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煜劈里啪啦的說了一堆,蘇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份——貼身女傭!
這人啊,一有錢就什麼都講究,往好聽了說是追求高品質生活,往難聽了說就是臭毛病忒多。從工作習慣到個人愛好,從辦公桌上物品的歸納到喝咖啡的要求,就連衛生巾的手紙都有限定的品牌。
蘇然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問——陸銘煜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多要求?
以前……
‘呵——’
蘇然自嘲一笑,若是放在以前,在她面前他哪敢像此刻這般指頤氣使的和她說話,一般情況下都是她提要求,他無條件執行。
陸銘煜說完後,彷彿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惡氣得到發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暢快,端起咖啡淺啜一口,很大方的問道:“你有什麼要求現在可以提出來?”
蘇然:“沒有。”
“薪水方面呢?”
“您看着給吧,我相信陸總不會虧待我的。”話一出口,蘇然才覺得自己這句話有些不自量力。
確實,陸銘煜聽到這句話後,臉色陡然變冷,沈聲叮囑道:“蘇然在這裡工作,我希望你記住你‘只是’我的秘書,你明白嗎?”陸銘煜着重強調‘只是’二字。
“我明白。”她又不是傻子,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提前給她打預防針,讓他不要想着用前妻的身份和他靠近乎搞特殊。
陸銘煜幽深的黑眸目不轉瞬的凝睇着她,蘇然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欲要開口說些什麼移開他的視線時,他卻搶先開口:“好了,你出去找文特助,讓他帶你去辦理入職手續。”
“好。”
蘇然暗暗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然而,手剛握住門把手,身後就傳來——
“等一下。”
蘇然轉過身來:“蘇總,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都代表公司着的形象……”陸銘煜用手比劃着蘇然的上下,戲謔道:“你這一身走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在殯儀館工作的。”
知道眼前的人和五年前完全不同,卻沒想到他竟是變得這般毒舌,根本不給她留一點情面,想到早上在家裡花費大量時間的精心打扮,卻成了讓他玩味的把柄,她的人生還有比此刻更諷刺的時候麼?
蘇然白皙的臉龐瞬間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紅到脖根,故作淡定的開口:“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陸銘煜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將她臉上的羞窘,轉身時眸底隱隱浮動的淚霧,還有落荒而逃的背影絲毫不差的收入眼中,俊臉綻出一抹酣暢無比的笑靨。
像蘇然這種沒經過面試,長相談不上驚豔,又不年輕,還結過婚生過孩子能成爲boss的貼身女秘,無疑是公司職員茶餘飯後的議論主角。
有人說,蘇然活好。
有人說,boss口味獨特。
……
也有人猜到了她可能是boss的舊識,初戀情人這種的。
總之,各種推斷版本時不時的飄入蘇然的耳府,讓她都感到臉紅心跳。
本來大家就對蘇然心存芥蒂,陸銘煜還在蘇然聽到有人說她壞話之後,將其中一人開除,導致蘇然成了公司員工的隱形公敵,工作起來各種不順心。
蘇然去問陸銘煜:“爲什麼要開除那個人?”
陸銘煜:“我開除誰還要向你彙報?你該不是以爲我是爲了你吧?”
蘇然被堵得啞口無言,憋了半天,終於鼓足勇氣說:“我覺得我不太適合秘書的工作,您能不能把我調去其他部門?”
陸銘煜饒有興致的問道:“說說看,你想去哪個部門?”
蘇然以爲陸銘煜這樣問是同意她的請求,心中泛起絲絲甜蜜,連連說道:“銷售部。”怕陸銘煜不允許,便又補充了句:“我之前的工作就是做銷售的。”
陸銘煜的俊臉瞬間烏雲密佈:“蘇秘書,公司是你家開的嗎?由着你想去哪就去哪,你以爲你是誰,幹不了就給我滾蛋!”
蘇然的臉被氣成了絳紫色,如果不是對眼前這個男人還心存着一絲幻想,如果不是想着讓鬱郁和他相認,她絕對會指着他的鼻子告訴他:“陸銘煜老孃不伺候了!”
解恨的話只是在心裡過過癮,蘇然苦大仇深的盯着陸銘煜,放在身側的兩隻手用力攥成拳,在陸銘煜以爲她將要爆發的一瞬,倏然轉身,而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默默的走出辦公室。
蘇然來到公司的頂層露臺,刺骨的寒風颳在她的臉上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刀,她卻麻木的沒有絲毫感覺,一頭漆黑的波浪大卷被風颳亂,一絲秀髮鑽進了眼中,逼出了眼淚,而後,以着不可阻擋之勢奔涌而出。
原來,那些說‘做不了夫妻還能做朋友’的人都是瞎扯淡!
陸銘煜現在對她,哪有往日的情分?就算有,也都幻化成難以釋懷的仇恨,他對她除了憎恨,剩下的也只有憎恨。
現在她算是明白他爲何千方百計的將她留在身邊了?
悲痛欲絕中,眼前忽然出現一隻模糊的大手,手心躺着一塊淡灰色的手帕,蘇然下意識的轉眸望去,淚眸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漆黑眼眸。
“擦擦吧,哭花了妝,下去又會成爲大家議論的主題。”
低沈的嗓音宛如遠方飄來的大提琴聲,蘇然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並沒有伸手去接停在半空的手帕。
看出蘇然眸底的防備之色,男子瞭然一笑,收回手帕放在左手,禮貌的伸出右手,聲線溫和:“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樑啓中,迅捷銷售部經理。”
就是怕同事看見,所以才躲在頂層哭,不成想還是被同事看見,只不過這位同事她在公司裡怎麼沒見過?
雖有疑慮,蘇然還是基於禮貌,伸出右手與之回握:“你好,樑經理。”
正猶豫着要不要和男子一樣來個自我介紹時,只聽男子再次開口:“我認識你,新來的秘書蘇然。”
蘇然驚詫的揚了揚眉毛,男子將手帕再次遞給她,看着她笑了笑說:“不用詫異,公司上下沒有人不認識你的。”
雖是打趣她的話,但蘇然卻不曾感到一絲不悅,可能是他的語氣友好,也可能是人在最脆弱的狀態時,往往對關心他的人沒有牴觸情緒。
蘇然擡手將擋住視線的一縷秀髮掛在耳後,視線盯着遠方灰暗的天際:“那你應該和其他人一樣見到我繞道走。”
“還知道反脣相譏,看來心情好了不少。”
“……”蘇然轉眸看了樑啓中一眼,脣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淺笑。
許是剛剛哭過的原因,樑啓中只覺得這雙含笑眼眸是他見過的最清亮最有魔力的眸子,像是有磁力般吸引着他的眼球無法拔開。
眼角的餘光感受到身旁男子投在她臉上的視線,蘇然轉過身來和他面對面,將手帕盛到他的眼前:“謝謝你的手帕,只可惜被我弄髒了,如果你不急用的話,我洗乾淨後再還給你。”
蘇然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椅子還沒有坐熱,就看見文志陰着臉站在她的面前——
“蘇秘書,你剛剛去哪了?”
蘇然:“洗手間。”
文志立馬拆穿她:“我就是從洗手間出來的,怎麼沒見你?”
文志因爲被陸銘煜罵的頭昏腦漲,又聽到蘇然撒謊,腦子一短路就說出這麼一句引人無線遐想的話,看到蘇然投來異樣的眼光,連連解釋道:“我讓小張去洗手間找你的。”
“文特助找我什麼事?”蘇然心中暗暗腹誹,這到底是個什麼公司啊,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文志將一張清單攤在她面前:“把上面的東西買齊,送到陸總家裡,地址在背後寫着。”
蘇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整整一張a4紙的物品,吃穿用的都有,而且大都是私人物品。再說,粗略看去,買齊這些東西至少要跑大半個江城,而馬上就到下班點了,她還要去接鬱郁放學呢。
有他這麼整人的麼?蘇然不客氣的說道:“文特助,這好像不屬於我的工作範疇吧?”
文志一臉無辜:“是不屬於,可這是陸總吩咐的,你不願意可以去找他理論。”
去找陸銘煜理論?蘇然心中暗道,除非自己的腦袋被門擠了纔會那麼做。
不就是個購物麼,女人的強項!蘇然這樣安慰自己。
蘇然問:“什麼時候要?”
“當然是今天。”在蘇然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的眼神中,文志笑着補充道:“來回車費公司報銷。”
……
蘇然給程斌去電話無人接聽,又不想再麻煩左未未,只好先去幼兒園接了女兒,帶着她一起去購物。
蘇然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奢侈過,出入的都是高檔街區國際超市,就連一兩站的車程她也毫不吝惜的搭乘出租。雖然心裡怨憤,但是在挑選每一樣物品的時候都尤爲認真,就好像五年在低廉的批發市場給陸銘煜淘禮物一般,容不得一絲瑕疵。
她甚至有一種自己還是他妻子的錯覺。
可不是麼?她的確是他的妻子,只不過多了‘前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