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鷯哥?鷯哥?”羽後望着那黑壓壓的一片煙,雙眼不斷地發着光。
那激動的目光,不斷地在黑煙之中搜尋着,一個個身穿破衣的魂,從地底下像蘿蔔一樣生長出來,然後又脫離地面。
這些魂,大多是當年戰死的平民,他們發出極其淒厲的尖叫,不斷地伸展着自己的腰肢,一時之間,羽後分辨不了哪個是鷯哥。
他們從地底下冒出來之後,全部飄散,去了各自要去的地方。當最後一個魂在地面化作黑煙飄散時,羽後愣了。
這第三批魂,竟然還是沒有鷯哥!
然而,羽後怎麼會善罷甘休,她扼住千穆的喉嚨:“還有呢?還有呢!”
魚寶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站着,一言不發, 這已經是最後一批了。正當她準備出手從羽後手中奪回姐姐時,一聲沉悶的吼聲,從地底下傳來。
羽後身體僵了僵,臉上的表情也跟着不動。最後她的嘴角慢慢地上揚,那聲音不是鷯哥是什麼?
“哈哈!”驕傲、狂妄的笑聲在枉崗響起。千穆被羽後丟在一邊,眼前這個羽後十足一個瘋子。
“呃……”此時,正在陵水軍營靜坐的萬祁陽,胸口一陣發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王爺!”那影子爬上他的衣袖,緊張地道。
“噓。” 萬祁陽轉過頭,此時小王妃正在沉睡。那影子會意,在地板上輕輕地涌着,就把那鮮紅的血給抹去了,地上立刻了無痕跡。
“王爺,想必枉崗的魂門徹底打開。”影子悶悶地道,現在地面微微震動,一直持續不斷,現在蜚國的天,恐怕都是黑沉沉的。
“當務之急,是找到父皇。”萬祁陽輕聲道,難受不已,再怎麼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萬安國已然找過,沒有皇上的蹤跡。”影子內疚地道,當時原公公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皇上轉移, 若不是那時皇城到處都是魂,如今還能幫上忙。
“無須自責,陵水可有找過?”萬祁陽問道。
一言驚醒夢中人。
“還沒有。” 影子此時更加地內疚,萬安國基本都找過,偏偏就是陵水沒有開始搜尋。
“王妃如今懷有身孕,王府暫時不能和敵人正面對抗。若是能有父皇坐陣,就算我多一個罪名也無妨。”
“王爺一番苦心,王妃想必明白。”
萬祁陽點點頭道:“但願她明白,你且先去找父皇,如沒有意外,他必定是在陵水。”
“是。”影子在地面上消失,如同被地板吸收進去一樣。
“呼!”一陣柔柔的涼風吹了進來, 只見一個人提着一籃瓜果,沒有打招呼就直接進來了。
萬祁陽設置好一個內力屏障,將顏蝶陌籠罩住。
邢天野笑眼彎彎:“怎麼,還怕我吵醒她?”
“小王妃最近一有聲響就醒過來,還是注意點好。”萬祁陽接過他手裡的菜籃子,又把一杯新茶放在他面前。
“以前從未見你對一個人這麼上心。”邢天野笑道,想當年萬祁陽救他的時候,在歇國給衆人留下可是一個冷傲淡漠的形象。
“還好。”臉色蒼白的萬祁陽微微一笑。
“這是最近種出的新瓜果,味道還不錯,給王妃補補。”
“你知道她懷孕了?” 萬祁陽皺着眉頭道,這件事,如今也只有高雲鶴和影子知道。
“你有什麼瞞得過我?” 邢天野眼睛閃了閃,又笑了起來。萬祁陽跟着搖頭一笑,邢天野內力高超,恐怕剛纔一走進來,就能知道小王妃已經有寶寶了。
“小沁沒跟着你來?”昔日裡,這師徒倆形影不離。
“她太吵。我來你都怕吵醒王妃,何況是她。不多說了,先走,要不然我那徒兒不知又闖什麼禍。”
“去吧。”萬祁陽笑着點點頭,邢天野行了一個禮,便施施然地走了。
他前腳剛走,莫恆就走進來緊張兮兮地問道:“王爺,這次是何事?”
往日裡,只要這個控制師出現,必定是出了大事,從來不會有例外。萬祁陽指了指桌子上那五顏六色的瓜果:“只是爲了送這個。”
“啊?”莫恆大感意外,這個控制師這麼多年來,極少出迷陣。所以府裡沒有見過他的人,大有人在。這麼多年來, 他也不過才見了邢天野三次。
“是的,本王也有點想不通了。”萬祁陽把目光投向熟睡中的顏蝶陌,天野能這麼關心她,實在是匪夷所思。
在邢天野的眼裡,一向只有沁兒一人。
莫恆見他眉宇之間,又籠罩着淡淡的憂鬱,便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盒子:“王爺這是七老爺子給你的藥,他說見王爺身體日漸虛弱,便讓我拿來給王爺,說是能增強王爺抵抗力。”
萬祁陽接過那個木盒子,淡淡地道:“師父走了?”
莫恆點點頭:“是的,老人家說這裡危險,不呆了。”
“白信怎樣?”
“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跟老爺子說過話。”
“他還恨他吧。”萬祁陽打開盒子,一股清香迎面而來,只見盒子中央躺着一棵紫得發亮的小草。
莫恆眼睛一亮:“王爺!這紫天草對你身體大有裨益啊!”
七凌子對王爺這徒弟還算是好,這紫天草放眼天下,恐怕也只剩一株了。
“留給王妃。” 萬祁陽把蓋子合上,他自己的身體,自己再也清楚不過。
“王爺!”莫恆着急地勸說,這王妃沒病沒痛,根本不需要紫天草!
萬祁陽把紫天草放進抽屜,不管莫恆如何着急,轉移話題道:“我去看看白信,你留在這裡守着屋子,別讓旁人靠近王妃。”
“這……”莫恆看了一眼那鎖着紫天草的櫃子,失落地點點頭。
萬祁陽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往白信的屋子去了。一道目光,遠遠地看着萬祁陽,又把視線轉移到小木屋內。
“魚寶,把他給我帶出來。”
“是,姐姐。”
“咻。”一陣冷風起,把雪都吹進了屋子,莫恆皺了皺眉頭,今天的風真奇怪。
“祁陽……”此時,層層紗帳內,顏蝶陌翻了一個身。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又喃喃地喚了一聲。平日裡醒過來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可現在身邊是空的。
在門外的莫恆聽見顏蝶陌的聲音,便回道:“王妃,王爺正在軍營,他吩咐你要好好休息。”
顏蝶陌一聽,慵懶地伸伸懶腰。她動了動鼻子,屋子有一股特別清新的香氣,讓人聞之精神一振。她尋着香氣找去,在抽屜前停住了腳。嗯?被鎖上了。
她用內力一掃,抽屜彈了出來,那香味,正是從抽屜裡面的盒子散發出來的。她一打開,愣了愣,紫天草?
這是極其珍貴的草藥,其性烈,是將死之人的靈丹妙藥,有起死回生之效。對普通人來說,也是上乘的補品。
“吱呀。”顏蝶陌打開門,捧着裝着紫天草的盒子問道:“莫恆,這是從哪裡來的?”
“回王妃,是七凌子送給王爺的。”
“送這藥作甚?”顏蝶陌皺眉,萬祁陽的身體最近雖然差了點,可只是感冒傷風,並沒差到需要紫天草的地步。
“七凌子走南闖北,收藏了不少珍寶。他心情好,送個紫天草給王爺,也沒什麼奇怪的。”莫恆解釋道,老爺子極其隨性,很難琢磨出他的心思。
顏蝶陌雖然疑惑,可還是點點頭,莫恆的話有幾分道理。她揉了揉頭疼的腦袋,繼而問道:“ 玲瓏大殿外,可還有人來鬧?”
“王妃睡眠期間,一直很安靜。”莫恆搖搖頭,顏蝶陌鬆了一口氣,那萬泓淵身中寒穿劍,想要康復恐怕也要些時候。
“好,那我去找王爺。”
“是,王爺在白信屋子。”
顏蝶陌點點頭,將盒子塞到莫恆手裡,便急急地往白信的屋子去了。白信的小木屋前,雪一直堆着,都快把門掩住了。她手一揮,將積雪移開,打開了小木屋的門,一股冷氣迎面而來,屋子裡竟然比外面還冷。
“白信?”顏蝶陌望着在牀上躺着的人,昔日裡他冷而有神,如今卻一副頹敗之像。就連他心愛的刀,都被扔在了地上。
“王妃有何事?”他有氣無力問了一句。
“我來找王爺。”顏蝶陌向四周看了看,萬祁陽並不在。
“噢,王爺啊。”白信聽罷,往袖中掏了掏,遞給她一個木頭雕。栩栩如生,精緻玲瓏。
這是上次顏蝶陌交給高雲鶴的任務,讓他用殘留的樹根,雕刻一個萬祁陽。
“上次送魚寶回來後,一直忙,忘記給王妃了,見諒。”白信抱歉地笑了笑,整個人依然躺在牀上,無精打采。
“你生病了?”她微微地皺起眉頭,把雕刻放入了懷裡問道。
“無礙,”白信搖搖頭道,他望着顏蝶陌,道:“王爺並沒來這裡,王妃到別處去找吧。”
興許祁陽去巡營了,顏蝶陌左右爲難,以往鮮活的白信,變成這個行屍走肉的模樣,實在令人痛心,她不忍走開。
而此時,南音山的密林中。萬祁陽立在冰天雪地當中,望着對面三個女人,聲色比那飛雪還要冷上幾分:“何事?”
千穆望着他,乾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