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輕裘扯了扯嘴角,沒有回話,只緩緩地躺倒在軟榻上,側身臥着,一副慵懶的模樣,彷彿剛纔什麼事兒也沒發生。
彷彿殺死那三個侍婢,就跟捏死三隻螞蟻一樣,不值一提。
等了片刻,見他沒有開口,慕容長歡也就不言語。
自顧自地邁步跨過那幾具屍體,走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非常的隨意,好像同坊主大人已然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吃他的點心,喝他的美酒,都用不着打招呼。
斜挑眉梢,百里輕裘眯了眯眼睛,看着慕容長歡面不改色地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吃吃喝喝,一點也不露怯,落落大方而又坦蕩張揚,可見骨子裡透着一抹桀驁,看着挺順眼的。
便就擡手拍了拍身前的軟榻,對着慕容長歡吩咐道。
“過來,坐這裡。”
慕容長歡擡頭一看,不由笑着反問了一句。
“坊主這是什麼意思”
百里輕裘也是個膚淺的男人,倒是坦白直率,說話跟花非雪一樣欠扁,大概是篤定了沒有人敢打他們,才特別的囂張。
“你長得好看,本坊主喜歡,比方纔那些個胭脂俗粉養眼多了。”
慕容長歡一滯,有種吐血的衝動。
爲什麼不管是花雪樓的樓主,還是銀月賭坊的坊主,一見到她就要輕薄她
難道她長了一張讓人一看就想調戲的臉嗎
還是說她的腦袋上頂着“本豆腐香嫩鮮美,入口即化,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這麼一串大字兒
“可是本公子是男人,坊主大人應該沒有龍陽之好吧”
“唔,是沒有,”百里輕裘拉長眼尾,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得慕容長歡毛骨悚然,脊背發寒,“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本坊主可以考慮換個口味試試”
“”
慕容長歡突然有點後悔把自己打扮得這麼帥了,如果早知道坊主大人這麼“好色”的話
但時至如今,再要把自己弄醜已經來不及了,慕容長歡腦子一轉,想着趁他對自己有那麼一丟丟的興趣,不如順水推舟,把正事兒給辦了
“坊主說笑了,本公子這次來找坊主,可不是爲了給坊主捶背敲肩的。”
百里輕裘不以爲意,忽而張開眼睛,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一字一頓,似笑非笑,叫人看不出他心底下究竟在想些什麼。
“陪本坊主睡一個晚上,這樓本坊主就送你如何”
聞得此言,慕容長歡微微一震,有些出乎意料。
“坊主你、你怎麼知道本公子來此是爲了這座樓”
百里輕裘勾脣淺笑,不以爲意。
“若是連這點兒眼界都沒有,本坊主早就死了幾百回了,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對上那兩道彷彿能看穿人心的目光,慕容長歡發誓,這個陰森恐怖的男人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地把這座樓拱手讓人
他之所以那麼說,無非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她要是信了,那就真的是蠢到無藥可救了
所以,完全不用考慮這種不切實際的提案,別說騙人,就是騙鬼,只怕連鬼都不信
“不瞞坊主,這座樓,本公子是要定了,除此之外本公子還想向樓主要一樣東西。”
“哦什麼東西”
“賭王這個頭銜。”
“你這是在向本坊主下戰書呵就憑你麼膽子倒是不小。”
“對,就憑本公子”
見慕容長歡一臉認真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百里輕裘不由微斂神色,眼眸之中興起了幾分興致,便又問了一句。
“你打算拿什麼當賭注”
“這些銀票,”慕容長歡從懷裡掏出厚厚的一沓,重重地甩了兩下,“再加上本公子這個人,這條命如何”
“好,難得有肥羊親自送上門來孝敬本坊主,本坊主自然歡迎之至”
百里輕裘終於從軟榻上坐了起來,愈發喜歡眼前這個小小年紀的娃娃了。
先是親眼目睹那三個侍婢慘死在她腳邊卻無動於衷,面不改色,夠無情,夠冷血
後又拿命相搏,毫無懼色,相當豁得出去,有膽識,有魄力
這樣的娃娃,無疑非常合他的口味。
豈有拒絕的道理
得到坊主大人的應允,慕容長歡便就有了一半的勝算只要魚兒肯上鉤,還怕釣不上來麼
“坊主打算怎麼賭”
百里輕裘反問她。
“你想怎麼賭”
“一局定勝負,太過武斷,沒意思不如開三局,以十個銅板爲籌碼,看最後誰手裡的銅板多,怎麼樣”
“這法子倒是新鮮,值得嘗試。”
慕容長歡一甩摺扇,笑着道。
“那就請吧”
“去哪”
“角鬥場。”
“你喜歡玩那個”
“本公子喜不喜歡不要緊,最重要的坊主喜歡。”
“哈,小嘴巴真甜又長了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蛋,怕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要被你迷倒了。”
“哎,天生麗質難自棄,本公子也不想這麼受人歡迎的”
搖搖頭,慕容長歡便就自戀地搖着扇子走了出去,百里輕裘跟在身後,眸光幽幽,若有所思,眼中一閃而過凌厲之色,那是野獸捕獵時纔會有的神態。
像是能感受到他的視線,慕容長歡脊背微寒,神經跟着微微繃了起來。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賭命。
而且還是跟一個被封爲“賭王”的男人在賭命
傳聞之中,百里輕裘逢賭必勝,從無敗績,這一記錄從他現身江湖開始就沒有被人打破過,可謂是賭場聖手,所向披靡
她前來挑戰,無異於是在找死
可正因爲如此她拋出的誘餌,百里輕裘纔會伸出手接住。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被奉爲王者的時間長了,便會覺得孤獨寂寞,想要找個棋逢對手的傢伙一較高下所以百里輕裘不會被金錢說動,但卻容易在賭局上被激將。
也正因爲如此,一旦她能“僥倖”獲勝,打敗了賭王百里輕裘
便可揚名立萬,一夜之間名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