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幸好剛走過來的蘇安眼尖手快,從後面扶住母親,蘇母依靠在兒子的肩膀上面色無血色,氣喘吁吁。
蘇父看到老婆被氣成這幅模樣,額頭的青筋一顫,擡手朝着蘇然打去。
“你真是個不孝的女兒,竟然爲了一個外人頂撞你媽……”
就在他的手掌即將打在蘇然臉上的前一秒,陸銘煜及時的鉗住了他的手,倆人僵持在半空。
他害怕蘇父再用另一隻手打蘇然,空閒的上臂一伸,將蘇然攬過來,護在他身後。
“叔叔,有什麼話好好說!”
“放手,我教育我女兒用不上你插手!”蘇父猩紅着眼眸怒喝,試圖從掙脫開陸銘煜的鉗制,可年老力衰的他怎抵得過年輕力大的陸銘煜。
“陸銘煜,你竟敢對我爸不敬!”蘇安放開母親,握拳就朝着陸銘煜臉上打去。
見狀,蘇然立即繞到陸銘煜的身前,張來雙臂,衝着蘇安厲吼道——
“哥!你敢!”
那眼神似乎在說,你敢打我就把你拿房產證借錢的事全部抖出來。
聰明的蘇安怎會讀不懂自家妹妹神情裡的意思,停在半空的拳頭立馬沒了攻擊力,像是一架被擊毀的飛機,緩緩的落下,然後,指着陸銘煜鉗制蘇父的手,提醒——
“快把我爸鬆開!”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是啊,銘煜快放開爸爸!”蘇然擰着柳眉,柔聲提醒,帶着一股哄勸的味道。
幽深暗沉的黑眸凝睇着蘇然,眸光高深莫測,幾秒後,虎口一鬆,放開了蘇父的手腕。
看到父親手腕上留下的痕跡,蘇然驚慌失措的解釋:“爸爸,對不起,銘煜他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
女兒的一舉一動都表現出,陸銘煜在她心中的地位,有了他,他們這些親人都不算什麼。
這就是他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到頭來竟然爲了一個男人和自己的至親反目成仇!
一顧寒意從腳底傳來,像是置身於冰窟中,由裡到外都冒着寒氣。
真的心寒極了……
他絕望的朝着他們倆揮了揮手,聲音是那麼的有氣無力:“你們都走吧,走吧……我就當這輩子從來沒有過女兒……快走……”
“爸……您別這樣……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呢……”
迴應蘇然的是一個轉身,蘇父扶着妻子朝房裡走去……
蘇然看着父母蒼老甚至有些佝僂的背影,心就好像被針扎一樣,疼痛如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她要追過去求父親不要這麼殘忍,手腕一緊,一個力道阻止她追過去。
是陸銘煜。
他說:“他們正在氣頭上,你現在進去只會適得其反。”
蘇然泫然若滴,嚶嚀着:“我該怎麼辦……爸媽他們不要我了……”
“不會的,你永遠是他們的女兒,等他們氣消了你在向他們道歉賠罪,到時候肯定會原諒你的。”陸銘煜勸慰。
“不會的……他們不會原諒我的……”蘇然低着頭,有眼淚掉在地面上,暈染開來,形成一塊塊深色溼痕。
陸銘煜捧着她的臉頰,幽深的黑眸深深的凝睇着她:“相信我!”
此刻陸銘煜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要保護這個可憐無助的女人,開導她,給她依靠……
以往對她的偏見,仇恨,早已不復存在,或者說從知道她每天都去看望父親的那一刻起,那個塵封在心底的蘇然又鮮活過來。
“真的嗎?”蘇然噙着淚水的眼眸仿若一泓活泉,滋潤甘甜着他的心,某一處似乎被她融化了般,軟的不像樣。
“嗯……”陸銘煜點頭。
“然然,陸銘煜說的對,等過段時間爸媽氣消了,我打電話通知你你再回來。”蘇安壓着嗓子迎合着。
“蘇安,還不快滾回來!”蘇父的怒吼聲從房間裡傳來。
“陸銘煜,我妹妹就交給你了,門外的車子……”蘇安從褲兜裡掏出車鑰匙,遞給陸銘煜:“你開走,暫時寄放在你那裡。”
陸銘煜拿過鑰匙,對蘇然說:“我們走吧。”
蘇然擡眸朝房裡望去,等了半晌都沒看到父母的身影,感覺自己從此就成了沒有根的浮萍,沒有個依靠。
她緩緩的收回目光:“哥,照顧好爸媽……”
頰邊的淚水還未風乾,又一波眼淚奪眶而出。
“我們走吧……”陸銘煜提醒。
剛邁出一步,膝蓋處傳來錐心刺骨的疼痛,疼的蘇然柳眉緊蹙。
陸銘煜的大手立即從後面攬住蘇然的腰肢,把她身體的重量依附到他身上,緩緩的朝外走去……
……
蘇父站在臥室的窗子後,蘇然看不見的角度,看着女兒終究跟着陸銘煜離開,蒼老的眼睛淚光閃爍……
出了門,陸銘煜將蘇然扶進蘇安買的那輛寶馬裡,自己繞過車身坐進駕駛室,發動引擎……
“你的車怎麼辦?”蘇然看到停在前方那輛黑色賓利的車牌後,詢問。
“你爸肯定不願看見這輛車,我們開這輛走,我那輛一會讓代駕來取走。”他只說了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怕在c市開那輛車被裴璟熙發現。
那輛車從昨晚開始就應該停到機場,等着他下飛機後開車去裴家接璟熙。
車子駛出巷子後,蘇然開口問道:“我們去哪?”
“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陸銘煜彎着眼去看後視鏡裡女人的模樣。
她的皮膚是嬰兒肌,經過蘇父那一掌摑,到現在臉頰上的手指印還清晰可見,而且被打的那邊臉明顯腫的老高。
含笑的眼眸瞬時被濃濃的疼惜覆蓋……
蘇然頹然的窩在座位裡,目光呆滯的望着前方,幽幽開口:“我現在哪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
人就是這樣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以前爲了追隨陸銘煜毫不遲疑的放棄了父親在c市託關係找的好工作跟陸銘煜去了江城,那時候她從來沒想過家,滿心滿眼的都是陸銘煜。
再後來,離婚了,她又不敢回家,怕自己露出馬腳被父母發現。可她的潛意識裡無論她走多遠,多久不回去,家始終在那裡等着她,不管什麼時候回去,母親都會準備好飯菜,父親會爲她曬好被褥。
可現在不同了,家回不去了,就好像牽着風箏的那根線斷了,飛的越高越覺得害怕,心裡空落落的。
陸銘煜溫熱的大手覆在蘇然的小手上,“我先帶你去醫院。”
“去醫院?”蘇然大腦反應慢了半拍。
“嗯。”陸銘煜點頭,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給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不用,用冰袋敷一下就好。”蘇然以爲陸銘煜指的是臉頰,那處正火辣辣的燒痛着,說話時都能清晰的感覺到臉頰緊繃的難受。
這是從小到大父親第一次動手打他,可想他當時有多憤怒。
“是你腿上的傷。”陸銘煜耐下心解釋,低啞魅惑的嗓音飽含柔情和疼惜。
經他提醒,蘇然的視線移至自己的膝蓋處,淺藍色的牛仔褲上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深紫色,斑斑駁駁加上褲子上飯菜的湯水,看起來狼狽的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陸銘煜就是把這樣的她從家裡帶出來的,還真是……
手指輕輕的按壓了下膝蓋,一股尖銳的疼痛直達大腦,疼的她不可抑制的咧了下嘴,開口:“就是點皮肉傷,不用上醫院的,貼個ok繃就好。”
對於她的提議陸銘煜沒說好還是不好,幽深的黑眸流轉了下,用行動回答她。
方向盤往右一打,剛好停在藥房門口,熄了火,解下安全帶,轉眸凝着她:“你在車裡等我。”
“嗯。”
蘇然點頭,看着他下車,然後繞過車頭,高大挺拔的身影最終消失在藥房門口。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是跟着他出來的。
這個男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有着讓她發瘋發狂的魅力,就算沒有他的承諾,就算他不愛她甚至厭惡,都能讓她捨棄一切義無返顧的追隨他,儘管她知道他們之間有可能隔着無法逾越的溝壑,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得到他的承諾,但只要能待在他身邊,甚至是遠遠的望着他,她都……甘之如飴。
很快陸銘煜從裡面出來,手裡提着個袋子,開了車門坐進駕駛座,長臂一伸,將袋子放在後座,蘇然轉頭看去,那裡面該有的藥品一用俱全。
看到蘇然兩條胳膊併攏擋在身前遮掩衣襟上的污漬,樣子可憐又滑稽,陸銘煜擡眸望了眼前面幾百米處的商場,猶豫了下開口道:“到前面商場我去給你買幾套換洗的衣服。”
蘇然擡眸一看,陸銘煜說的商場是c市原來的璟盛百貨商場,上大學以前他們家的用品衣服都是在那裡買的,不過前幾年經過改革重建,變成了璟盛國際,c市最高端的購物商場,裡面不是奢侈品就是國際品牌,那裡的衣服怎一個貴字了得。
就算陸銘煜現在有錢,把那裡買下可能都不在話下,可她穿慣了素衣,那種華服披在身上彆扭的慌。
“我箱子裡面有換洗的衣物。”
話落,她猛然想起自己從家裡出來忘了帶走行李箱,下意識的擡手將頰邊的一縷碎髮掛在耳後,臉頰微微泛紅:“箱子忘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