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皓月當空,清風徐來,三個人碰杯的聲音微微地在大殿內迴響着。沒有語言,更沒有多餘的解釋,三個人對坐到天明。
清晨,山霧縈繞,旭日東昇。
“集合啦!”瘦鬼吆喝了一聲,還敲響了翻箱倒櫃找出來的銅鑼,他立在清寧殿的屋頂上拼命地敲着。
“鏘鏘鏘”,銅鑼聲在大殿內飄來蕩去,宮女代表紛紛捂着耳朵,一邊暗罵他幾句,一邊急匆匆去清寧殿集合。
“數數,人齊了沒有?”沉大命道,按照規定,每個宮殿必須得派三名代表,把大家出的主意帶到清寧殿,以供隨即隨機挑選,東中殿的代表是羨羨,而南中殿代表則是春喜,西中殿是三個無名宮女。
“十二個,沒齊,”瘦鬼呲了呲牙,用舌頭把掛在牙齒上的肉末舔下,“呸”地一聲吐出去:“北中殿的人怎麼還沒有來?”
北中殿是原問居住的地方,瘦鬼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原問該不會是存心搞破壞吧。想是這樣想,可是現在這裡很忙,他實在走不開,他把腰牌飛給羨羨:“你去北中殿催催,說若是遲到了,得吃十幾個板子。”
“是。”羨羨接過腰牌,急匆匆地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北中殿。還沒有進去,她就聽見原問刁難的聲音。
“北王爺命我們北中殿的人關禁閉,任何人不許出入。既然我不能出去,你們也不能出去。”
“可是……原姑娘,今天是第三輪比試,按照要求,奴婢們不能不去,還請原姑娘開恩,放我們去吧。若是遲到,破壞了規則,奴婢們擔當不起。”
“你們想要出去,可以。就讓北王爺撤了禁閉,否則,我不敢放你們出去。到時候你們出去了,違反規定的是我,被罰的人也是我。如果再擔上一個管教不嚴的罪名,我心情可就不好了。”
原問坐在椅子上悠悠地道,顯然,她不過是在刻意爲難,是在變相地要求萬祁陽撤掉禁閉令。
羨羨聽罷,對門口的宮女道:“速去通報一聲 ,我是清寧殿的人,應命來接宮女代表。”
“是。”宮女看了一眼羨羨手裡的腰牌,轉過身進去稟報,過了一會兒,羨羨只聽見裡面傳來了一聲怒吼,隨即還有茶杯破碎的聲音。
“不見,讓她滾蛋,別來我這裡命來命去的。”
只見方纔通報的宮女急匆匆地走出來,對着羨羨爲難地道:“實在是對不起,我們原姑娘說不見,你請回吧。”
說罷, 宮女命人立馬把門給關上。羨羨一驚,這個原姑娘的架子越來越大了。她拍了拍宮門,道:“原姑娘,奴婢是東中殿的羨羨,前來領宮女代表,若是方纔有什麼得罪姑娘的地方,還請恕罪。”
然而,無論羨羨怎麼拍,怎麼喊,一股怨氣和不滿的原問就是不搭理。羨羨估摸着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着急地一跺腳,急匆匆地按照原路返回。
在經過花園的時候,一路悶走的羨羨不小心撞入了一個人的懷裡,把那人撞得一個踉蹌:。羨羨擡起頭,道:“高先生?對不起對不起,羨羨一時急了眼,所以沒看見您。”
“沒事,”高雲鶴立定身子,淡淡地道:“只是你這般冒冒失失所爲何事?清寧殿的比試就要開始了,你身爲我們東中殿的代表,不是應該在那裡候命?”
羨羨擦了擦額角的汗,咬了咬牙,把原問拒絕派人的事情告知。她急着道:“ 羨羨方纔拍了好久,裡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我實在沒辦法,想去找人幫忙,不料撞到了先生……”
“你先去清寧殿,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是。”羨羨感激地點點頭,又急匆匆地走了。
才走幾步,她轉過身來,把瘦鬼的腰牌呈上:“先生拿着腰牌去,興許會容易一些。”
“嗯。”高雲鶴看了一眼她,還是接過了腰牌,其實他的腰牌比瘦鬼有用得多,更別說現在是他本人要去北中殿。
羨羨笑了一聲,絲毫沒有察覺已經無意中冒犯了高雲鶴,她行了一個禮,隨即
前去清寧殿報到去了。
北中殿,坐在椅子上的原問,氣還沒有消,又聽見了宮女的稟報:“啓稟原姑娘,高先生來了。”
“喔?何事?”原問哼了一聲, 若不是爲解除禁令而來,她可不會放人。反正,她現在的作爲有理有據,任何人都怪不了她。
“高先生說,他前來探望和問候原姑娘,還帶來了原姑娘想要的東西。”宮女一說完,原問就狐疑了起來,此人是萬祁陽的親信,說不定真的是爲解除禁令而來。
想了想,她命三個宮女代表在一旁候着,道:“來人,上茶,備好糕點,好好招待高先生。”
“吱呀,轟……”原本緊緊關閉的大門緩緩地打開,高雲鶴信步而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杯子殘片,不由地眉頭微微一擰,原問脾氣倒也不小。
“請坐,”原問沒有起身來迎接,只是慵懶地賴在椅子上道:“我呀,在北中殿坐久了,整個人都懶了,還請高先生不要見怪。”
“高某此次前來,不是與原姑娘閒聊,而是前來領人。早就聽說原姑娘大方待人,可這麼對待她們,是不是有失禮數?”高雲鶴開門見山地道,站在旁邊的三個宮女臉色蒼白,領頭的宮女還捧着裝着字條的箱子,因爲太重,兩隻手都在抖着。
“高先生是來教我怎麼管教宮女的?”原問不屑地道,表情更加地不滿。
“不,我來解除禁令的。從現在開始,原問姑娘可以在玲瓏大殿自由出入,不必擔心行爲受限。現在高某可以帶人走了嗎?”高雲鶴站起來道,原問微微一笑,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請。”她得意地揮了揮手。
“走。”高雲鶴點點頭,領着三個宮女往外走去,臨了要跨出北中殿的時候,高雲鶴回過頭補充道:“今天韓歌南和顏蝶陌的比試,太子殿下也會到場,原姑娘好自爲之,您的一舉一動,太子殿下都會看着。”
說罷,高雲鶴拂袖而去。
“你……”原問氣噎,他簡直就是在變相威脅。可是她瞥了一眼旁邊的位置,當時萬泓淵就是滿臉陰寒地在那裡坐了一天,現在想想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原姑娘,緊閉解除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今天天氣看起來不錯,我們可以和老夫人一起去曬曬太陽。”
“閉嘴!不去!”原問沒好氣地回道,看來禁令解除不解除,還真是沒區別。
已經走遠的高雲鶴,回望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人從殿內出來,微微一笑,指了指領頭宮女的箱子:“給我,你也累了。”
“高先生,不必了,謝謝。”宮女感激地道,不免對他又多了幾分崇拜。
“來吧,沒事。”他接過箱子,體貼溫柔的舉動,讓宮女對他的評分“噌噌”地往上漲。
清寧殿忙碌着,一切準備就緒。
而南中殿,喝了一夜酒的兩兄弟,洗了一把臉之後,就前去比試地點等待顏蝶陌的到來。
奉命伺候洗漱的春喜,捧着水盆進來,像往常那樣地道:“化姑娘,聽王爺說你醒了,起牀啦!今天要乖喔,我們今天和韓大小姐進行第三輪比試,只要你加油,一定能贏的。”
春喜一邊溫柔地哄着,一邊按照慣例拿出魚寶和她的畫像,道:“今天姑娘還沒看過畫像呢。”
她捧着畫像走過去,見顏蝶陌並沒有賴在牀上,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鏡子面前。不知何時,一面大大的銅鏡已經搬了進來。
春喜一見,“哎喲”一聲, 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把胭脂從顏蝶陌的手裡奪下來:“我的小祖宗,您還是讓我給你畫吧。不然的話,你又把自己化成一個土……”
她話還沒說完,手就緩緩地鬆開了。眼前的顏蝶陌,依然是昨天的模樣。可是眼角眉梢都滲着冷意,而且妝還化得挺不錯……春喜皺着眉頭左看右看,道:“姑娘……您沒事吧?”
顏蝶陌看了她一眼,把胭脂從她的手裡拿過來,冷然道:“你有事?”
今天這個姑娘,簡直就是和昨天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春喜覺得不對勁兒,打開畫像:“姑娘,這是你和你偶像的畫像,你不想看了?”
顏蝶陌深呼吸一口氣,瞥了一眼她手裡的畫:“收好。”
“這……”春喜猶疑之際,化姑娘和來時一樣了,可是……她遲疑了許久道:“化姑娘,您是北王妃顏蝶陌嗎?”
模樣一模一樣,性子也一模一樣,難道王爺一直隱瞞着?
顏蝶陌放下胭脂盒子:“是的。不過他已經休了我,我現在只是王爺的朋友。起駕,清寧殿。”
早有心理準備的春喜,聽到顏蝶陌親口承認,還是感到震撼,她連連點頭:“好好好,奴婢這就去備輦。”
“啪。”顏蝶陌蓋上胭脂盒,看着鏡子裡的鏡子,嘴脣微微一笑,而眼睛卻沒有笑意。
韓歌南,蓮依兒,顏小萱。
我可憐的小萱。
她大袖一揮,眉眼一冷,坐上了輦,一步步地向清寧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