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揚毫無雜質的琴音傾瀉而出,左未未端坐在鋼琴後面,今天她彈得是久石讓的《summer》,這是一首節奏明快的曲子,配上今天這歡愉的氣氛,十分相得益彰。
左未未彈得十分投入,在場數百雙的目光,她卻只感覺到了其中一道作爲熾熱的光線。
就在她的正前方,離她不遠的地方,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明快熟悉的調子彷彿在他的腦海中定格了一般,就算樂音結束,他的耳中仍舊迴響着剛纔的曲調,再配上她彈琴時的神韻,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見過似的。
心裡不知不覺的就想要將眼前這一幕和記憶中午後那一幕重合在一起,同樣的神韻,同樣的音樂靈魂,彷彿有什麼東西已經錯亂了。
他明明知道當年在榕樹下那個唯美畫面的女主角是她的妻子白露,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剛纔彈琴時,自己沒有出現那種幻覺,而左未未彈琴時,總給他這麼一種錯覺。
尾音收了很久,臺下才忽然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左未未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下了臺。
“咦?這個女人是誰?”葉炳南有些奇怪。
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名單都是他逐一挑選的,畢竟慈善派對這種事情,請的得是一些有一定地位的人來,這樣好做宣傳,不過這個女人看起來很陌生,他好像一點也沒有印象。
“回老爺子,這個女人是跟着墨大小姐過來的,看樣子可能是朋友吧,剛纔有看到少爺過去打招呼,不過可能被墨大小姐給嗆回來了。”
“葉尋?”葉炳南臉色一沉,朗聲問道,“你不說我都把這個混小子給忘了,這麼長時間不回家,他媽想他都快想瘋了,打電話也不接,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不過你說剛纔見到他了,那現在就派人看着會場,只要他離開,立馬就截了送回家裡!”
“是,葉總!”
管家很快就離開着手安排這件事情。
“老公,老公?你怎麼了?”白露蹙眉晃了晃墨銜之的胳膊,噘嘴道,“我還以爲彈得有多好呢,不過也就這樣嘛!”
雖然嘴上這麼說的,擔心心裡早已經被嫉妒吞噬了。
她不得不承認,左未未的琴技的確十分精湛,但是即便這樣又能怎麼樣,墨銜之是她的,他們已經定了婚,就說明這個男人這一輩子都是自己的,誰也搶不走!
尤其是她左未未,跟她搶男人,還太嫩了點!
“沒什麼。”墨銜之收回思緒,疑惑的瞥她一眼,“你今天怎麼忽然想起來讓她上去彈鋼琴了?”
剛纔小姑過來說,想聽露露彈鋼琴,並且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但是沒想到,她彈完之後竟然又把左未未喊上去了。
看起來滿是挑釁的味道。
“早就聽說未未小姐琴技精湛,今天剛好有機會,不如就聽一聽嘛。怎麼,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目光緊緊鎖住左未未,墨銜之冷冷的回道,“沒有。只是聽她彈琴,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熟悉。
十分的熟悉。
熟悉的讓他自己都覺得害怕。
白露不甘的朝左未未那邊瞟了一眼,“哼,彈得也就那樣,能有什麼感覺,我聽了這麼久,倒是什麼感覺都沒有聽出來。不過看大家的反應還挺不錯的,不如我們也過去恭喜一下吧。”
反正自從丟丟的事情發生之後,讓她看清楚了,在銜之的心裡,自己和孩子的安全才是最爲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什麼都不是。
所以,自己的性子也就沒有必要藏着掖着了,更不需要刻意隱瞞自己的情緒。
“哎,未未,說真的,沒想到這麼多年,你的琴技真的是越來越好了。”左未未剛下來,言律就忍不住對她的誇獎,“你知道嗎,之前聽你的鋼琴曲就覺得很好聽,時隔這麼多年再聽,總覺得有種久遠的味道。你彈得真的是太好了!”
“就是就是!”墨霓裳冷冷掃了眼越來越近的白露,不高不低的說道,“跟前面談鋼琴的那個女人比起來,真的是雲泥之別。就連我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更何況在場的這麼多雙眼睛了。不錯,真的給我長臉了,回去之後,我要大大的獎勵你!”
白露和墨銜之一塊走過來,臉色難看,但聲音還算保持着該有的理智,“未未小姐的鋼琴彈得真不錯,之前就聽別人誇獎,沒想到今天竟然有機會聽到。未未小姐之前是跟誰學的彈琴啊?搞得我也想要拜師學藝了呢。”
“原來你也覺得未未彈得比你好啊?”墨霓裳滿臉的得意,看向白露的眼神裡,是一貫的冰冷和鄙夷,“真難得你能承認這個事實,看來還是銜之調教的好啊。”
“小姑,別亂說話。”墨銜之淡淡的呵斥了句,“露露一直都很努力,我們倆相親相愛,有什麼調教不調教的?”
“哦,原來是這樣,不好意思,說錯話了。”
見銜之給自己撐腰,白露腰板也挺直了,說話也有底氣了。
“未未,你彈鋼琴是從小就開始學的嗎?看這樣子,恐怕彈了不下十五年吧?好可惜,我才學了五六年而已。”
言下之意,我學了幾年的成就,就跟你學了十幾年的幾乎一樣,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知道白露過來時挑事兒的,左未未根本就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自然也沒打算理會。
但墨霓裳看未未被欺負,當然咽不下這口氣。
“哦,原來是這樣啊?白露小姐出身名流世家,難不成也你父親白卓奇也會吝嗇這一架鋼琴的錢或者吝嗇那一點學費?竟然讓你開始學鋼琴這麼晚,這不是把你大好的青春都耽誤完了嘛?”
忽然,她像說錯話了似的,歉意的捂住了嘴,從指縫裡透出來一句話,“不好意思,我忘了,白露小姐都已經懷孕了,大好的青春早就沒了哈。”
“你……”
白露氣的臉色煞白,果然,每次跟墨霓裳鬥嘴,自己都討不了好。
“小姑,你能不能給自己積點口德?”雖然不喜歡白露的說話作風,但當着外人的面,她畢竟還是自己的未婚妻,面子上還得維護下去,“露露說話也沒什麼問題,就是想知道未未小姐跟誰學的彈琴,你別老揪着她不放好不?其實我一直也有同樣的疑惑,只不過沒有問而已。”
還記得當時自己看她一個單親母親帶着孩子工作不容易,試圖想要給她介紹一個福利更爲優厚的鋼琴教師的工作,卻被她言辭拒絕。
說什麼,“但凡能賺到錢,養活丟丟,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碰鋼琴一下。”
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一直在他的音響裡十分深刻。
左未未晃着杯子裡的果汁,慢條斯理的開口,“你們都很奇怪,我只不過是彈了個鋼琴而已,就被你們這樣刨根問底。如果我說,我爸媽都喜歡彈鋼琴,這樣的解釋,你們還滿意嗎?”
“對,未未你這麼一說,我倒真的想起來了!”言律忽然興奮的看着她,“你爸媽都是十分擅長鋼琴的,聽說還得過獎。我記得每次學校有什麼活動之類的,都會邀請你爸媽上臺表演,每次聽一回,那歌的旋律就要在腦子裡響個大半天才消散!”
“哦,原來是這樣。”白露沒什麼表情的說了句。
她爸媽跟自己又沒什麼關係,這個纔不是自己關心的內容呢。
但言律回憶的大門一旦打開,似乎就不好關上,“你母親當時還辦了個鋼琴培訓班吧?就在南山公園那個老榕樹旁邊的小房子裡,聽說每天爲了讓你聯繫彈鋼琴,又爲了招學生,還特意把鋼琴搬到那個……”
“好了言律,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記那麼清楚幹什麼?”左未未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當年母親爲了讓自己練琴,可真是煞費苦心,“就是不知道那顆老榕樹還在不在了。”
“南山公園?老、榕、樹?”墨銜之渾身一震,這個地方怎麼記憶裡總那麼清晰呢?
並且伴隨着老榕樹,記憶的畫面裡,最多的就是那個在榕樹下彈琴的女生吧?
“公園都還在,老松樹自然也在啊。就連你母親開培訓班的小房子到現在也都還保留着呢。不過經過了這麼多年的風吹日曬,加上南山公園附近拆遷,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去那個公園了。改天咱們可以一塊過去看看。”
左未未沒有回答。
不知道是言律勾起了她對往事的回憶,還是過段時間是母親的忌日,讓她一晚上的心情都變得十分低落。
派對還沒有結束,言律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而墨霓裳也臨時有事,把未未再次丟給墨銜之,就逃之夭夭。
“銜之,一定要幫我將未未和孩子送到家,知道嗎?如果你沒有做到,我捨不得動你,但是你老婆我還是捨得的,所以,你還是掂量掂量吧。”
雖然話是對墨銜之說的,但是墨霓裳卻緊緊地盯着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