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嚇得神志不清的黑白無常,在看到厲鬼被樑辛打碎的時候,眼裡居然又顯出了一絲心疼,一時顧不上多說什麼,急匆匆的趕回到棺材鋪去查看。
青墨、樑辛大大方方的跟在他倆身後,老貓則留在店裡。
不周棺材鋪,外堂中幾口巨大的棺材橫陳,在黑天裡自有一股催魂奪魄的味道,黑無常既不看櫃檯也不查錢櫃,更不避諱身後的樑辛,舉着油燈一路穿過廳堂,走進了後跨的院落,推門進屋之後,這才長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屋子裡瀰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三個人躺在地面上,身下都是濃稠的鮮血,每個人的心口,都有一個血淋淋的窟窿,顯然是被喪物活生生的挖出了心臟。
三具屍體都是夜行人的打扮,看樣子應該飛賊夜盜。
莊不周屋子裡的陳設異常簡單,只有一張牀和一張桌子,桌子上供着一方花紋古怪的銅瓶,銅瓶的周圍還散落着一些符撰紙灰,另外還有幾盞碎裂的金色鈴鐺。
曲青墨似乎想起了什麼,走過去一點不客氣的拎起銅瓶,看了看之後冷哼了一聲,把瓶子遞給了樑辛。
銅瓶入手,沉重的很,樑辛這才發現,這隻瓶子竟然是實心的,或者說乾脆就是個雕花銅棒槌,可以當‘獨角娃娃槊’來使用。
曲青墨望向莊不周道:“無心瓶?你是鐵頭山上下來的?”
莊不周卻有些納悶的皺了皺眉頭:“什麼無心瓶鐵頭山……回到日饞再說吧,這裡可待不了人。”
宋恭謹則找了把鐵鍬來,在院子裡挖土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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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頭山不是山,而是一個邪派的修真門道,這個門宗下的弟子,最精通的本事就是:養鬼。
無心瓶就是他們用來養鬼的法器。
傳說鐵頭門下弟子,養鬼、驅鬼、與鬼謀力,其中不乏踏入海天境、玄機境的高手,甚至還有個別長老突破逍遙境,成爲六步修士。不過他們行事詭異,手段狠辣,在兩千七百年前,終於惹惱了當時的修真正道上最富盛名的鳴春山宗。
一場惡戰之下,鐵頭山被蕩平,門下所有弟子均遭慘死
鐵頭山被毀後,門下一名餘孽僥倖逃脫,不知得了哪位神仙眷寵,竟然得到了天下聞名的玲瓏玉匣,七年後,這個鐵頭弟子修爲突飛猛進,以一人之力挑了整座鳴春山,在屠殺一千三百鳴春弟子之後,與鳴春掌門同歸於盡。
曲青墨說完,不僅樑辛面色驚訝,莊不周也神情愕然,吶吶的唸叨着:“這個瓶子……這麼大的來歷?”
曲青墨嘿嘿冷笑:“邪道餘孽,人人得而誅之,你還是別驚訝,先顧着自己的性命吧!”
莊不周兩眼瞪得溜圓,急的一跺腳:“什麼跟什麼,我就成邪道餘孽了……再說,你們見過我這麼沒用的邪道餘孽麼!”
曲青墨和樑辛最喜歡看平時成天微笑,巋然不動的莊不周這幅驚慌失措的模樣,打從心眼裡覺得痛快,兩個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樑辛一邊笑一邊說道:“你還是先說說自己吧!”
莊不周滿臉的冤枉,他就算不懂修行之人的門道,但也能明白‘邪道餘孽’這四個字足夠讓自己一天死三次,趕忙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莊不周和宋恭謹是平遙州人士,哥倆都無父無母,從小一起長大,浪跡江湖,他們倆膽子小手腳笨,但是因爲長相怪異,很有黑白無常的氣質,被一個算命的劉半仙相中了,招來做了黑白童子。
劉半仙在平遙州頗有盛名,但一生未娶,莊不周和宋恭謹哥倆算是他的半個徒弟,也算是他的半個兒子。
到了晚年,劉半仙看他們兩個還算孝順,便說出了自己的秘密,老頭子算命靈驗,全靠年輕時無意中得到的一隻‘實心瓶’!
劉半仙粗通周易,在得了這隻實心瓶之後,慢慢摸索出了一點使用的門道,幾經周折之下,也真的捉到了一隻厲鬼飼養在瓶中,平日他算命,就靠着這隻厲鬼的指點,所以頗爲靈驗。
劉半仙死後,把實心瓶和自己摸索出的養鬼法子一起傳給了哥倆,可憑着莊不周、宋恭謹的長相,要是自己擺攤子算卦,根本就沒有生意……得道高人身邊跟着兩個猙獰童子,那是排場;兩個猙獰童子自己溜達,那是造孽。
莊、宋二人幹不來算命攤子,不過他們又發現銅瓶裡的這隻厲鬼另外一項本事,它能指點出哪裡戾氣深重,將現大劫!
帶着師父留下的銀錢,靠着銅瓶厲鬼的指引,哥倆就做起了喪鋪生意,莊不周開棺材鋪,宋恭謹開紙馬鋪,果然所到之處必有災星降世。這次照着厲鬼的指點,他們又把鋪子開到了銅川。
他們兩個人不得相鄰開鋪,倒也確有其事,這是劉半仙早年的囑託,不過劉半仙當初可沒算出來莊不周和宋恭謹會幹起喪鋪生意,老頭子的本意是希望兩個弟子和睦相處,如果他們左右相鄰各支一個算命攤子,早晚得打起來。
無心瓶是鐵頭山專門用來養鬼的法器,威力非同小可,別說莊不周他們養下的這只不成氣候的喪物,就是真養頭鬼王也不成問題,可劉半仙不諳使用之法,全靠自己摸索,什麼鎮鬼符、如意金鈴都是普通貨色,也幸虧瓶子本身是好東西,才能把這隻厲鬼養下幾十年。
莊不周說到這裡,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我們哥倆沒想到的是,您二位能把日饞經營的有聲有色,這座飯館裡來往的都是生氣旺盛的漢子,到了夜裡也乒乒乓乓的敲打不停,把那頭厲鬼激得無比躁動,我怕在這樣下去會出事,這才拉着宋恭謹,來勸兩位掌櫃的早點打烊。”
跟着,莊不周又詛咒發誓的說道:“這個銅瓶的來歷,便是如此了,我們哥倆的確是養了鬼,可根本不知道什麼鐵頭山、無心瓶,更不是邪道餘孽,二位明鑑啊!”
樑辛聽完點了點頭,轉頭望向抱着杯熱茶猶自發呆的老貓,輕聲的問道:“那三個夜行人……是你的朋友?”
先看到老貓,再看到不周棺材鋪裡的三個死人,樑辛就基本猜出了事情的經過。
老貓這才如夢初醒,渾濁的嘆了口氣,搖頭道:“他們是我從關外請來的,都是做那些沒本錢的買賣的,我被兩個無常鬼毀了名聲,實在氣不過!”
老貓本來就不是什麼本分人,一怒之下,跑到關外花錢僱來三個飛賊報復莊不周,不料三個蟊賊揭開了鎮封銅瓶的符撰。
無心瓶上的符撰和莊、宋二人懷裡的符撰是一體相連,那邊一破,這邊也跟着冒了煙……
說完,老貓也搖頭苦笑:“我也沒想到,二位東家能把日饞乾的風生水起,早知如此我也不會跑到關外去瞎忙活了,險些釀成大禍不算,還白白害了三條性命!”
不過這三個飛賊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算爲民除害了。
樑辛心裡無比的得意,再度望向莊不周,臉色又沉了下來:“照你所說,銅川馬上就要出事了?”
莊不周用力的點頭:“肯定會出事,否則我們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開喪鋪!先前我兩次勸二位離開銅川,其實也是一番好意啊!”
樑辛沒領莊不周的情,一連串的追問道:“什麼禍事?什麼日期?會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