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停車場,只見紀曼柔的保時捷座駕旁,站着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身形健碩,帶着黑超,一看就是保鏢打扮。
看到她們走過來,保鏢大哥恭恭敬敬拉開後車門,用手擋在車窗上,“大小姐,安小姐,請。”
筱筱吃驚,一臉疑惑地皺眉,看向閨蜜低聲悄悄地問:“什麼情況這是?”
紀曼柔拐了她一下,兩人坐進車裡後,吩咐保鏢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這才小聲憤憤地嘀咕:“我爸派給我的保鏢,說是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其實是監視我!”
“……監視?”筱筱瞪大眼,更加不解。
紀曼柔明豔的五官耷拉下來,怏怏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頭,嘆息,“我跟老邢的事,被家裡知道了,昨天我也是被保鏢強行弄回來的,老邢要跟我過來,被我攔住了。”
“啊?”筱筱聽完,心裡一驚,面色怔住,“這麼說,你家裡……”
“他們會反對,在我意料之中,所以老邢之前過來說要拜訪我父母,我就找了個藉口攔住了。我想着等兩人多交往一些日子,感情穩定了再說,誰知道,我哥也不知從哪裡聽到的風聲,暗地裡派人調查我……”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交友和婚姻怎麼能輪到自己做主。筱筱深諳這其中的道道,只能報以同情。
“那你們以後怎麼辦啊?”
“涼拌嘍……”紀大小姐一聳肩,無所謂地道,“反正我從小到大就不是乖乖女,交男友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之一,我肯定不會聽從他們的安排,走一步是一步吧,老邢那麼難搞我都能搞定,就不信還能有別人阻攔得了我!”
倒後鏡上,保鏢的眼睛藏在墨鏡後瞥了眼後座的兩個女孩子,不料紀曼柔竟連這個也能發覺,驕橫一腳踹在駕駛座後背上,“你瞅什麼瞅!敢當傳話筒看姑奶奶怎麼收拾你!你可是見識了我男朋友的身手,你打不過他的!”
保鏢好似有些害怕,吞嚥了下,恭恭敬敬地表態,“不敢不敢,大小姐。”
“哼!”
筱筱看着好友的臉色,皺眉,“打?都交過手了?”
“那是。”紀曼柔憤憤地說,“昨天他們幾個衝上來就搶我,老邢以爲光天化日之下遇到綁架的了,一人把他們三四個都擺平了!”
說完,紀曼柔得意地笑了下,用手遮擋着湊到筱筱耳邊,“就這個,還是我爸身邊功夫最好的一個,嘻嘻,也就能跟老邢多過幾招而已。”
言辭間,滿滿地炫耀自豪,爲自己有一個那麼威武霸氣的男朋友而傲嬌不已。
筱筱聽着,無奈的搖頭。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她跟叔叔之間倒沒有長輩橫加阻攔這些事,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也是層出不窮。
曼曼這裡,她好不容易拿下了心儀的情郎,可是家裡棒打鴛鴦。
生活,似乎就是要以磨人爲樂趣的。
*
到了醫院,兩人下車,保鏢要跟上來。
紀曼柔回頭兇巴巴地就喝:“跟這麼緊幹什麼!我跟我閨蜜在一起能跑嗎?”
保鏢頭大,結結巴巴地:“大,大小姐……紀老闆吩咐過的,我一定得——”
“告訴你,我這閨蜜可是跟我男朋友一樣身份的,你再敢不聽話,哼哼,就跟昨天一樣再被削一頓!”紀曼柔比劃了個手勢,嚇得保鏢臉色一愣,脖子往後縮。
筱筱無語……
紀曼柔拽拽地回頭走了。
進了電梯,紀曼柔還在罵罵咧咧,見身邊的好友臉色陰沉下來,滿腹憂心的樣子,她才意識到自己忽略她了。
挽着她的手臂晃了下,紀曼柔安慰:“我這話雖然不孝,但也是實話。你那個爸爸啊,作惡多端,就算是真的搶救不過來,你也沒什麼好傷心的,算是解脫!”
筱筱苦澀地勾脣,“話是如此,可他畢竟生養了我。”
“那樣養着你,還不如把你送孤兒院的好,至少不用被後媽欺負。”說起後媽,紀曼柔忽然一挑眉,“對了,你那個後媽帶着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突然消失了!”
“什麼?”筱筱猛然回頭,臉色驚詫,“怎麼會這樣?我昨天還打電話……”
“就是昨天下午的事!”紀曼柔道,“我剛回雲城就聽說了這消息,好像那個鮑薇娜流產了,差點把命都弄沒了,鮑家怎麼說也還有點權勢啊,知道女兒被安家弄成了這樣子,當然不罷休,你那個後媽估計是害怕,兩人就都跑了!”
筱筱聽完,只覺得不可思議。
紀曼柔涼涼地說:“我覺得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有句話怎麼說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跟你爸,你還指望有什麼真感情啊?不過是一個圖色,一個圖財,現在你爸弄成這樣,就算活下來也要坐牢,徐如玉又不傻,肯定就——”
話沒說完,電梯門開了。
筱筱臉色複雜,也不知心裡怎麼想的,攏着眉出了電梯。
如此說來,她能明白醫院這邊爲什麼會輾轉聯繫到部隊,讓她休探親假回來了。
安大偉不省人事,下病危通知書,可徐如玉母子都不見了,院方除了聯繫她這個女兒,還能怎麼樣?
在導醫臺詢問好情況,筱筱快步趕往手術室。
看到守在手術室外的兩名警官,筱筱走上前打了招呼,表明身份。
警官一直焦慮,這會兒終於看到嫌疑人家屬,也鬆了一口氣:“安小姐你好,因爲情況緊急,病危通知書還沒有簽字,你趕緊跟護士聯繫下。”
筱筱點點頭,情緒已經鎮定下來,“好,那我爸爸現在的情況……”
“還在手術中。”
警官說着,心裡也疑惑。
其實這種情況,放着一般病人醫院可能就盡力搶救一下,實在沒辦法也就算了。
可偏偏,因爲有賀御君的命令,讓院方必須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盡一切可能把人治好——所以,這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醫生又進去了幾個,手術還在爭分奪秒地進行。
這番話在心裡轉了轉,警官沒說出。
筱筱簽了病危通知單,跟護士詢問手術情況,護士歉意地搖搖頭,也不清楚。
紀曼柔看着筱筱焦心的模樣,心底裡嘆息着,上前安慰:“既然醫院沒放棄,就說明人還有救,別擔心,禍害遺千年呢。”
筱筱瞥了她這一眼,這話安慰的……
紀曼柔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妥,幾根手指擋了下嘴巴,不好意思地笑:“呵呵,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在手術室外等着,筱筱忘了該給賀御君打通電話,直到兜裡手機震動,她纔想起叔叔的手機在她身上。
起身走開幾步,她低低接通電話。
那邊,賀御君沉肅的嗓音傳來:“到醫院了嗎?”
“嗯,到了。”
聽她口氣抑鬱不振,賀御君沉默了下,“那手術……”
“還在進行中。”
“嗯,別擔心,我早前知會過院方,一定要盡力治好他,院方會盡一切努力的。”賀御君淡淡溫潤地安慰。
筱筱聽着,腦子裡一嗡,陡然愣住,“叔叔,你……我爸對姐姐做了那些事,你爲什麼還——”
賀御君笑了下,絲毫不掩飾內心,“別感動,叔叔沒你想的那麼心胸豁達以德報怨,我之所以那樣做,只是不想讓他那麼好過,癱在牀上讓別人伺候,未免太好命。”
筱筱明白他的意思了。
治好父親,把他投進監獄,一輩子失去自由,成天艱苦勞作,可能還會在獄中被人欺負、凌辱。
“況且——章國智許多罪行都跟他有關,他是章國智案件最重要的證人之一,他必須活着,才能在法庭上指證章國智。”
筱筱心裡微微驚愕,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賀御君說完這話,見她沉默,心知她現在情緒不佳,也不好多說什麼,只細細叮囑了幾句,讓她照顧好自己,有事情給他打電話,就此掛斷。
筱筱原本還有好些話想跟他說的,可知道耳邊傳來忙音,她纔回過神來,又覺歉疚。
對叔叔的歉疚。
“筱筱!”紀曼柔急促的嗓音陡然傳來,筱筱擡頭看去。
“快點,手術結束了,醫生都出來了!”
筱筱趕緊奔過去,一衆的醫生疲憊走出,那兩名警官也走上前。
“醫生,醫生,裡面的人……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眼筱筱,“你是病人家屬?”
“嗯,我是他女兒。”
大概奇怪那麼壞的嫌疑人竟然有個這樣漂亮的女兒,老醫生看了筱筱一眼,才說:“暫時保住命,但還沒過危險期,看老天的意思吧。”
筱筱臉色一僵,紀曼柔擔心地看着她。
警官被醫生叫過去,不知道在商量什麼,筱筱等在手術室外,很快看到被護工推出來的安大偉。
其實也沒闊別多少時日,可他整個人已經蒼白憔悴的不像樣子。筱筱本來對他充滿了恨意,可此時看着他形容枯槁的模樣,心口還是疼痛起來。
紀曼柔見她一下子眼眶紅了,也知道她心軟了,搖着頭嘆息,跟上她的步伐朝重症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