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帆,你是明天休息吧?”
表叔正在洗碗,他不喜歡系圍裙,挽着襯衣袖子,彎着腰的樣子顯得腰身特別細長。
“是啊,你有什麼安排嗎?”表叔頭也不回的說。
葉修過來一把攬住表叔的肩膀,使勁拍了拍:“咱們去兜風吧,我帶你去西郊,順便熟悉熟悉你的學校,那邊還有許多農家樂,上次跟我爸去的有一家土雞做的非常不錯,帶你去嚐嚐。”
他說得興致勃勃,沒有注意到表叔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藉着放筷子,表叔不動聲色的繞開了葉修。
誰知他剛走一步,葉修的胳膊又纏了上來,這一次是兩條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覆在表叔的背上。
“如果你不想吃雞,那邊還有一家魚莊,顧客自己抓魚,現抓現宰現煮現吃,特別好玩,怎麼樣?”葉修歪着腦袋湊在他耳邊說,吵得表叔耳朵嗡嗡直響。
他低低的嘆了口氣,然後笑了:“好啊,可惜明天大哥和嫂子要上班。”
“不用管他們,咱們吃咱們的。”
表叔苦笑:“那你是不是應該先鬆開我?或者,你來洗碗?”
“滾蛋,那兩貨還等着我玩遊戲呢,明天咱們四個一起去。”葉修放開了表叔,男孩子表達好感的方式就是這麼簡單直接,只要看誰順眼了,誰就是自己人。
“好,不過……”表叔把筷子放好,對葉修說:“……我今天午休的時候去書店給你買了高一的預習資料,你以後每天都要看。”
“我……”
表叔知道葉修不幹,快速說完:“你先看,看不懂的可以問我,趁假期好好把高一知識預習一邊,學起來會事半功倍。”
預習的效果誰不懂?葉修不滿意的是,小爺剛覺得你人還不錯呢,結果下一秒你就給小爺下套,雲帆,你狠!
雖然表叔住進來還不到一個月,但是雲帆也看出來了,表叔看着脾氣好,卻說一不二。
並且這人早熟,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就像已經經歷了數十載風雨,心思深沉的沒法說,只要是他說過的話,做的決定,就連葉爸葉媽都無從反駁。
葉修不怕學習,他怕表叔萬一腦殘的向葉爸葉媽建議也讓他去上什麼狗屁補習班,按照葉爸葉媽近期對錶叔的看重程度,肯定無條件支持,那他找誰說理去?
“好吧!”葉修滿心鬱悶,覺得姓雲的果然跟他的姓一樣裝逼,剛纔的歡喜不翼而飛。
表叔知道他又彆扭上了,也不理他,繼續洗碗。
葉修在他身後揚了揚拳頭,眼珠子一轉:“雲帆,你肯定也看過毛片吧?”說完,葉修就躥到表叔側面,盯着他的臉。
表叔特別淡定,表叔非常淡定,表叔超級淡定,看了葉修一眼,搖搖頭:“沒有!”
“操,我不信!”
“是真沒有!”
“你可真……”葉修更加鬱悶:“你可真夠無趣的!”
。。。
林成和孫健一直玩到十一點纔打着呵欠來跟表叔告辭。
那天晚上葉爸沒有回家,說是睡在公司了,葉媽過了十二點才醉醺醺的回來,第二天快八點了才尖叫着衝出家門去上班,連早飯都沒吃。
葉修心塞的不行,有這麼一對兒奇葩父母,他還能健健康康全須全羽的長大,實在應該感謝八輩兒祖宗的保佑。
吃了早餐,葉修有氣無力的。表叔收拾好屋子,進屋換了衣服,還是襯衣加牛仔褲,不過襯衣換成了格子的,牛仔褲也換成了五分的短褲,看着一下子青春了不少。
“愣着幹什麼?不是要去兜風嗎?”表叔走到葉修跟前,沒忍住,在葉修頭上揉了一把。
葉修最煩別人碰他頭,當時就一個白眼瞪回去:“說多少次了,髮型!”
表叔無視他的怒火:“不去了嗎?”
“去,肯定去!”葉修跳起來,掏出手機呼叫林成和孫健,眼角掃了表叔的腳脖子一眼,心想,真白!
林成那貨用上補習班爲藉口,硬從他爸那搶來一輛摩托車,於是葉修就帶着表叔,林成帶着孫健,四人奔向西郊。
摩托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纔到葉修說的那家可以抓魚的劉氏魚莊。
魚莊前面就是一片四四方方的魚塘,顧客可以自己釣,也可以下水抓,還可以划船撒網,想怎麼玩都可以,弄上來的魚吃不了的可以買回家,也可以放回魚塘。
葉修就是奔着抓魚來的,四人找老闆換了衣服,穿上防水衣褲靴子,下了一個適合用手抓魚的魚塘。
魚塘不大,水只到膝蓋,放進來的魚大概有十來條,遊動間偶爾會在大家的腿上撞來撞去。
“哇哈哈,小魚魚,大爺我來了!”林成怪叫一聲,一把按下去,一條大鯉魚揚起尾巴躥出水面,又噗通一聲鑽進水裡,速度之快,林成只來得及摸一把魚的尾巴,還被甩了滿臉的泥水,樂得葉修和孫健肚子都抽筋了。
葉修正笑得開懷,一條魚擦着他的腿遊了過去,他趕緊雙手一按,也只是摸到圓滾滾的魚背。
抓魚是有時間限制的,魚塘的水被攪渾,魚兒容易嗆死,所以每次抓魚只有十分鐘時間,並且這個魚塘每天抓魚的次數也有限,葉修他們是上午來,還是頭一撥兒。
四人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抓到一條魚。
“雲帆,你小時候就沒抓過魚嗎?”葉修覺得表叔應該是高手纔對,沒想到跟他們一樣菜。
表叔推推鏡框:“沒抓過!”
“你沒抓過魚你好意思說你是山村來的?”葉修在心裡加了一句:“書呆子!”
表叔笑着招呼大家:“咱們把魚往一個角趕,這樣可能要容易一些。”另外三隻立刻照辦。
林成和孫健就跟臭流氓似得,一邊下流的鬼叫一邊手腳並用趕魚。
表叔這辦法果然靠譜,四人把魚趕到一角,魚兒急得亂蹦,葉修和林成動作快,一下子就人手各擒一條。
林成把魚丟進水桶裡,轉頭見表叔正在幫葉修擦臉上的泥水,這貨突然撲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了表叔的脖子。
他還沒來得及跟表叔鬧,只覺手臂上一緊,接着人被大力拽了一下,然後“噗通”一聲,人就被表叔一個過肩摔摔進了泥水裡。
林成摔得七葷八素,滿身滿臉的泥水,幾人都震驚了,葉修也差點被林成絆倒。
表叔看着還躺在水裡的林成,一個激靈,趕緊過去把人拉起來。
葉修突然想到昨晚他的那麼一撲,表叔似乎也……
“對不起,我……”表叔胸膛還在急速的起伏,雖然在向林成道歉,卻完全像是下意識的舉動,話還沒說完,葉修一把拽過表叔,瞪了林成一眼:“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都被你嚇死了!”
林成狼狽不堪,沒想到剛回過神就被葉修倒打一耙,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說我一驚一乍?你瞎啊?你大爺的!”
孫健趕緊叫來老闆,扯着林成去洗澡換衣服。
得,這下抓魚的心思全沒了。
表叔對葉修說:“都怪我,等會我去跟林成道個歉!”
“道什麼歉,不用,等會你跟他多喝兩杯就是了,那孫子不記仇!”葉修脫掉防水衣,招呼表叔:“去洗把臉,我臉上全是泥!”
表叔的嘴脣蠕了蠕,既然葉修沒問,他也正好不說。
林成確實不記仇,跟孫健在浴室裡嘀咕了半天,最後異想天開得出的結論是,表叔肯定練過,神經敏感強於普通人,就像電影裡的殺手特警什麼的,誰搭肩膀就摔誰。
孫健顯然覺得他這套說辭狗屁不通,不過表叔摔的又不是他,於是懶得管。
林成從浴室出來,看見表叔主動無恥的笑了:“哈哈雲,不是,叔,剛纔是我的錯,我腦子突然抽風,沒嚇着你吧?”
表叔心想葉修的朋友果然不錯,和顏悅色的搖頭,招呼三個侄子找了院子裡通風又遮陽的一張桌子坐了。
林成就跟個狗腿子似的,前前後後的忙活,又是擦桌子又是叫服務員倒水,賤兮兮的問表叔:“叔,你喝茶還是飲料,要不咱們叫兩紮冰啤吧,涼快!”
葉修在桌子底下踢了孫健一腳,孫健側過身去低聲說:“摔傻了唄,說你表叔練過功夫,估計想拜師。”
那邊林成還真在問表叔是不是學過功夫。
表叔居然也點了點頭:“我跟一個退役的特種兵學過擒拿格鬥。”
林成崇拜極了:“難怪啊,你那手真是漂亮,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你摔趴下了,跟做夢一樣,叔,有空你也教教我唄。”
葉修捻了一顆蠶豆砸過去:“你丫六歲那年報了個跆拳道班,是誰每次都掛着貓尿抱着樓下的桂花樹死活不去的?”
“那,那能一樣嗎?”林成指了指葉修和孫健:“還不是因爲你們兩隻不去,所以小爺纔不去的。”
孫健把蠶豆咬得咔咔響,嗤了一聲:“其實是因爲這貨在班上被人揍了,又找不到幫手,所以嚇得不敢去。”
“我不跟你們說!”林成腆着臉對錶叔說:“叔啊,你就教教我唄,等我學會了好尋那幫孫子報仇雪恨,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眼看着就要十年了,再不報仇我就得變小人啊。”
表叔笑着答應了。
“操,你丫太不要臉了!”葉修真想一腳把林成這個賤人踹飛。
。。。
四人把兩條大魚解決了,又去表叔的學校附近踩了點,頂着太陽跑了一天,回到家才四點多。
葉修曬得暈頭轉向得,表叔也好不到哪去,差不多要虛脫了。
見葉修開了冰箱,表叔提醒說:“我昨晚熬了綠豆湯冰着的,你別喝……”不等他說完,葉修已經開了一罐啤酒罐了兩口。
表叔嘆了口氣:“讓你別喝啤酒!”
“誰讓你說話慢吞吞的?我已經喝了……”葉修撇撇嘴:“你來不來一口?特涼,特爽!”
“算了,我還是喝綠豆湯!”
“土鱉!”
表叔一把奪過葉修手裡的啤酒,把冰冰涼涼的綠豆湯塞進他手裡:“解暑的!”
葉修:“……”
晚上葉爸又打電話回來說不回家吃飯,葉修看着沒心沒肺悶頭喝湯的殷大美女:“你男人接連兩天不回家,殷大美女,你就沒有什麼感想嗎?”
葉媽砸吧砸吧嘴,想了一下:“他們公司有他換洗的衣服,並且他已經有啤酒肚了!”
表叔看了看葉修,表示不懂。
葉修也不懂:“不是,這你老公不回家跟他有沒有啤酒肚有半毛錢關係麼?”
“怎麼沒有?”葉媽嫵媚的朝葉修眨了一下眼:“他一沒什麼錢,二沒什麼權,以前就剩一副皮囊,現在麼,皮囊也沒啦,我還擔心什麼?”
葉修:“……”
表叔抿嘴笑。
葉媽掰過兒子的正臉:“寶寶,難道你不覺得應該擔心的是你爸麼?你媽我雖然年近四十,卻仍舊嬌羞貌美水靈靈的,走在路上那回頭率老高了,今兒下午還有個小年輕兒找我搭訕呢!”
葉修翻個白眼:“殷月秀女士,兩年前你就年近四十,我的數學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你那叫年過四十。”
“老孃就是年近五十也還是三一八廠一枝花。”
葉修:“對啦,必須滴!”
趁表叔洗碗,葉修偷偷流進葉媽的屋。
殷大美女正在網頁聊微信,葉修探頭過去一看,羣名兒叫做“那些年裝逼的我們”,頓時被雷得外焦裡嫩。
“美女,問你個事兒唄!”葉修跟他媽一起擠在椅子上,抱着他媽的脖子就撒嬌。
殷大美女瘋狂的敲着鍵盤:“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雲帆是怎麼回事?”葉修突然問。
葉媽的手上果然一頓:“……什,什麼怎麼回事?雲帆怎麼了?”
這女人本來就慢半拍,葉修突然出擊,她一點準備都沒有,於是腦子就慢了好幾拍,等她支支吾吾的裝傻,葉修已經啥都不信了。
“別跟我裝糊塗哦,你忘了,你兒子可是看柯南的小說長大的,說吧,雲帆是怎麼回事?他們家那麼多親戚,不管是血緣還是親疏遠近,都輪不到咱們家吧?”
葉修想到表叔的眼鏡,還有那一手“功夫”,再聯繫葉媽此時的表情,就愈發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