭氣離開,不免心中暗笑,不過面上卻並不露出,只是低頭做無奈狀,如此一來,反而引得旁邊的涵陽王出言安慰:
“我這侄女,自小嬌生慣養,行事素來我行我素,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嫂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蕭杏花聽得心花怒放,面上卻是賢惠地一笑,嘆息道:“到底是個小姑娘家呢,也着實委屈了她!以後若是真進了蕭家門,想來總是能慢慢好起來。”
涵陽王聽着這話,不免多看了蕭杏花一眼。
他初時只覺得這“蕭戰庭結髮之妻”不過是個無知婦人,可是見她說話言談,倒也是進退有度。剛纔的那句話,仔細品味,便覺別有深意。
到底如今蕭戰庭和寶儀公主的賜婚尚在,皇命不可違,她嘴上不敢違背,還是承認了這婚事的,可是那言談間,卻是堅持要把寶儀公主看做側房。
一時又想起蕭戰庭剛纔雖面上肅冷,可是言語間對這夫人頗有迴護之意,便更覺得自己那寶儀侄女兒前路渺茫啊!
更何況,人家早生了兩個兒子養得這麼大,嫡長子嫡次子的位置都佔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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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這酒席後,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原本這驛站是足夠用的,可是如今因涵陽王下榻了,分給蕭家這一幫子的房舍自然就不夠用了。
蕭杏花掰着手指頭盤算半天,最後卻是道:“咱娘幾個擠一起吧,讓千堯千雲哥兩個擠一起。”
其他人也就罷了,夢巧兒素來直爽,不由得張口道;“娘啊,如果是你和佩珩擠在一起,兩個人還勉強夠用,我們四個人擠在一起,豈不是要擠成肉餅!”
蕭杏花想想也是,可是又沒辦法:“那怎麼辦?”
夢巧兒掩脣一笑,擠眉弄眼上前出主意道:“娘啊,怎麼你和爹還分房睡呢?這不對啊,老夫老妻的,合該一起睡纔是!”
旁邊蕭千堯蕭千雲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其實他們男子漢哪裡注意這些,如今聽說,才覺得不對:“娘,說得是,你和爹怎麼不一起睡?”
蕭杏花被兒女媳婦問起這事兒來,頓時麪皮都漲紅了,囁喏道:“我就是習慣自己睡,自己睡自在,強似和人睡,一個翻身碰手碰腳的,多難受啊!”
夢巧兒越發噗嗤一笑:“娘啊,說的對啊!如果我們娘四個擠在一起睡,那更是一個翻身碰手碰腳的難受,我瞧着,你還是趕緊和爹一起睡去吧,兩個人總比四個人鬆快!”
說着,不由分說,就把蕭杏花往外推:“娘,你也別羞,這把年紀了,有什麼好羞的,去吧去吧!”
將蕭杏花推出門後,她還直接關上了門。
這一幕看得旁邊佩珩春梅並兩兄弟都目瞪口呆:“你,你怎麼把娘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