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奶孃這樣說,慕容長歡不由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她同烈王府毫無關係,同溫孤雪也算不上有什麼深厚的交情,這還是頭一回以館主的身份前來烈王府給溫孤雪醫治腿疾,按理說奶孃先前應該不知道有她這號人才對,怎麼會突然提出要跟她單獨說話的要求
換做平時,奶孃的這般作爲就已經很奇怪了,眼下又是這種臨近死亡的重要時刻,她不趁着這個機會同溫孤雪多說上幾句,還要將他規避開去如此行徑實在叫人驚異,想不明白她爲何要這樣做
溫孤雪亦是面露詫色,擡眸同慕容長歡對視了一眼,兩人各自交換了心中所想,都是疑慮重重,不得其解。
“奶孃,你這是爲何便連我也要出去嗎有什麼話你不能當着我的面同館主說”
奶孃蹙着眉心,臉色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然而語氣卻很堅定。
也沒有解釋說爲什麼,只堅持要同慕容長歡單獨說話。
“這些話,老奴只能同館主一個人說,還望殿下諒解”
見奶孃不肯說出緣由,溫孤雪只好應聲答下。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
曉得情勢危急,衆人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做逗留,立刻隨同溫孤雪一起出了門。
等到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奶孃方纔擡手對慕容長歡輕輕招呼了一下,道。
“館主,您過來坐。”
慕容長歡快步上前,坐在牀頭,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知奶孃想要同本館主說什麼”
“想必館主一定奇怪,老奴爲何要將你留下其實,這件事,老奴是打算帶到墳墓裡去的,然而臨走之前,到底於心難安,不願這個秘密隨同老奴的死而一同被掩埋。”
聽得“秘密”二字,慕容長歡不由微挑眉梢,勾出了幾分好奇。
“秘密什麼秘密同溫孤世子有關嗎”
“不錯,這個秘密藏在老奴心中很久了,老奴從來不敢同任何人提起館主你不是烈王府的人,身爲醫者,你同世子殿下也僅僅只是大夫與病人的關係,並沒有太多複雜的牽扯,所以這件事告訴你最爲妥當,更重要的是你不僅醫治了殿下的腿疾,聽說方纔爲了幫殿下擋劍還受了傷,老奴相信你不會傷害殿下,甚至同老奴一樣,也希望殿下能夠一世安好,對嗎”
垂眼對上婦人一片殷切的目光,慕容長歡不忍她失望,即便點頭答應了一聲。
“是,世子殿下既是本館主的病人,本館主自然希望他能平安康健。”
“老奴知道,老奴今日的做法對館主而言是唐突了,然而老奴別無他法,還望館主能答應老奴一件事。”
“你說吧,只要本館主能辦到,會盡量完成你的交託。”
聞言,奶孃這才從牀頭緩緩取出一封陳舊的信箋,顫抖着遞到了慕容長歡的手裡。
“這封信,是殿下的生母親筆所寫”
一句話,奶孃說得很輕,輕得像是在夢囈,言語間有些含糊不清,然而聽在慕容長歡的耳裡,卻像是驚雷般轟然響徹天地,炸得她整個人都懵了
“什麼世子的生母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溫孤世子的親生母親不是烈王妃嗎”
奶孃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世子殿下的生母,另有其人。”
“那父親呢該不會也不是烈王爺吧”
“殿下的生父自然也不是烈王爺。”
“那是誰”
“如果老奴打探到的消息沒有錯,世子殿下的親生父親,應當是靖安城現今的城主万俟胤。”
“靖安城你確定是靖安城照你這麼說的話,那溫孤雪的出身還不差啊,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變成烈王府的世子靖安城離這兒相隔不止千里靖安城城主的孩兒會流落到烈王府,這過程會不會太曲折坎坷了一些你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嗎”
“箇中因由,老奴暫時還不能透露,倘若時機到了,館主自然會知曉。”
知道此事幹系重大,這奶孃能藏一個秘密藏了幾十年,口風定然不是一般的緊,如果不是她願意說出口的內情,那麼不管慕容長歡再怎麼逼問,也得不到半點兒有用的信息。
頓了頓,慕容長歡也就沒有追問,轉而換了個話頭,猶疑道。
“那烈王爺和烈王妃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王爺和王妃尚不知情,也絕不能讓他們知情”
說到後來,奶孃面露憂懼,禁不住拔高了聲調,顫抖了幾分嗓音。
慕容長歡趕忙安撫了一句,生怕她沒把話說完就激動得嚥氣了。
“你放心,本館主絕對守口如瓶,這種事情對王爺和王妃的打擊太大了,他們當然一輩子都不知情最好只是,你將這個秘密告訴本館主,到底是什麼用意”
“館主是聰明人,應當知道這個秘密曝光與否的利害,老奴並不奢求什麼,只希望有朝一日,若爲情勢所迫,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館主能將這個秘密告知世子殿下與靖安城城主知曉,好讓殿下有一個退避之地,以求後世安穩。”
“本館主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借這個秘密給溫孤世子留一條後路是嗎”
奶孃微垂眼瞼,沒有馬上應聲答下,而是若有所思,眉心皺得越發緊了,像是肩頭揹負了千斤之擔,放不下,卻又不得不放下。
“館主能這樣認爲,自然是最好了”
聽到她這樣說,慕容長歡腦中一閃而過怪異,似乎自己並沒完全理解奶孃的意思,但一下子又說不出怪異在什麼地方。
思索了片刻,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奶孃緩緩閉上了眼睛,走得無聲無息。
見狀,慕容長歡面色一緊,不由拔高聲調喚了兩聲。
“奶孃奶孃”
得不到迴應,慕容長歡伸手探了一下奶孃的鼻息,卻是斷氣了。
俯下身,輕輕地幫老婦人蓋好被子,慕容長歡方纔款步走出房間,“吱呀”一聲打開了門。
迎面,便見到溫孤雪端坐在長廊上,等得一臉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