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黃粱一夢
早上下夜班的時候,城市冷的嗖嗖,她的厚衣服還在自己家放着,所以也並不是那個吻的關係,習秋彤下班的兩個月來,頭一次回了自己的房子。
天冷的時候她總是感覺有點不舒服,她十分十分的怕冷。
習秋彤兩個月沒回家了,上樓的時候都有些不習慣樓梯道很窄。
感覺好像有點點變化。
樓道沒有物業,全靠住戶自己自覺打掃,以前習秋彤的對門住着一個開大卡車的漢子,漢子比較懶,垃圾都是往門口丟就完事。經常惹的樓上的老爺爺老奶奶跟他吵架,習秋彤見過素質差的,沒見過這麼素質差的,爲了不讓那些老頭老太被垃圾絆倒,習秋彤有時候會幫他丟垃圾。
當然了,樓道的衛生一直也是習秋彤在打掃,整棟樓的老頭老太都比較喜歡習秋彤,有時候做飯會送給她吃,這也是習秋彤這麼多年來房東不漲她房租的原因。因爲她是個特別有素質的租客。
本來她以爲她走了兩個月,一定會髒亂差到不成樣子,說不定跟垃圾堆一樣味道超級難聞。
很意外,她下班回來,走道很乾淨,隱隱還有拖把拖過的痕跡。
對門的漢子也沒有堆垃圾。
習秋彤心裡咯噔一聲。頗有點活見鬼的趕腳。
擦了個去。
她的門上怎麼貼那麼大一個喜字。
還插了玫瑰花。
習秋彤手就是一抖,都不敢拿鑰匙開門。
她特別特別擔心被人擦的鋥亮的還插了玫瑰的鐵門被打開後,尼瑪夏未嵐就在裡頭端坐着,拿着手槍準備要她的命。
習秋彤實在受不了這個刺激,在開裡頭的木門前,掉頭還是去敲了那個大漢的門。
“張叔,張叔!”習秋彤不知道那個漢子什麼年紀,反正鬍子拉碴的,她就把人家一直喊叔。
哐當門開了。
濃妝豔抹一個女的。
習秋彤嚥了口唾沫,勉強露了個笑容:“我,我那個是住在隔壁的小習……”
“哦。”女人的顴骨比較高,看着她有冷漠的味道。
“張叔搬走了嗎?你住在這裡了嗎?”習秋彤表示滿頭問號,傻傻搞不清楚。
“哎呀,是小習啊。”一個男人突然從屋裡探出頭了,十一月天光膀子,五大三粗的伸手把女人摟住對習秋彤笑了:“哈哈,這是我新媳婦啊,我前幾天剛結婚啊!我敲你門半天,不見你人啊,喜糖你沒吃上啊,結婚喜氣啊,我給你沾了點喜,貼了喜字放了紅花給你。”
靠。
習秋彤長鬆一口氣,尼瑪的嚇人也要有個限度。突然自己門上帖那麼大個喜字,還插花,還以爲自己走錯門了。
“恭喜恭喜。”習秋彤笑着答了話。
“以後左鄰右舍,還要靠你多關照。”漢子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頭一次對習秋彤這麼客氣了。
習秋彤哈哈笑着寒暄。算了,人家結婚是喜事,何況多個女人,漢子也能幹淨一截。
弄清楚真相,習秋彤纔有勇氣開了她自己的門。
兩個月,到處都是落灰,還來不及打掃。習秋彤反正是累了,扯了她牀上罩着的塑料紙。從櫃子裡拿出厚一些的被子,她房間裡的暖氣還不錯,睡起來還算暖和。習秋彤精神潔癖,被人親了摸了後,渾身不對勁爬着上了牀,一覺睡死過去。
一覺醒來,下午三點多。
一開手機,全是陸汶的未接來電。
還有二十幾條道歉短信。
內容比較悽慘,表白,剖析,道歉,求情。
反正看得出來特別着急。
習秋彤恍惚之餘,呆呆在牀上看了一個小時短信。
如果外人看了陸汶的道歉短信,大概會以爲她是去殺人放火參加納粹屠殺猶太人了。
實際上,就是把習秋彤抱着親了幾分鐘罷了。
習秋彤發着呆,嘆口氣。
人家好歹憋着憋着也幾個月了,算起來罪不至此。
習秋彤在千難萬難裡,選擇回了一條短信給陸汶。
小陸,沒什麼,我沒生氣。只是我不太適應有些事。你知道,我脾氣有點怪。
幾分鐘後,陸汶回信。
秋彤,我只是因爲喜歡你。真的不是冒犯你,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你這個人很好。
那你還願意理我嗎?
願意。
習秋彤至此把昨晚那個很尷尬的局面結束掉了。
她突然又覺得自己那麼無聊且卑鄙無恥。
說不清道不明自己感覺的時候,就先把人家霸佔起來,一味利用。
是不是因爲小五不理她了,時月也出院了,她一個人真的快過不下去了,才這樣貪婪的佔據一個好人的好意?可這世間如此公平,得到總要付出,這一次她是不是也應該付出一些什麼,來回報另一個人對她的關懷備至。
習秋彤沒有主意。
她只有起牀泡了方便麪將就吃了,接了桶水就開始在家大掃除起來。
掃地拖地,除塵。累死。鬧完了,洗個澡,也快天黑了。
冰箱裡一大堆東西都放壞了,找了個垃圾袋,裝了匆匆拿下樓去樓下丟掉。
上樓的時候意外發現,哎呀,結婚那對兒把感應燈都裝好了。
頭一回兒,樓道亮亮的。習秋彤爲這點恩惠,興高采烈的。
“秋彤,我給你帶了飯過來,你開門。”陸汶在門外給她打電話。
習秋彤自己都準備做飯了,只好放下菜刀去給陸汶開門。
陸汶受傷,頭上繃帶已經拆除了,不大不小還是留了一條疤痕,她把劉海放下來遮住了一點點,曬的黑紅的膚色,在家養了兩個月似乎變白了,穿着大大寬鬆的滑雪服,一隻胳膊還是打着石膏,傷筋動骨一百天,真是一天都不能少,算算日子,拆石膏還有一個月。
“希望你別生我的氣,我以後保證對你安安分分的。”陸汶在打石膏的手臂上還夾着一束玫瑰花,算是很貼心了。
習秋彤真的很不好意思把一個最近一直在照顧她的人趕出去。
她只有笑了,可能笑的不算好看,但面對追求她的人,她最近實在太慘,太需要人疼愛,就當她居心叵測一回,反正她也不是好人,她把陸汶讓進來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吃飯嗎?”
陸汶放下飯,放下花:“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你知道的。”
談話還算愉快。關於昨晚的吻,習秋彤避而不談。
陸汶也還算規矩,陪她吃了一頓很愉快的晚飯。習秋彤在飯桌上把對門夫妻的事兒告訴了陸汶,把陸汶逗得哈哈大笑。習秋彤聊着天,慢慢的也就釋然了。
吃晚飯,陸汶看電視,習秋彤洗碗。
冬季的水有些冷,習秋彤洗的兩個手發紅,聽見陸汶在客廳看槍戰片,她陡然覺得她真的有點類似最近播來播去的電視劇裡那些家長裡短的老媳婦了。
對,她從頭到腳,真的都不青春了,也不少女了。
陸汶比她還小兩歲,就算看着風霜洗禮過,但怎麼說也顯得比她嫩。
用本院大夫的話說,習秋彤你還覺得自己沒老嗎?你眼神兒都不清澈了。
人老珠黃。男大夫一錘定音。
等洗完碗,習秋彤手都凍僵了,陸汶給她在沙發上讓位子:“看電視嗎?”
習秋彤噗嗤笑了道:“我真心覺得我可以去替海清演兒媳婦了,你跟我家大爺似的。”
“你可比海清漂亮多了,哪有你這麼漂亮的兒媳婦,婆婆都要笑醒了。”陸汶樂和了,示意自己的斷手:“等我好,幫你做十年家務補償你。”
“哎呦,你會做家務嗎?”習秋彤疑問了。
“鄙人四海爲家,一屋不掃專掃天下。”陸汶咬文嚼字。
習秋彤笑呵呵拍了她一把示意她嘴貧。
電視沒啥好看的,習秋彤之前追的《步步驚心》似乎已經謝幕,結局是啥習秋彤也沒了興趣。聽美殘和王倩聊的時候,聽說是個悲劇,女主最後穿回了現代,和男主們一點瓜葛也沒有了。
哎呦。黃粱一夢。
整個電視劇的主旨也就說明了點這個。
人生大夢一場,不如趕緊睡醒。
勉強陪陸汶看一個好萊塢科幻片,異形大戰鐵血戰士,倆醜爆了的妖怪打的稀里嘩啦,也不知道是爲啥。習秋彤看的只打瞌睡。
一到冬季習秋彤特別容易困,容易睡覺。
等片子演完了,也晚上十一點多了。
“那我回去了,你睡吧。”陸汶披了衣服起來。
老天爺啊,能憐憫一下她做了半晚上老媽子的心嗎?習秋彤看着外頭冷颼颼的颳風,你都坐到十一點了,我把你趕回去,是顯得我有多不仁不義啊。
“算了,別走了,你跟我歇着吧。”習秋彤在家穿着厚格子襯衣,粗布褲子,扎着頭髮特別賢惠的臉。
“你只有一間臥室。”陸汶表示擠。
習秋彤笑了:“兄弟,你的益達啊,你能雪山睡,草地睡,零下二十度睡,我家客廳好歹還有十六度呢。”
陸汶被她給逗笑了:“好,我知道,我只有睡沙發的份兒。”
習秋彤去櫃子拿了被子道:“少裝蒜了,讓你睡我邊上。不過蓋兩個被子而已。”
“好,勉爲其難,我也認了。”陸汶呵呵笑了,一隻手給她幫忙鋪牀疊被。
大冬天,確實也不能讓人家睡沙發了。習秋彤偶爾心寬一次,把陸汶樂死了,在她家洗漱的時候,滿嘴牙膏沫子還要給她唱歌。
“秋彤,你還沒給我唱過歌呢?我想聽你唱首歌。”陸汶換了習秋彤的睡衣,看起來瞬間婉約了不止七八分。
“我五音不全,從來不唱歌。”習秋彤對唱歌這個事兒深惡痛絕,她這輩子毀完的原因,怎麼說也跟這個唱歌有點關係。
“真的?那要不我教你。”陸汶還很耐心。
習秋彤躺在枕頭上蓋着被子發話了:“求你,除了唱歌,你讓我學什麼都行。”
“真的?”陸汶笑着湊近了點。
習秋彤瞬間嘴角嘶嘶抽氣兒,又自嘲一樣笑了:“我年紀大了,真心玩不動了。同學,你讓我今晚安生睡個覺,別鬧的跟昨晚一樣讓我把你趕出去。”
“秋彤,你還是不要提昨天晚上了。傷心傷死我了。”陸汶說的輕鬆根本不像是傷心:“我長這麼大,女孩從來沒有像你這樣拒絕過我。”
“哎,我知道你本事。不用跟我講你的情史了。算我心理扭曲,是我對不起你。”習秋彤也挺納悶。她最近這是要多冷淡啊。這樣下去,腫麼得了啊。
“哈哈,要不然你給我個機會,咱們試試吧。你要真接受不了,我也做了好事,幫你證明你確實要看心理醫生了。”陸汶說的哈哈大笑,一點也沒尷尬。
習秋彤自己臉皮就夠厚了,碰上個比她還厚臉皮的,鬧的她反倒面紅耳赤了:“你那手能用了再說。”
陸汶一臉貓撓一樣不甘。
習秋彤嘻嘻笑了伸了手關燈道:“睡吧。”
燈一關,夜晚嘩的就顯得安靜了。
滿牆樹影子,像月亮在牆上潑墨作畫。習秋彤閉了眼睛,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暖氣到了後半夜顯得有點供暖不足,溫度在一點點下降。習秋彤冬季屬於手腳冰涼的貨色,每年冬季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漫長的煎熬。她還記得小時候,手上腳上都生滿了凍瘡,穿單鞋上學的慘日子。所以習秋彤的記憶裡,她是特別不喜歡冬季的。唯一好過的幾年,大概就是她上大學的時候。
“你是不是冷?”
耳邊有人輕輕在問。
習秋彤不知道爲什麼又滿腹的心酸,她簡直不能想她小時候過過的那些日子。不能想她爹斷腿,大過年從工地上擡回來的時候,血在腿上被凍成冰塊。不能想從此她爹在家裡死氣沉沉的臉,她娘爲了讓她上學跟人借錢遭人的白眼。
她有太多不能回憶的事,壓的她快透不過氣。
“陸汶,你能抱抱我嗎?”習秋彤在反覆的折磨裡,終於低低的開了腔,說的特別慢:“……你可以安安靜靜別亂動,就讓我在你懷裡靠一會兒嗎?我冷的厲害。”
陸汶徹底對她心疼了,把被角掀開一段,讓她過來,習秋彤小心翼翼不去碰她的右胳膊,陸汶用左手把她摟過來,幫她把被子蓋好,用下巴磕抵住懷裡人的額頭。
“我這個人是不是特別討厭?”習秋彤問她,她對自己已經心懷怨恨。
“沒有,你挺好的。”陸汶答了。
“我不該這麼對你,可我一個人真的很難受。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就好像一無所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過下去,我不是想故意跟你不清不楚的。我知道這樣你也挺難受,可我沒有辦法,陸汶。”習秋彤感覺每一個字從喉嚨出來的時候都是疼的,她實在很討厭自己這樣軟弱與猶疑。
陸汶慢慢吸了口氣,把懷裡的人抱好,忍着難受給了她安慰:“你是個好女人,我等多久都很值。”
十一月的冷風把窗戶外的樹枝搖的很響,梧桐的葉子就快落盡了。
習秋彤有一整顆心的淒涼,她發現她的前半生真的糟糕透頂。她就像是一片完全發黃的樹葉,不知道爲什麼還要抓着那一點點枝幹表皮不放,已經汲取不到任何營養,已經再從中得不到任何暖意,風在窗外嚎叫,好像是在她腦海裡,把她的皮肉都凍僵凍疼了。
“陸汶,如果你一直等不到我呢?”習秋彤吐出心底的白霧,她的心臟大概也要結霜了。
“反正我也不用結婚,我一直在野外工作,重新認識一個值得愛的人機會也比較渺茫。我有很多時間來等你,我信奉科學,也不相信輪迴轉世,我想我是個有毅力的人,咬咬牙,可能就是十年八年吧,等這麼久你還不和我在一起,你就快四十歲了,四十歲你不和我在一起,你還要怎麼辦?難道真的孤獨終老?”陸汶撫摸着她的頭髮,一點一點的跟她擺事實講道理。
習秋彤很沉默的靠着一副溫暖的身軀。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大的決心和毅力開口的,但是可以預期的只有內心無盡的黑暗和對生命的恐懼。
“陸汶,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了。可你能不能別太高興,別說話,別動,什麼都不要做。我只想睡了。”習秋彤靠在她肩膀說了這樣一番話。
陸汶應該是很高興的,以至於她真的紋絲不動,連呼吸都是輕的。
習秋彤閉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清醒。
習秋彤感覺真的恍如隔世。
陸汶是先起牀的,下了樓給習秋彤買早點。
習秋彤洗漱完畢和陸汶坐在一起吃了飯。
以至於昨晚的事兒,習秋彤感覺肯定是她做了一場夢。
等到她去上班的時候,陸汶笑着拉了她的手:“我送你去公車站,老婆。”
習秋彤聽見這個詞兒陌生的害怕。
她想啊想啊,她是跟陸汶在一起了沒錯,所以她還是笑了:“嗯。”
陸汶沒有冒進,沒有拿她怎麼樣,只是照她吩咐的那樣很安靜的陪着她。
昨晚的風颳的滲人。
今早把太陽刮出來了,冬日驕陽總是讓人神清氣爽。
習秋彤在公交站被人拉着手,陸汶左右看着沒人湊過去,悄悄親了一下習秋彤的臉。
習秋彤滿臉通紅。
“慢慢就習慣了。”陸汶眼睛裡都是憐愛的光。
習秋彤臉紅脖子粗:“好了,你快回去了。我去上班了,外面很冷。”
“早去早回。”陸汶細心叮嚀。
習秋彤點頭笑了。
這大概就是她所謂新生活的開始吧。
一種嶄新的開始。嘗試接受另一個愛她的人。至少現在看來,這是愉快的。
陸汶很聽話的回去了。看着她的背影,習秋彤捏緊了她肩上的揹包,新感情還讓她有幾分手足無措。
公交車呼嘯着過來的時候,習秋彤上車。
車門關閉的時候,習秋彤錯覺的聽見有人喊她了。
她下意識還是往車外望了幾眼。
車很快就開走了。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清了,那個人影。
有些焦急的表情。
特別像是夏未嵐。
習秋彤一瞬間,手心冒汗,腳底冰涼。她寧願相信,她一定是看錯了。
必然不是。
肯定不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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