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沒想到的是陸銘煜會滿口承認。
他說:“是,我是害怕,害怕失去她,請你認清一點,我們之間永遠沒有可能,收起你的小心思,別讓我厭惡你。”
話落,他毫不遲疑的轉身,上樓。
蘇然凝睇着他的背影,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嘴裡卻是呢喃道:“你早都厭惡我了……不是麼?”
……
次日,蘇然應裴璟熙的要求,拉了水管給院子植物澆水,管子在水龍頭上銜接的不結實,剛一擰開,衝力過大,管子脫落,一股水柱橫着射出來,直接噴到了蘇然的頭上,瞬時變成了落湯雞,衣服溼透了大半。
數九寒天的,刺骨的寒意隨之而來,蘇然一個激靈,一口氣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是要感冒的節奏啊!
哎,這人倒黴了喝水都塞牙縫,這話一點都不假。
在客廳裡透過落地窗看到蘇然滑稽的一幕後,一邊笑一邊拿了浴巾小跑過去,裹在蘇然的頭上。
蘇然感動的差點哭了:“謝謝太太!”
裴璟熙攬着她:“走吧,快進去衝個熱水澡,祛祛寒,把溼衣服換掉。”
“沒關係的,頭髮擦一擦就沒事了。”她來這裡只帶了身上這一件棉衣,想換也沒有啊。
哦,都忘了裴璟熙還送給她好幾件呢,但是她從來沒打算穿。
裴璟熙黛眉一蹙:“這怎麼行,會生病!”
“不用了,真的不用。”蘇然推拒開,拾起掉在地上的水管,準備繼續澆花。
“你是不是沒帶多餘換洗的衣服?”裴璟熙看穿了蘇然的心思。
蘇然手上的動作一頓,尷尬的不知說些什麼。
“我前幾天給你的那件米色風衣,就可以穿,裡面穿件打底毛衣,打底毛衣你有嗎?沒有的話,我上去找一件送你吧。”她自顧自的說着,或許是好意,可蘇然的臉色尷尬的要死。
她覺得裴璟熙可能是在美國呆的時間長了,所以爲人處世的方式方法讓她這個土生土長的t國人無法接受。
“不用了,我用烘乾機烤一下就好。”蘇然仍是不肯接受。
“蘇然,你是不是沒把我當朋友?”裴璟熙黛眉一擰,語氣認真。
朋友!?
她明裡是她家的保姆,暗裡是他丈夫的前妻,試問這兩層身份哪一種能讓她們成爲朋友?
見蘇然不說話,裴璟熙又說:“在江城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位女性,可是把你當朋友了。”
“阿啾……阿啾……”蘇然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這下該聽我的了吧,快進去!”裴璟熙面露焦灼,催促道。
裴璟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然也不好再駁了她一番好意。
衝了熱水澡,換上了裴璟熙給她拿來的一件墨綠色的高領羊毛衫,出來後,聽見裴璟熙正給陸銘煜打電話——
“……老公,晚上回來的路上順便買點感冒藥回來……”
蘇然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裡,盯着滾筒發呆,心情說不出的煩躁。
衣服沒洗出來,陸銘煜就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了,他以爲是裴璟熙感冒了。
蘇然快速的走過去,給他拿拖鞋,頭頂傳來急切而焦灼的聲音——
“璟熙呢?”
蘇然:“在樓上。”
陸銘煜離開是,視線掠到蘇然身上的衣服,蹙眉問道:“你穿誰的衣服?”
“是太太……”
剛一開口,陸銘煜嫌棄的話語劈頭蓋臉而來:“記住你來這裡是幹什麼的,別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被他這麼一說,蘇然臉色立時荀白如紙,擡眸望着陸銘煜,他看她的眼神裡寫滿了嫌棄鄙夷,意識到自己就算解釋了他也不會相信,何必多費口舌。
“知道了。”她淡淡的答應。
聽到開門聲,裴璟熙從路上下來,見是陸銘煜回來,驚詫的問:“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陸銘煜走過去,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觸摸她的額頭:“早上還好好的,怎麼會感冒呢?”
裴璟熙瞭然,笑道:“不是我,是蘇然感冒了。”
陸銘煜微微蹙了下眉頭,轉過臉來看着臉色不是很好的蘇然,聲音明顯變得冷淡疏離:“你感冒了?”
“嗯,就是受了點風寒沒什麼大礙的。”
“藥在鞋櫃上,喝完就回房間休息吧。”
還是冷淡的語氣,甚至聽的出明顯是在敷衍,可蘇然仍是因爲他關心的話語,感動的鼻尖泛酸。
拿了藥去廚房倒水的時候,隱約聽到陸銘煜對裴璟熙叮囑的話。
他說:“你抵抗力差,蘇然感冒徹底痊癒之前你離她遠一點。”
原來他讓她回房休息,是怕她給裴璟熙傳染上,她還傻傻的因爲他關心的話差點掉眼淚。
呵呵,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站在流理臺旁,黯淡無光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客廳裡膩歪的倆人,仰頭將苦澀的藥丸吞入腹中,心也跟着苦不堪言……
因爲她感冒了,晚餐陸銘煜回來接了裴璟熙出去吃。
蘇然安慰自己,應該高興纔對,省的她做,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個安穩覺。
然而,好不容易剛睡着,又被手機鈴聲吵醒,是蘇鬱郁幼兒園打來的。
蘇然心想,這孩子全託快兩週,怎麼還是在放學的時候鬧着回家?想到馬上聽到女兒的撒嬌聲,擺了個舒服的睡姿,脣角微微挽起。
“鬱郁媽媽,鬱郁不見了……放學的時候,她和全託的小朋友留在教室裡玩,我去送別的孩子到院門口,回來整個幼兒園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她,你看是不是你家人把她接回家了……”
蘇然騰地坐起身來,嗓音嘶啞,聲帶顫抖不止:“好,我現在就打電話問問,拜託林老師在學校裡好好找找。”
掛了電話,立即給程斌打去,程斌還在老家,不可能是他接的。又給未未打去電話,未未說她還在加班,讓丟丟爺爺接孩子放學了,不知道有沒有捎帶着把鬱郁接走,讓她別急,她馬上給家裡打電話問問。
等待是最要命的,短短的幾分鐘蘇然就坐不住了,攥着手機在狹小的房間內不知踱了多少個來回。
手機屏幕一亮,鈴聲還沒進來,蘇然就已經按下了接聽鍵:“怎麼樣,是不是被叔叔一起接回去了。”
“沒有,我爸根本就沒接孩子,現在丟丟也沒回來,我想他們倆應該在一起,我現在馬上下班,我們分頭去找。”左未未真想下點藥藥死家裡那不省心的老傢伙,這輩子算是被她爸給坑慘了。
……
左未未上班的地方離幼兒園近,她直接去了幼兒園,蘇然則是回家,她沒告訴女兒她不住家裡,所以她覺得如果倆孩子在一起從幼兒園溜出來的話,丟丟肯定是送鬱郁回家了。
她在心裡默默地祈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否則……她不敢往下去想。
陸銘煜的別墅在郊區,好不容易搭上計程車下了三環又遇上下班高峰期,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蘇然坐在車裡急的直抓狂,在心裡把陸銘煜的祖宗八代罵了十八遍,不是很有錢麼,爲什麼不在市中心買房子,偏偏買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天色早已經漆黑下來。
付了車錢,司機大叔知道她孩子找不到了,下車的時候告訴她,他停在這裡等十分鐘,如果孩子沒回家的話,出來直接找他,這個點很難打到車的。
蘇然感動的眼眶泛紅,說了聲“謝謝”,火急火燎的跑進小區。
回到家,家裡還是上週離開時的樣子,蘇然又問了經常在樓下下棋的幾個老大爺,都說沒見鬱郁回來。
就在這時,未未打來電話,說她和幼兒園的老師們在幼兒園附近的幾條路上找遍了,都沒見倆孩子,說在找不到,只能等四十八小時後報警了。
蘇然當下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這兩孩子到底能去哪兒了?會不會出門遇上了壞人?會不會……
唯一的希冀破滅了,恐懼沾滿整個心房,蘇然仰頭望着如黑絲綢般的天幕,眼淚順着眼角沒入她烏黑的髮際,又因爲感冒的緣故,鼻尖通紅,呼吸不暢,單薄的身軀站在夜風裡,悽楚無助……
現在該去哪才能找到倆孩子啊……
在這城市生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自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
坐在計程車裡,司機師傅將車子開得很滿,在小區周圍的每一條街,每一個角落尋找着倆孩子的身影,最終都是未果。
司機師傅嘆了口氣,問:“你一個這麼找是不行的,孩子爸爸呢?”
孩子爸爸……
蘇然倒是被司機師傅一下子點醒了,他說的對,就憑她一個人寒冬臘月的晚上,就是找到兩孩子只怕都會凍壞了,但陸銘煜的辦法肯定比她多,而且現在這個時候不找他找誰,他是孩子的父親,如果鬱郁真有個三長兩短倒時候她該如何向他交代……
擡手揩去淚水,撥通了陸銘煜的手機號碼——
“喂——”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冽。
可蘇然聽到他磁性嗓音的一瞬,淚水如同決堤的河流,奔涌而出,聲音帶着哭腔,哽咽而無助:“陸銘煜……鬱郁她……鬱郁不見了……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有……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