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巷,蕭家的那棟破舊的老房子裡。
納蘭清澤閉着眼睛,撫摸着門框、書桌……
撫摸過舊式的花雕木牀……
這裡雖然不是當年那個房間,但所有佈置,卻是他精心按照當年的擺設,一一復原的。
可今日,他看不見了。
只能用手觸摸。
本以爲,能給他最愛的綿綿,一個最完美至極的婚禮。
可沒想到,最終還是做不到。
在他從新娘化妝間出來的那一瞬,肩胛骨重重磕在門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做不到了。
失明的速度,比他預想中,來得還要快。
雖然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這一刻,他還是覺得心酸無比。
他的綿綿,這世界上最完美的綿綿,恐怕要留下一個遺憾了……
縱然與命運搏鬥了這麼久,還是博不過25歲這個魔咒嗎?
先是失明,接着呢?
如果讓綿綿以後承受失去他的巨大痛苦,是不是現在抽身還來得及?讓她,將來不要那麼痛苦……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他死去,綿綿恐怕終身都不會再嫁給別的男人,恐怕會孤孤單單地,念着他一輩子。
這讓他怎麼捨得?
怎能瞑目?!
納蘭清澤的手腕,用力地握在雕花木牀的牀頭。
他猶記得當初,兩人經歷了重重阻礙,終於相認的時候,這個房間,曾完完全全記錄了他們巨大的歡喜,沒日沒夜地恩愛纏綿,恨不得將彼此融入對方的骨髓裡。
一份愛,愛到什麼地步算最深切、最濃烈?
是生死都不能阻擋的地步嗎?
不,不是。
是愛到融入了生命,愛到無法放棄,卻仍是忍痛割愛……割捨這份愛,就是在謀殺自己,可哪怕明知道割捨了這份愛自己會痛死,還是爲了給對方一個成全、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而放棄,而割捨……
納蘭清澤緩緩地蹲在了窗前,緊閉的雙眼,流出了兩行血淚。
綿綿……對不起……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那一抹帶着薄怒的、倔強的、獨屬於他的綿綿的清脆語音,乍然響起。
納蘭清澤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喉結動了動,苦澀地道:“綿綿,爺對不起你,不能陪你白頭偕老,你……忘了爺吧……連婚禮都不能給你的男人,在婚禮上逃跑的男人,你盡情地恨他吧!最好恨得他一無是處!”
可下一秒,那柔軟的小身子已經撲了上來!
“納蘭清澤!你個混蛋,你說對了!我恨你!恨死你了!”蕭綿綿的小拳頭噼裡啪啦落了下來。
納蘭清澤的肩膀被她打得生疼,神色卻是震驚而複雜:“綿綿……你……”
“討厭,討厭,討厭!別說了!”蕭綿綿的小嘴巴一下子堵住了他的脣瓣,毫無章法地開始用力啃咬、漸漸又變成輕柔的吸~吮。
“唔……”納蘭清澤被她堵住了嘴,感受着她脣瓣傳來的熱力,甚至還有鹹鹹的味道,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眼淚,還是她的。
蕭綿綿緊緊抱着他,啃了很久很久,才猛然鬆開,大口呼吸着,氣息不穩地,卻兇巴巴地道:“澤,你個大混蛋,不許再說對不起三個字,要說就說我愛你三個字!聽到沒有!”
蓄滿了淚珠的大眼睛裡,盛滿了委屈和心疼!
她看到了男人眼底的血淚,看到了男人肩頭的青紫淤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