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煜突然有些於心不忍,想起昨天蘇然出院時單薄瘦弱的身影,心裡就堵得慌,冷魅的俊臉上瞬間變得陰鬱,眼底凝着一抹複雜情緒。
他知道,即使自己對蘇然有再多的恨意,他也不忍真的做出真正傷害她的事來,只是,蘇安捅傷了裴璟熙,他覺得自己應該給蘇安一點懲罰。
“那好吧!”方律師應道。
“對了,最好璟熙可以不用出庭,她的傷口剛痊癒,而且她性子柔弱,我擔心她見到蘇安會害怕。”陸銘煜最後說道。
方律師卻突然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說道:“我們陸總對妻子還真是體貼呀!放心吧,一切有我,到時我通知你宣判結果。”
陸銘煜滿意的點點頭,旋即按了話機,讓文宇送方律師離開。
方律師走後,陸銘煜卻久久無法專心工作,心裡堵着一股悶氣,沉思片刻又按下內線電話讓文志進來。
文志回來後,他直接問:“讓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還在交涉,那家的男人是很願意接收寄養孩子,可是那家男人的妻子似乎不願意,所以還沒決定下來。”文志如實報告。
陸銘煜又敲了敲手上的簽字筆頭,擰眉說道:“不行的話再找多幾家問問看,這事得儘快處理。”
他實在不想裴璟熙再因爲失去孩子的事而傷心難過了!
每天看着裴璟熙因爲孩子沒了而飯不香茶不思睡不好的虛弱模樣,他就心疼!
本來孩子就不是裴璟熙的,他心裡已經很自責了,現在孩子又沒了,他更是覺得對不起裴璟熙,恐怕這一輩子心裡都會因爲這個事而懷惴不安!
同時,失去孩子,他也很心痛很難過,不想家裡多個孩子,讓裴璟熙和他‘堵物思人’徒添煩惱!
“好吧,我再找找看!”
文志有些無奈的應了下來,隨即又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其實吧,現在要找到一家合適的寄養家庭,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自己的小孩都忙活不過來,誰還願意去幫不相干的人帶孩子啊!”
陸銘煜微微愣住,這些他倒是沒想過,畢竟他自己也沒有孩子,沒這方面的經驗,只是覺得帶個孩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困難事,更何況他給的報酬挺豐厚的,而且蘇鬱郁早熟又懂事,應該不會很難帶吧?
文志見陸銘煜沉默不語,以爲沒什麼事了,便起身往外走去,他手頭還有好多工作沒完成,都快要忙死了,總裁竟然還讓他找什麼寄養家庭,那根本就是工作外的事好嗎?
他真苦命!
“一定要找一家老實忠厚的人,不管對方要多少錢都行,前提是一定要把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陸銘煜凝眼,語氣深沉的強調。
文志已經走了好幾步路,都快要走到門口了,聽到陸銘煜說的話,忍不住打趣道:“boss,你要寄養的孩子該不會是你跟別人生的私生子吧?”
這,太有可能了!
要不然怎麼捨得加多一倍的價錢呀,本來給的價錢就已經很高了。
陸銘煜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文志,他倒是希望蘇鬱郁是他的孩子來着,只可惜,不是!
想到四年前蘇然揹着他出軌,不惜與他離婚嫁給那個男人生下那個男人的孩子,他就恨得額際青筋暴現,握着簽字筆的手都快要將筆管捏碎了,骨節分明的拳頭上滋滋泛白。
文志驚覺自己講錯話,即刻閉上嘴巴悻悻的走了出去,順手關上總裁辦公室大門。
幾天後,方律師將蘇安的審判結果告訴了陸銘煜,蘇安因涉嫌故意傷害罪,判處二年半有期徒刑。
得知兒子審判結果的蘇永茂獨自躲在醫院消防通道里嗚咽痛哭,心裡對女兒蘇然的恨意更甚,打定主意不將蘇母的病情告訴她。
但是,最後蘇然還是知道了哥哥涉嫌故意傷害罪被判刑,以及母親來到江城氣得生病住院的消息。
蘇安宣判結果出來的當天,她便接到了王敏打來的電話……
“蘇小姐,你還不知道吧?你哥哥前段時間來陸家問先生要鬱郁,兩人發生口角,你哥哥一時氣憤過頭,拿出隨身攜帶的刀子捅傷了太太,太太差點沒命,先生一氣之下將你哥哥告上法庭,好像今天已經宣判了!對了,還有哦!你父母也來江城了,他們來陸家找先生求情,先生不在,是太太親自接待的他們,太太一時口誤將你哥哥捅刀子的事和你代孕的事講了出來,你母親好像很生氣,當時昏倒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太太說很擔心你母親的身體,讓我打個電話問問你,還有,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她真不是故意氣倒你母親的!”
王敏的話說得很誠懇很認真,蘇然聞言當即驚慌得跌坐在地上,哥哥被判刑了?!
母親氣得住院了?!
而她卻什麼也不知道……
頓時,心裡五味雜陳,自責,愧疚,悔恨……所有不安的情緒最終統統蘊結成一滴一滴豆大的淚,緩緩滴落在地。
哥哥那天說要去求陸銘煜把鬱郁還給她的,如果她多長個心眼,多打幾遍哥哥的電話,是不是就能改寫結果?
她可以去求陸銘煜的,求他不要起訴哥哥,就看在,看在她愛他的份上行不行?
還有母親,凡事都那麼隱忍的一個老婦人,該有多氣恨纔會氣得病倒啊?
她,果真是個不孝女!
她對不起哥哥,對不起母親!
母親的病……
蘇然騰地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拭去臉上的淚痕,進臥室快速的收拾了幾件衣服,拿了錢包鑰匙就急急往門口走去,鎖門時的手卻抖得怎麼都使不上力氣,搗弄了許久才把門鎖好。
在心裡不停的祈禱:媽媽,你一定要沒事!媽媽,你一定要沒事!要不然,我一定不能原諒自己的!
下樓出了巴黎春天小區,在小區門口攔了輛的士直奔醫院……
這一路上,她一顆心久久的懸在嗓子眼上,傷心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的士司機還以爲她遇到什麼事,擔心的詢問她,只是,她什麼也沒說,她沒臉說啊!
抵達醫院,剛下車她就神色匆匆的跑到醫院前臺急促的喘着氣詢問:“護士,請問尤敏佳在哪個病科哪個樓層哪上病房?”
護士擡起面無表情的臉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是病人什麼人?”
“我是她女兒!”
護士這才低頭去查閱資料,沒一會便將查到的病人資料告訴了她,同時投來一抹難以置信的鄙夷不屑的眼光。
蘇然顧不得許多,轉身便急急的去找母親的病房,大約五分鐘後,她便找到了母親的病房,只是,站在病房門口,卻怎麼也沒有勇氣擡腳往裡面走。
普通病房裡,有三四個同樣病例的老人躺在牀上,不同的是其他的病人牀前都圍坐着幾個親人,只有尤敏佳的病牀前,沉默地坐着蒼老頹然的蘇永茂一個人。
蘇然頓覺揪心疼痛,鼻頭泛酸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嘩嘩直往下滑落,淚眼模糊了她的視線,卻怎麼也模糊不去父親陡然蒼老的容顏。
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暴戾的氣息,陰鬱蒼老的臉龐上滿是憂心仲仲,他一定很擔心母親,即使平時總是粗聲責罵母親,但這一刻,她真切的看到了父親對母親難以言喻的真情。
突然覺得,或許母親這些年對父親的一味忍讓,其實也是因爲愛!愛這個家,也愛父親!
他不時的擡眼看看吊瓶裡的滴液,不時的幫蘇母掖一下被角或是拉一下母親的手低語什麼,偶爾還會端起水杯,拿來棉籤沾上水去潤溼母親乾澀的嘴脣。
門口的蘇然早已泣不成聲,哽咽着緊咬住下脣不敢發出聲音,這時,身邊一個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小姐,你進不進?不進,別擋住門口。”
蘇然頓覺尷尬又羞愧,紅着臉抿脣回了個微笑,這才提起勇氣擡腳往父母那邊走去,病房裡的人頓時全把視線投到她的身上來,各種疑惑不解,更有人問她:“這位小姐,請問你是找誰的?”
住在這個病房裡的病人幾乎都要比尤敏佳先住進來,可是面面相噓之下誰都搖頭說沒有見過她來過。
蘇永茂聽到病房裡的騷動,木納的轉過頭來打量,卻在看到女兒蘇然時臉色刷的一下全變黑了。
騰的站了起來,憤怒的圓瞪着一雙渾濁老眼,額上青筋暴現,起伏着胸腔呼呼的喘着粗氣,擡手憤怒的指着蘇然厲聲斥道:“你個不孝女,誰讓你來的?誰準你來的?你給我滾,我們就是死了,也不需要你來!”
病房裡頓時一片寂靜,所有在座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全都視線轉過來看看蘇永茂又轉過去看看蘇然,心裡只有一個疑問:“這對父女之間,是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蘇然卻顧不得這些異樣的眼光,一下走到蘇永茂的面前,‘咚’的一聲直接跪在蘇永茂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