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馮紫蘊他們收拾好東西已經十點半多了,馮紫蘊要送紅毛他們出校,江遇侯要去李葵的出租屋,洪宸與衆人告了別,與朱效傑一道回學生寢室。
路上,洪宸還是擔心沙民民的事,幾經討論,可朱效傑對此事卻並不關心,因爲以他對沙民民的瞭解,肯定是出了什麼難以啓齒的事,否則他絕不會瞞着他跟江遇侯,把能賣的東西全都賣了。
問及沙民民最近有沒有接到什麼特殊電話之類,朱效傑也表示,沙民民一直在給別人做樂器家教,除了僱主的電話,幾乎沒有別人的來電。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洪宸只好安排個時間,跟沙民民單獨見面,把事情說開了,這樣大家以後也好見面。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洪宸回到宿舍,見裡面空無一人,甘菲這小妮子居然玩到這麼晚都不回來,給她打電話,裡面聲音嘈雜不堪,只聽甘菲喊道:“親愛的等我一會兒,半個小時後我準時回家,嘻嘻嘻!”
“唉!”洪宸長嘆一聲,掛斷電話,正欲洗漱休息,卻傳來一陣敲門聲,“這麼晚了會是誰呢?”洪宸打開宿舍門,只見門口站着四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女生,爲首的女生一臉橫肉,體型跟李葵差不多,雙手插在褲兜裡,兩隻眼晴瞄上瞄下,一副盛氣凌人的態度,也不說明身份,擡腳就直接闖進洪宸寢室。
“你們是......”洪宸有些懵。
一個染着黃頭髮,身材較瘦的女生道:“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宿管部的新部長周清,記住我們四個的臉,以後我們來了就是查寢了,除了我們,誰說話都不好使,聽明白了麼?”
“呵呵”洪宸尬笑兩聲,那女生見洪宸一副不受管教的樣子,立刻批評道:“怎麼,不知道叫學姐好啊?”
洪宸冷笑一聲,道:“你們不也是大二的學生麼?我們都是同級,叫什麼學姐好啊?再說,咱們學校也沒有查寢這一說啊。”
黃髮女生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規矩改了,一切以我們爲主,我們說查就是要查。”
洪宸道:“那你們隨便查,我就不招呼你們了。”說着,忙起自己手裡的活兒。
周清兩隻眼晴像貓頭鷹似地掃過宿舍裡每一處角落,突然走到櫃子前,將露了線頭的吹風機直接拽出,冷冰冰地說道:“宿舍不準用吹風機,這點還用我說嗎?”說着,將吹風機遞給了黃髮女生,意味着沒收。
“宿舍條例看過沒有,牀頭不準掛衣服,暖壺不準放陽臺,牀上不準放娃娃,電源不準接插排。這些都不知道嗎?”周清狠狠地說道。
洪宸苦笑兩聲,道:“好,下次一定改。”
周清看着甘菲空着的牀鋪,問道:“你們宿舍就你一人?”
兩張牀,兩個牀位,桌上還放着洪宸與甘菲兩人的合照,是個人就知道這是兩人的房間,這擺明了就是要消遣洪宸,洪宸反問道:“你說呢?”
黃髮女生道:“這位同學,你怎麼說話呢?部長問你話就這種態度?”
洪宸笑道:“我這人就這樣,別人跟我好好說話,我就跟她好好說話,別人不跟我好好說話,那我就不跟她好好說話,從小就這脾氣,改不了啦!”
周清斜了一眼洪宸,也不去計較,道:“那她去哪了?”
洪宸道:“我怎麼知道?腿長在她身上,我還能處處跟着她啊?再說我們學校也沒規定限制人身自由啊!”
周清的表情有些不悅,對黃髮女生道:“給她記上,夜不歸宿。”
“她出去買東西了,半個小時後就回來!”洪宸急忙說道。
“夜不歸宿”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旦被記上,不僅面臨校方的處罰,還要遭受別人指指點點,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致命的。
可週清卻道:“查寢的時候不在就是夜不歸宿,少一分鐘都不行,這是規矩。”說罷,帶着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宿舍。
看着這突如其來的宿管部,洪宸心裡七上八下,自入學以來,也就軍訓的那幾天有人來查過寢,M大學相對自由,除了上課,其餘時間均由學生自己安排,怎麼今天突然就多了這麼些規矩?
洪宸打電話問了其他系的朋友,均表示沒有查寢一說,甚至連樓上樓下都沒有查寢一說,合着全校只查她一間寢?洪宸越想越氣,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至於甘菲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也只是稍有印象,睡得太沉,一覺到天亮。
凌晨六點,洪宸拖着江遇侯和朱效傑晨跑,跑了一大圈之後,洪宸突然停下問道:“你們宿舍有人查寢嗎?”
江遇侯道:“我在李葵那,我哪知道查不查寢。”
“沒問你,老豬你說。”洪宸道。
朱效傑道:“查寢?查什麼寢?我們都大二了,誰會查我們寢?這不閒着沒事幹嘛。”
江遇侯道:“怎麼,老大,你被查寢啦?”
洪宸無奈地點點頭,道:“看來真的是全校只查我們一個寢室。”
朱效傑道:“不會吧?全校只查你們一間?你們是國寶啊?還有這殊榮?”
江遇侯眉頭一皺,道:“嘶......不會是......有人故意要整你吧?”
江遇侯說到“有人”這倆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同時不約而同地跟朱效傑對了一眼,言辭之中在暗指白小綾。
洪宸自然聽得出他們在說誰,琢磨了一下道:“她應該不會這麼小心眼吧?”
江遇侯道:“人心叵測,你知道人家肚子裡想什麼呢?就連沙民民那種人,跟我們朝夕相處那麼多年,我們都猜不透他的爲人,何況是一個白學姐!”
洪宸道:“我覺得老沙有難言之隱,先不要着急下定論,有時間我會找他問清楚的。”
江遇侯道:“老大,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他那種人,一向我行我素,你是拉不回他的。”
正說着,路過女生宿舍樓下,只見沙民民一個人拖着一個長長的麻袋,正在往袋子裡拾垃圾。
“老沙,你怎麼在這?”洪宸趕緊迎上去,沙民民擡頭見到江遇侯與朱效傑,黯自低下頭去,低聲道:“義務勞動......”
“啥?我沒聽錯吧?義務勞動?”江遇侯上前打量了一下沙民民,只見他袋子裡裝的大多是飲料瓶、瓜果皮和一些雜草碎葉,遂笑道:“你別告訴我,你爲了賺錢都開始撿破爛了?怎麼,我們那些運動裝備的錢還不夠你花的?你可真賣力啊!”
洪宸推了一把江遇侯,並瞪了他一眼,江遇侯撇了撇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沙民民見狀,也不否認,低聲道:“老大,我先走了......”
洪宸趕緊追了上去,拉着沙民民到了一旁的樹下,問道:“老沙,你到底遇到什麼事了,有什麼事讓你連我都瞞着?”
沙民民擡頭看了看洪宸,眼神有意無意地閃躲,支支吾吾地說:“沒......沒事......”
洪宸道:“我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信不過我嗎?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不是遇到難事,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見沙民民低頭不語,洪宸接着說道,“我知道,你變賣你們的東西,肯定是遇到了難事,既然你不肯說,我也就不問你了,我這也沒多少錢,這些你先拿着,不夠再告訴我。”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千塊塞到沙民民手裡。
“老大......我......”沙民民欲言又止,憔悴的臉上閃過一絲感動與不知所措,他並沒有跟洪宸客套,而是將這個錢攥在手心裡,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老大......這個錢......我會還你的......”
洪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把你們三個當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們別把我當成外人,有什麼難事儘管開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遺餘力!”
良久,沙民民嘴脣輕啓,洪宸以爲他要對自己說出隱情,不料他卻輕聲擠出三個字:“謝謝你......”
洪宸微笑道:“有事情就趕緊辦,辦完趕緊歸隊,我們這個組合,少了你可不成!”
沙民民把頭低到九十度,拼命地點着頭,見沙民民如此,洪宸也不便再逗留,便帶着江遇侯與朱效傑吃早飯去了。
上午沒課,洪宸想去找林染,她覺得林染這幾天的行爲有些反常,有些話可能當面說清楚比一直左思右想要好得多,可不巧的是,連續去了三趟書房都沒能見到林染,就連平日裡一直守候在林染書房的沙隱金也沒了身影,無奈之下,只好去指尖雪咖啡廳與蕙姐談心。
這邊屁股還沒坐熱,甘菲便打來了電話:“洪宸你在哪呢,出大事啦!”
洪宸心中一緊,只道是甘菲被富二代小夥騙了什麼東西,忙道:“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不知是誰昨晚給我記了個夜不歸宿的處分,讓我去男生宿舍樓下撿垃圾!真是服了!”甘菲叫嚷道。
洪宸這才鬆了一口氣,只要沒被騙了色就好,於是將昨晚發生的事跟甘菲說了,甘菲抱怨道:“我在宿舍兩年沒有出去過,就昨晚跟小帥哥逛了個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洪宸笑道:“好啦,反正我上午也沒課,不就是撿垃圾嘛,我陪你一起去吧。”
“還是你講義氣!嗚嗚嗚!”甘菲在那邊感動的涕淚俱下。
“撿垃圾?”洪宸突然眼前一亮,這不跟沙民民一樣嗎?於是立馬給朱效傑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後,洪宸問道:“老豬,我問你,你們昨晚真的沒有被查寢?”
朱效傑道:“沒有啊,我回宿舍都快11點了,誰會那麼晚去查寢?”
洪宸又問道:“那你回去的時候,老沙在不在屋裡?”
朱效傑道:“在啊,不過他已經睡着了,怎麼了老大,出什麼事了嗎?”
洪宸自言自語道:“這就對了,肯定是你回去之前,便有人查過寢了,你們都不在,所以被記下了處分,老沙不想讓你們受罪,於是他一個人把撿垃圾的事給攬了下來。”
朱效傑聽得雲裡霧裡的,問道:“老大,你說什麼?”洪宸仍是自語道:“媽的,全校就查我們兩個寢室,明擺着跟我過不去!好!既然你要玩,老孃便奉陪到底!”說罷,掛斷電話,衝出咖啡廳,直奔系裡。
洪宸風風火火衝進學生會的分部,只見白小綾跟幾個男男女女研究着什麼,洪宸二話不說,直接奪過白小綾手裡的報告,只見上面清楚的寫着對甘菲以及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等人的處分。
“讓女生去男生宿舍樓下撿垃圾,讓男生去女生宿舍樓下撿垃圾,虧你想得出來,白學姐,這就是你的本事?”洪宸怒道。
幾名學生會成員正欲發作,卻被白小綾一個手勢攔下,並讓他們暫時出去。
頓時,屋裡僅剩白小綾與洪宸兩個人。洪宸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白學姐,白會長,有什麼事直接衝我來,背地裡搞這種陰謀詭計算什麼本事?”
白小綾絲毫不慌地倚在靠椅上,道:“看來,你都知道了。”
“廢話!”洪宸道,“這種見不得人的伎倆怎麼瞞得過我?要是我沒猜錯,馮紫蘊也被你整了吧?”
白小綾直截了當地說道:“藝術系的事有其他人負責,我主要負責我們這個系,只是可憐那個建築系的女生,被你拖累了。”
洪宸憤然道:“好,既然你單單對我們班的宿舍下手,讓我們班難堪,那我們就到蘇老師面前,把話講清楚,看她怎麼說!”
白小綾突然搖着頭冷笑兩聲,道:“洪宸,你可太天真了,蘇主任是學校的十大領導之一,她的班級誰敢輕舉妄動?你以爲我大半夜派人去找你們麻煩是單單爲了你?呵呵!”
洪宸頓時有些迷惘,盯着白小綾問道:“你什麼意思?”
白小綾起身緩步遊走在洪宸身邊,一邊打量着她一邊輕聲慢語地說道:“這你都看不出來?若是沒有蘇主任授意,誰敢對你們下手?”
洪宸被她的話驚得一怔:“你是說......這些事是......蘇老師授意的......”
白小綾長嘆一聲道:“說起來,你洪宸真是個奇人,竟能把林老師哄住,讓他爲了你,不惜跟蘇老師反目。”
洪宸驚道:“這跟林老師又有什麼關係?”
白小綾在洪宸身邊緩步打着圈,道:“學校裡誰不知道蘇主任對林老師有愛慕之心?你作爲一個學生,竟敢搶班主任的獵物,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胡說八道!”洪宸急道,“我什麼時候搶過林老師?”說出這句話,洪宸心裡多少有點心虛,因爲她確實對林染有感覺。
白小綾道:“你知道爲什麼在上次車展之後,陳述衛與陸風雨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麼?”
“這我哪知道!”洪宸不屑地回道,但轉念一想,脫口而出,“該不會是......”
“沒錯!”白小綾道,“他們被林老師以騷擾女同學爲由告到教務處,被罰回家思過三個月。”
雖然回家思過三個月有點太狠了,但洪宸壯着膽氣說道:“那是他們咎由自取!誰讓他們調戲女同學!”
白小綾冷笑一聲,道:“沒錯,這件事是他們有錯在先,可縱觀這幾年,能讓林老師親自出手把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的,怕是隻有你洪宸了,即便是林老師的學生,也未享受過如此待遇,給你自由出入他書房的權力,手把手輔導你專業知識,林老師對你怎麼樣,所有人都看在眼裡,你覺得同樣作爲女人的蘇主任會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嗎?”
“我......”洪宸想不到話來反駁。
白小綾接着說道:“要說你的外表,是無可挑剔,但女人身上最不值錢的就是這副皮囊,現在的社會,比你漂亮比你年輕比你身材好的比比皆是,你難道指望依靠這個來吸引林老師?醒醒吧!以林老師的身份地位,他將來的夫人即便不是大家閨秀,也得是書香門第,哪是你這種凡夫俗子配得上的?收起那可笑的天真吧,認清現實。”
洪宸不敢擡頭去看白小綾的眼睛,她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卻十分中肯。好比夜聆笙與小吖頭,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一起?想到那天在林染書房關於《愛情筆記》的討論,洪宸現在明白了,當時林染的那個略帶嘲諷的笑是什麼意思了。
“不對!你說的不對!”洪宸突然擡起頭望着白小綾,義正嚴辭地說道,“這只是你一昧的想法,是你不自信的表現!不可否認,當下是有很多身份尊貴的人貪圖女人的美貌,做出一些不齒勾當,但這並不代表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你自己遇到一些糟心的事,便認爲是這個世界糟糕透了,並以過來人的身份大放厥詞,讓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覺得這個社會腐爛不堪,不再相信世界上還有美好的存在,你這種人,不過是自己站在陰溝裡,對那些站在陽光下的人羨慕嫉妒恨罷了!”
“你!!!”白小綾臉色突變,煞白的臉上赤紅一片,洪宸卻根本不給她還口機會,接着說道:“林老師說過,相信你的人,不用去解釋,不相信你的人,再多的解釋也是浪費脣舌,我相信林老師的爲人,他絕不是你口中那種膚淺的人!你自己的碗裡吃出蒼蠅,便呼籲所有人都不要吃飯了,真是可笑!白學姐,或許你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我同情你,但並不可憐你。”
說罷,洪宸轉身離開,身後不斷傳來噼裡啪啦摔東西的聲音,估計白小綾氣得臉都紫了。
將心裡的怒火發泄出來果然舒服了許多,只是沒想到班主任蘇惠卿居然如此猜忌,甚至向自己的學生施壓,不惜背地裡搞小動作,往日礙於她爲人師長的地位,洪宸一忍再忍,可如今事情已經得到印證,那自己就應該跟她好好談一談,如果忍氣吞聲,後面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洪宸鼓起勇氣來到行政樓,路過林染辦公室,只見馮紫蘊揹着吉他站在裡面,林染在低頭寫着什麼。
去了好幾趟書房都沒找到林染,沒想到他在辦公室,林染素來日理萬機,若是錯過了,下次又不一定何時能見到他,於是洪宸果斷地選擇敲了林染的門。
林染見到洪宸,臉上透過一絲不自然,洪宸沒得到允許便走了進去,林染將寫完的稿件交給馮紫蘊,同時對洪宸道:“什麼事?”
這三個字是那麼平常,多麼普通,多麼生疏!洪宸低着嗓音,略帶羞澀地說:“我......有話跟你說......”
馮紫蘊一聽,立馬道:“那林老師你們先忙,我先不打擾了。”同時對着洪宸做了一個賤賤的表情。
林染卻道:“不必,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很快就寫完。”同時又扯出一張稿件,邊寫邊對洪宸道:“有什麼事說吧。”
看着林染這生疏的舉動,洪宸心裡既緊張又害怕,他好像又變回了一個老師,而不是朋友,洪宸不知要如何開口,更不知要說些什麼,一旁的馮紫蘊見狀,趕緊坐到遠處的椅子上,戴上耳機,將音樂聲音調到最大,練起了吉他,並說道:“你們說你們的,我絕對聽不見。”
馮紫蘊的音樂聲音很大,即便戴着耳機也能聽到它裡面的重金屬搖滾樂,就是在她跟前放鞭炮可能也聽不到了,洪宸鬆了一口氣,坐到林染對面,輕聲說道:“我最近......感覺......我們兩人之間,其中一人出現了問題......”
林染的筆突然停下,擡頭看着洪宸,道:“你能這麼說,便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洪宸嗯了一聲,緩緩道:“你說過,我們私下裡可以是無話不談的朋友,這句話還算不算數?”
林染道:“男子漢一言九鼎,自然算數,今天你就當我是你的朋友,有什麼話儘管開口,不必忌諱。”
洪宸撓了撓頭髮,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感覺......自從贛山回來之後,你好像變了一個人,是我哪裡做錯了讓你不高興了嗎?”
林染忽的一怔,神情忽變,忙道:“怎......怎麼會?”
洪宸紅着臉說道:“我這個人神經大條,有時候說話辦事不動腦子,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改的,如果你不說......我就會很迷茫,會胡思亂想,會心情低落,會睡不好覺......”說着,雙頰又增幾分紅暈。
林染放下筆,將十指交叉,放到嘴邊,停了半晌,見洪宸的手指死死地摳着衣角,顯然是緊張萬分,才緩緩說道:“你誤會了,只是最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辦,我的精力全在這件事上,難免對周圍的人有些疏遠,你不要想多。”
“啊?僅僅是這樣而已嗎?真的是我想多嗎?”洪宸在心裡不斷地問着自己。
“等忙過了這件事,我再帶你去贛山散心,如何?”林染問道。
“好!”聽到林染如此說,洪宸轉憂爲喜,叫道:“正好趁這段時間我織一條圍巾給朱老師送去!”
林染雙眸驀地一閃,有些驚訝地問道:“給朱老師織圍巾?”
洪宸道:“沒想到我還有這種技能吧?朱老師那麼大的年紀,一個人在那裡維持着一個學校,你平時事務繁忙,又不經常去,我想他一定很缺乏照顧,現在都已經立秋了,再過一陣天氣就該涼了,我織一條圍巾送給他,也算聊表心意。”
林染沉吟道:“難得,你還記掛着他。”
洪宸道:“那當然啦,他是你的老師嘛,也就是我的老師,而且,我也非常敬佩他老人家呢!”
林染輕嘆一聲,道:“好,等過了這一陣,我一定帶你去看他。”看着洪宸臉色漸漸舒展,林染卻眉頭微皺,問道,“你專程來行政樓,不會就是跟我說這件事吧?”
洪宸一愣,趕緊說道:“不是不是,我是順路過來的。”
“順路?你來行政樓找誰?”林染問道。
洪宸見瞞不過,只好將昨晚發生的事告訴了林染,林染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卑鄙無恥!”
洪宸道:“其實我今天來,就是要跟蘇老師把話談開,請她不要再爲難甘菲和猴子他們了,事情是因我而起......”
“不!”林染打斷道,“事情不是因你而起,是因我而起,這是我跟她的私事,讓你牽連其中,實在是不好意思。”
洪宸忙道:“這怎麼能怪你呢?這是她對我的誤會。”
林染搖了搖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天車展之後,我嚴懲了陳述衛和陸風雨,可這倆人對你仍不死心,事後聯合你們班助程讓,欲對你不利,後來被我得知,我一氣之下將陸、陳二人移交紀檢組織,並將程讓送到他叔叔的公司去實習,他以爲我是在幫他,實則我是讓他這個害羣之馬早日離開學校,只是這件事涉及到你,而我辦的又比較果斷,事先沒有跟蘇惠卿商量,這才導致她對你心存不滿。”
洪宸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日子連班會都少了,原來是班助被人發配邊疆了。
林染道:“此事我自會處理,你就不要插手了,只要你信得過我。”
洪宸喜道:“我自然信得過你啊!林染叔叔!”
看到洪宸又開自己玩笑,林染不怒反笑:“你這種如浪潮般的性格,真是讓人羨慕。”
洪宸嘻嘻笑道:“我媽一直說我沒心沒肺呢!”
“砰”地一聲,馮紫蘊的琴絃繃斷了一根,打斷了二人的談話,馮紫蘊摘下耳機,自言自語道:“幸虧不是在演出過程中,好險好險!”
洪宸走過去道:“沒傷到手吧?是琴絃斷了嗎?”
馮紫蘊道:“琴絃沒斷,是這把吉他原先的主人把弦給調整了,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出現故障。”
洪宸上前瞅了一眼,忽然叫道:“這......這不是老沙的吉他嗎?”
馮紫蘊道:“什麼老沙小沙的,這是林老師贊助的!”
“我說的是真的!”洪宸解釋道,“你看吉他底部是不是有個M字樣?那是因爲老沙喜歡魔人布歐,所以才刻上一個M的標誌。”
馮紫蘊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吉他底部,果然有一個跟魔人布歐一模一樣的M標誌。這下她信了,盯着吉他半晌沒說話。
洪宸自語道:“不對啊,就算老沙再缺錢,也不可能把這個寶貝賣掉,他一定是遇到了大問題!”兩人一齊將目光投向林染。
林染見事情暴露,也無法再隱瞞,長舒一口氣,緩緩說道:“沙民民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靠他母親一人把他們兄弟倆帶大,爲了給母親分擔壓力,自高中畢業後,沙民民便開始自食其力,靠給人做音樂家教來賺取學費。聘請他的是一戶普通家庭,嚴格來說,這家人並沒有想請家教,也請不起家教,只是出於善心,纔給沙民民一個通過自食其力的方式來賺錢的機會,沙民民當然知道僱主的良苦用心,於是很用心的教導這個叫芳芳的女孩,可是前不久,芳芳被查出患有白血病......”
洪宸顫抖地問道:“不會是......”
“不錯,沙民民是唯一一個與芳芳骨髓相匹配的人,他決定用骨髓移植的方式來報答芳芳一家對他的照顧,只是......”林染一頓,“只是,骨髓移植雖然對捐獻者的傷害不大,但卻面臨着鉅額的手術費用,所以......”
“所以老沙變賣家當,是爲了給芳芳做手術?”洪宸的眼淚應聲而下,一旁的馮紫蘊雖比洪宸堅強的多,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鼻樑一酸,她轉過身去,不讓別人看到她的醜態。
“沙民民自尊心很強,他不願把自己的事強加給別人,所以只好瞞着你們,獨自承擔下這一切。”林染道,“我曾想幫助他,卻被他斷然拒絕,於是只好以買吉他的方式來給予他金錢上的幫助。”
洪宸哭着問道:“那他什麼時候做手術?”
林染道:“應該是明天上午,現在的他,應該已經去醫院跟芳芳匯合了。”
洪宸此刻已經哭得像個淚人,她與沙民民他們幾個朝夕相處,從心裡真的把他們當做親弟弟一樣看待,如今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心如刀絞,馮紫蘊輕輕把她攬到懷裡,洪宸靠在馮紫蘊肩頭泣不成聲,馮紫蘊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的眼淚浸溼了自己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