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凌!”穆林海聲如洪鐘的一聲訓斥,“把這些告訴你,你心裡難過震驚痛苦,我都能理解,但你不能這樣目無尊長鬍言亂語!”
出身部隊,穆林海是典型的威嚴大家長,絕對不允許孩子是這種口出惡語的狂妄性子。
可穆錦凌現在遭受雙重打擊,心神俱裂,哪裡還能聽得進這些話。被父親一聲厲喝吼住,他也不說話了,木愣愣地盯着穆林海,眼神裡再沒有了平日的崇敬仰慕,滿滿都是傷心憤恨。
“好,好……如今你們一家三口團聚了,多麼美滿啊……還有我這個外人什麼事呢……”他呢喃着,呆若木雞,自言自語地往後退步。
穆林海聽到這話心如刀割,眼神裡搖曳着痛楚的光:“錦凌,你怎麼能這麼想?你是爸爸的兒子啊,怎麼會是外人?而且,你媽她根本記不得筱筱這個女兒了,你是她的兒子啊,你這麼想讓她知道了,多傷心……”
“她傷心,你去安慰着唄……”尖酸刻薄地留下這話,穆錦凌轉身,大步凌厲地奪門而去。
“錦凌!錦凌!”穆林海追了幾步,到了門邊又停住了。這一層住的全是來參加這次會議的軍部高層,他們父子倆總不能在走廊裡就吵起來。
心裡不安,既擔心又憂慮,可他還是隻能退回來,給自己的警衛員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去跟着穆錦凌,隨時報告行蹤。
這件事筱筱還不知道,當務之急必須攔住穆錦凌,省得他一個衝動之下去找到筱筱將這一切都捅出去。
念梅現在的情況,哪裡能經受這樣巨大的打擊。
電話裡交代完畢,穆林海疲憊地坐下來,撫着胸口心臟的位置臉色痛苦。
仰頭靠着平復了好一會兒,他緊蹙的眉宇才舒展開一些。
認回了一個女兒,極有可能失去一個兒子,這真是造孽啊!他心裡祈禱着:一家人都能好好地,早日團聚,也希望錦凌能放開對筱筱的男女之情,不要再沉迷下去。
混亂焦灼的一夜終於劃歸平靜,可他的心裡卻掀起前所未有的波瀾,只盼着,都不要有事,都要好好的……
這一晚的混亂過後,賀御君跟穆林海都在參加緊張而機密的軍部高層會議,筱筱在訓練營裡呆着,誰也沒來找她。
可得知真相的心境,經過幾天的沉澱依然沒有鎮定下來。
直到兩天後,軍部會議結束,筱筱在傍晚接到賀御君的電話。
連開兩天的大會,男人明顯累了,低沉的語調含帶着疲憊,溫柔地問:“吃過飯了?”
筱筱“嗯”一聲,“剛回到宿舍休息呢。”
“我現在出發,去接你。”
筱筱微微吃驚:“接我?有什麼事?”
賀御君嘆息一聲,有些不情願地說:“不是我們的事,其實以我的意思,這件事也根本不需要你參與,可穆叔現在沒辦法了,想讓你去試一試。”
說話繞圈子,這完全不是他的作風,筱筱疑惑地起身,皺眉緊聲道:“你能把話說清楚麼?到底怎麼回事?”
“你收拾下吧,等會兒見面說。”
“好。”
掛了電話,筱筱趕緊衝了個澡,洗去一身的灰塵跟汗臭味。賀御君的座駕抵達時,她正好穿戴整齊。
爲避免不必要的轟動,賀御君每次過來都不下車,都是坐在車裡等着筱筱出來。
這會兒,他緊張了兩天的神經終於放鬆,靠在車裡微微側目斜睨着朝他大步走來的小女人,俊逸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笑弧。
看得呆了,他都忘了車門還反鎖着,直到外面的女人朝他叩窗,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探身過去開了車門。
“累成這樣子,幹嘛不讓別人開車啊……”筱筱坐上來,只以爲他的“失誤”是太過勞累導致,一邊扣着安全帶一邊心疼地抱怨。
賀御君嗅到一陣清新的香氣撲面而來,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洗澡了來見我?”
小女人擡眸暱他一眼,何嘗不知道他心裡又在想什麼,唾了句:“沒見過你這麼自作多情的,訓練一天跟泥巴窩裡滾出來似得,我回宿舍了不洗澡還幹嘛啊?”
“嗯,真香。”男人邪魅地吐出兩字,啓動車子下山。
“還有一個星期就要最終考覈了,以後想見一面就不用再跑這麼遠。”
是啊,筱筱也掰着手指頭一天一天數着呢。
不過這會兒她沒心思閒聊其它,扭頭看着男人英俊的側臉,又問:“到底什麼事這麼着急?”
賀御君一手控着方向盤,另一手臂搭在車窗上,聞言臉色冷掉幾分,不冷不熱地道:“你那個親弟弟嘍。”
親弟弟?
筱筱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穆錦凌?”
“嗯。”賀御君冷哼一聲,“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成玻璃心了?就這樣的心理素質還想着跟我搶女人。”一口一個“現在的年輕人”,那副口氣就跟他多老似得。
他話沒說明,但筱筱也琢磨出來了,“穆林海把這整件事都告訴他了?”
“嗯,不然他豈不是還得死纏爛打追求自己的親姐姐?”男人回眸看她一眼,那副表情說不出的怪異,“完了後,據說人已經失蹤兩天了。今天下午會議一結束,穆叔就找到我,說人是找到了,不過精神打擊很大,誰都不肯見,大家想勸勸都沒辦法,所以……讓你去試試。”
筱筱聽完,爲難地猶豫住了,“他最恨的人應該就是我了吧……怎麼會見我。”
“穆叔的意思,解鈴還須繫鈴人。”
筱筱皺眉,還是爲難,可轉念一想,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以後總歸是要相聚團圓的,要是她能解開這個局,那自然最好。
下了山,賀御君依然不急不躁的淡定模樣,車子停在紅綠燈前,他還慵懶風流地拉着筱筱的細手過來在鼻端嗅了嗅,又親了口:“連手都是香的……”
筱筱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着該怎麼去開導穆錦凌呢,被他冷不丁的動作弄得肉麻,一把將手拽回來:“你越來越沒個正形兒了!”
賀御君高冷一笑,“正形兒是什麼樣子的?你做給我看看?”
“懶得理你。”
她懶得理,可男人卻滿心期待着,又獨自感慨道:“自從打了結婚報告,我就老覺得這日子突然變得難熬起來。”
筱筱回眸暱他:“批下來了?”
“沒,不過也就是這幾天吧。”賀御君扭頭看着她,慣來冷沉淡漠的嗓音添了幾分溫柔與深情,問道,“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婚禮?
心絃激動一抖,筱筱抿脣笑了笑,明明很甜蜜很幸福的樣子,嘴上卻說:“沒想過……要什麼婚禮啊,一切從簡好了。”
原以爲她含蓄一些,男人會鄭重地說:“這怎麼行?一定要有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
誰料,旁邊那人認真地點點頭:“嗯,跟叔叔想的一樣,只要感情是真的,其餘都是浮雲,咱們就發揮我軍的光榮優良傳統,一切從簡好了。”
什麼?筱筱僵滯地回頭,瞪着他,無語。
紅燈停,車子繼續上路。筱筱不知道到底要開去哪裡,皺眉問:“還有多遠?”
“快了。”
說的是快了,可因爲遇到晚高峰,又行駛了將近半小時,吉普車在一個小區前停住。
賀御君跟筱筱剛下車,就看到朝他們走來的穆林海。
沒想到穆林海也在這裡,筱筱的神情一下子僵硬起來。賀御君體貼着攬着她的肩膀,暗暗給她鼓勵,朝走過來的長輩點頭致意:“穆叔。”
“嗯,你們來了。”穆林海笑了下,沉着的視線落在女兒身上,嘴角因爲激動而微微抖了下,“筱筱。”
筱筱喊不出那一聲“爸”,只是不自然地點了下頭,算是招呼過。
穆林海當然知道她心裡還不能坦然接受這一切,對她這幅態度也沒有不滿,只是看了看樓上:“你去看看錦凌,勸勸他,他把自己關在這裡幾天了,沒去單位也沒請假,他是軍人,怎麼可以這樣缺乏組織紀律性!你勸勸吧,勸得動是最好,勸不動也不管了,該怎麼處分怎麼懲罰全按軍法來!”
穆林海跟賀御君一樣,都是鐵面無私的人,自然說到做到。
筱筱到底還是憐惜這一家人的親情關係,聞言皺眉:“先別這樣,我見見他再說吧。”
她轉身上樓,賀御君自然是不放心地跟着。
到了那間房外,她敲了敲門,許久裡面都沒有迴應。
正準備再敲時,門板從裡一把拉開,隔着防盜門,形象邋遢不修邊幅的穆錦凌兇巴巴不客氣地問:“你來幹什麼?走!我不想見你!”
筱筱見他又要關門,急忙喊住:“錦凌,你等等!”
已經背過身去的年輕大男孩兒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動作僵了住。
筱筱見有戲,立刻又說:“你先開門讓我進去,我們好好談談。”
穆錦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身過來盯着她看了看,視線落在她身後的賀御君身上,冷漠地道:“只能你進來,他不能進。”
賀御君一聽不行,正要說話,筱筱一手按在他胸前,把他往後推:“你先下去吧,我等會兒下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