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葉媽跟着葉修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陸先生回河北完婚,之後會在法國定居。
頭天晚上,葉媽把葉修摟在懷裡,滿臉淚水的說:“對不起寶寶,媽媽不求你原諒,你可以怨可以恨,媽媽也不是想離開你,但是,這個家……”葉媽四面看了看,哭出了聲:“這座房子,媽媽實在呆不下去,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說媽媽自私也好,心狠也好,寶寶,媽媽只能說對不起,對不起……”
葉修想,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易地而處,他能夠理解葉媽!
葉媽應該是快樂的,精緻的,活得瀟灑肆意,他不能把他媽變成一個怨婦,不能讓她就這麼枯萎,所以,在一個朝陽似火的早晨,他和表叔一起把葉媽送去了機場。
回家的路上,葉修向表叔請示:“好賴今兒也算是咱們新生活的開始,雲帆,我能不去上學麼?”
表叔一手抓着葉修的衣服,剛要開口,葉修又說:“你也別去上學,馬上國慶了,你又要上班,都沒時間陪我。”
表叔一愣,想起他要出差的事還沒跟葉修說呢,加上葉修這一個月的遭遇,於是就心軟,說:“下不爲例!”
葉修沒想到表叔居然這麼好說話,害他準備的一肚子藉口都沒用武之地。
快十月了,早上的空氣已經帶了涼意,特別是坐在摩托車上,整個人都被吹的神清氣爽。
表叔看着葉修的後腦勺,他還記得剛來葉家葉修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別指望我叫你叔,以後在這個家裡,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懂了麼?”
表叔當時想,這小子可真欠揍啊!
沒想到不過一年,卻已經物是人非,再看葉修,表叔就覺得有一隻手揪住了他的心臟,越掙扎,疼得越厲害。
世事無常,葉修也沒有想到,一眨眼,家沒了,爸媽走了,陪在身邊的,竟然是半路殺出來的表叔。
回到家,兩人就進了葉爸葉媽曾經的主臥,看着牆上被葉媽翻過去的他們曾經的結婚照,葉修想起葉媽說,在這屋裡她睡不着。
他想,他懂,因爲踏進這間屋子,他也呼吸困難。
陽臺上還散落着葉爸許多圖紙,書架上擺滿了關於建築學的書。
梳妝檯上全是葉媽的化妝品,抽屜裡是首飾盒,葉媽的結婚戒指躺在一隻盒子裡,不是隨手摘下來扔了的。
葉修摩挲着那枚戒指,他知道,葉媽是真的愛着葉爸的……
葉爸葉媽很奇怪,走的時候連衣服都沒帶,如果不是已經刻骨銘心的失去過,葉修真的會以爲他的爸爸媽媽只是出門旅行去了,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
“動手吧!”表叔找來一隻紙箱子,把葉爸的圖紙和畫圖工具全部收起來,書架上的書沒有動,葉修拿了抹布,仔仔細細的抹灰。
衣櫃裡的衣服也沒動,葉修放了幾顆樟腦球進去,表叔把葉媽的化妝品全部收進抽屜裡,免得落灰,然後兩人用罩子把牀罩起來,又把屋子裡裡外外的收拾了一遍。
做完這些,表叔開始做飯,葉修叫他多做點好吃的,自己拿着鑰匙出了門。
等葉修回來,表叔看見他手裡提着一個大蛋糕。
表叔神情一變,今天是9月28號,他二十歲的生日。
原本以爲沒人記得……
“看我對你好吧?是不是感動的想哭了?”去年是不知道,今年葉修一早就記在心裡了,兩天前就去蛋糕店選好了模子,上面六個大字“雲帆,生日快樂”。
要給表叔過生日的意念,分散了許多家庭分崩離析給他帶來的哀傷。
表叔確實非常感動,他推了推鏡框,淡漠的性子讓他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乾巴巴的吐了兩字:“謝謝!”
葉修上去一把揪了他的眼鏡:“以後在家裡就別戴了,累不累啊你?”
“這……”表叔眉峰緊了緊,眼鏡就是他的保護膜,沒有它,心裡就開始發慌。
葉修大咧咧的翻個白眼:“這家裡就咱兩,沒人會打你的主意。”
表叔的視線在葉修那張欠揍的臉上掃了掃,妥協了。
中午兩人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下午就各看各的書,表叔自是不必說,但凡有時間手裡肯定捧着書,葉修見他看的書稀奇古怪,營銷的,經濟學方面的,各種外文,還有什麼社交禮儀等等。
都說近朱者赤,在表叔的渲染下,葉修打遊戲的時間漸漸減少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他也開始翻表叔以前買的那些書,開始自學外語,想到表叔跟那個“陸先生”用法語對答如流,葉修就先從法語開始。
以前他從未去想未來怎麼怎麼樣,但是現在不一樣,葉修的骨子裡是好強的,如果父母的離婚算悲劇,如果他被父母丟下算悲劇,那麼,他絕對不會讓這種悲劇繼續下去,不想讓父母成爲悲劇的罪人。
所以,他要認認真真的活!
葉修擡頭看了看坐在落地窗前看書的表叔,他想,他也要憑自己的力量,安身立命!
蛋糕是晚上才吃的,表叔特意讓葉修把林成孫健還有王琳琳請了過來,蘇莞已經出國了,走的相當乾脆。
看見桌上的蛋糕,林成把葉修一把薅過去,臉都氣得變形了:“丫的,雲帆生日你怎麼不吱一聲?”
“真新鮮,是我要給雲帆過生日,你帶嘴過來就夠了,關你毛事?”葉修清清嗓子,拽得二五八萬:“以後這家裡小爺說了算,你們幾隻想過來蹭飯必須先打報告,你也知道,我現在爹不疼媽不愛,就一雲帆相依爲命了,蹭飯什麼的自己看着辦。”
林成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葉修這貨的意思其實是讓他跟孫健沒事就過來晃,這貨在學校不怎麼合羣,交心的哥們也就他和小賤人,葉修啥都好,就一張嘴特別欠,放出來的屁永遠跟他的真實想法唱反調,這不欠揍麼?
“我媽說了,以後你想吃什麼就說,她給做呢!”林成說。
葉修轉過臉,切了一聲:“我有云帆!”
林成真想捏死他!
表叔二十歲的生日過的很平淡,沒有禮物,沒有啤酒,沒有瘋狂的瞎h,大家吃蛋糕,嗑瓜子,一邊看電視一邊吹牛扯淡。
有林成和王琳琳在,一夥人的話題總是不斷,表叔也偶爾講幾件他上學的糗事,大家樂得哈哈大笑。
表叔那種性子淡如水,說話就跟講冷笑話似的,等大家回味過來,往往笑的打滾。
話題轉來轉去不知怎麼就轉到了初吻這事兒上,王琳琳一邊拿杏眼瞪林成,一邊扒拉學校誰誰躲在小樹林接吻被老師抓包了。
林成簡直服了王琳琳,一個女生成天跟一幫子男生混不說,還帶頭聊初吻,這也是個糟心的傻妞。
這一幫子人裡面,除了表叔,也就孫健最有發言權。
別看這貨學習不咋地,追小姑娘特有一手,初中的時候就因爲早戀被請了家長,孫健那奇葩媽還特自豪,說她兒子以後找媳婦兒不用愁了。
孫健也是個不要逼臉的,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上學的主要精力全花早戀上了,特叫人無語的是,他每次都騙人小姑娘,說他是初戀,初吻,啊呸,葉修和林成直接動手爲民除害。
孫健在那吹噓他的第n次初吻,葉修直接一腳踢過去:“滾蛋,你們這些敗類別在我這正人君子跟前大放厥詞,多大點人,整天腦子裡都裝什麼哪,沒節操,沒下限,世風日下啊!”說完,某貨還用那種惋惜外加衆人皆濁我獨清的眼神,把在坐的衆人依次掃了一遍,輪到表叔那就是惡狠狠的一眼。
表叔被他瞪的直想笑,也不知哪個“正人君子”耍酒瘋把人咬了,咳……
林成趕緊把自己歸入正人君子的行列:“沒我啥事啊,我現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心清淨着呢。”
表叔見王琳琳的視線掃過來,生怕那傻妞要他講初吻的故事,起身去廚房切水果,林成趁機跟了過去。
“雲帆,生日快樂,那個,我不知道,所以……”
“沒關係,謝謝你們。”表叔的眼睛裡帶着濃濃的笑意,星光點點,儘管隔着鏡片,林成還是一下子就看癡了。
“不,不用謝,你高興就好!”林成心慌意亂,儘管已經被表叔拒絕過一次,但是少年豈是那麼就容易退縮的?他很想問表叔,是不是喜歡那個叫穆非的傢伙,可是他還是不敢。
在表叔尷尬之前,林成故作輕鬆的端走表叔切好的西瓜:“你別忙了,吃完這些瓜我們就撤,明天還要上學呢。”
表叔看着林成說:“阿修在學校就拜託你們照看了,他心裡肯定難受,只是不願意表現出來,我不能隨時盯着他,擔心他出事。”
林成點點頭:“我們知道,你放心,老師也知道情況了,他是咱們學校的重點保護對象,我們都會看着他的。”
表叔安心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一定!”
林成再一次心酸的想,爲毛我就沒有這樣的表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