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的雨下了兩天,就停了。畢竟是北方,晴多雨少,第三天清晨,一縷晨光就透過薄霧灑了下來,瞬間天清地潤,放眼的萬事萬物都像是新塗了色彩,清麗可喜,就算是那大紅大綠落在眼裡,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半分的俗氣。
元菲兒和元夢兒就是再這樣的天氣敲響了公子言府中的大門。那時的她剛起身,還未着衣,鬆塌塌的白色長袍,披散着長髮就隨意的臥在榻上,手邊照例是一杯清茶,縷縷的香氣,嗅着像是鐵觀音。微垂的眸子,波光粼粼,似乎有輕風拂過,不時地掀起絲絲波瀾。小狼傳來消息,明日寶藏就可以安全抵達,所以今天晚上他們就可以動身了,但是卻缺乏一個離開的契機。不然偷偷摸摸的離開,實在是有損她的名聲。
小虎知道公子言的這個想法時,險些笑趴在地上,因爲在他看來,公子任性慣了,不管外人怎麼說,依舊是我行我素,唯我獨尊。名聲這東西,公子只有威名,美名神馬的,還真沒有。
公子言當即就白了他一眼,那微翻起的鳳眸,再加上此刻慵懶隨性的姿態,還真有幾分勾人的味道。小虎從小跟在她的身邊,自然免疫慣了,而剛進門的宮晟天卻被這一眼掃的,瞬間傻愣在了門口。
“怎麼?王爺有事?”自從昨日上午把他給起跑,公子言就沒在見過他,本以爲按照他的性子絕對是離開之前都不再搭理她,只是沒想到時隔一天,就又重新邁進了她的屋子。
宮晟天自然是聽見了他話音裡的調侃,只是這宅子裡下人少,除了他和小虎,公子言的院子絕對是禁止第四個人進入,要不是那管家苦苦哀求,他才懶得再邁進這裡一步。所以原本就生着氣的宮晟天聽到這調侃聲,臉色更加難看,乾脆連屋子也不進,直接靠在那門扉上,半勾着眼角盯着他:“那兩個公主來了,待在門口死活不離開,你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公子言微勾起脣角,要擱在以前,她懶得搭理,畢竟丟的不是自己的臉,過不了多久女方家中的人就會把她們給帶回去,但是現在——
“當然是開門迎客,好好地招待一番。”公子言看向宮晟天的眼眸透着份清亮。
“你確定?”宮晟天挑眉,萬一她今天開了這個門,那麼再關,可就不容易了。
“我確定。”公子言緩緩坐直身子,緞子似得長髮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潑在那素白長袍上,像極了意境悠遠的水墨畫,看的宮晟天眼睛又是一直。他這般人物,美人看多了,但公子言卻是第一個,讓他經常有一種驚豔的感覺,而且每一次,感覺···還都不一樣。
“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去收拾東西?”見宮晟天還傻傻的靠在那裡,公子言不自主的蹙起眉頭“難道你想一直留在這裡?”
這話是什麼意思?英明神武的定山王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他剛纔不過是楞了一下,怎麼覺得突然之間發生了好多事情?再看看公子言,更是在不知什麼時候穿好了外袍,此刻小虎正翹着他那娘們似得蘭花指給公子言束髮。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走?”
“不然呢?”公子言飄過來一個涼涼的眼神。
“那老皇帝不會那麼容易放人的。儘管他現在忙地焦頭爛額,但是···”宮晟天挑了挑眉頭,示意窗外,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外面盯梢的人可一直都待着呢!
“所以,我們才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走出府邸,然後跟他們告別。”公子言從銅鏡前起身,現在的他已經是白玉綰髮,端的是眉目清冷,容顏似玉。
“你是說···”宮晟天腦袋一轉就知道公子言打得什麼主意,對他點點頭,就轉身離開,畢竟走之前,他也有點東西要交代一下。
元菲兒和元夢兒二人直到坐在船上,都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直到微風拂面,飄來那人身上的淡淡冷香,二人才終於相信,公子言來陪她們遊湖了!
這意不意味着,公子其實心底還是有她們的?
兩個公主這麼一遐想,面色又紅了,但是心裡也清楚,現在絕不是羞澀的時候。
“公子,您那個未婚妻,一定是在騙我們是不是!”元菲兒一如既往地肚子裡憋不住話,一見畫舫游到了湖中央人少的地方,就忍不住坐在公子言身邊埋怨了起來“公子,您就別騙我們了!那姓暗的,有名氣的就那什麼···暗黑閣的閣主,但是傳說人家是個男的!而且也從未聽說人家有什麼妹妹,公子···你一定是在騙菲兒對不對?”聲音說道最後,已經帶了點嗔意。
誰說你打聽不到就一定沒有的?對於這個單細胞的六公主,公子言滿肚子的沉默,一擡頭見對面的元夢兒也直溜溜的盯着他,嘴角微微一抽,於是乾脆放下手裡的茶盞,面色淡漠的看向元菲兒:“公主爲何認準了···是那暗黑閣的人呢?”
“因爲外面都這麼說啊!”元菲兒毫無心機的說道“外面都說,公子您的未婚妻是假的,還說···還說你是斷袖!因爲那姓暗的閣主···分明是個男的!那人就算不是您的未婚妻···也是···也是你的分桃之人。”
分桃,斷袖的另外一種說法。公子言聽到這裡,終於明白宮晟天那日爲何那麼火大了。不僅僅是自己戲耍他,還是因爲自己無意間也把他拖入了斷袖的流言中,讓他無緣無故的也斷了。不過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當初宮晟天發佈的謠傳做的究竟有多徹底,以至於現在她出來說自己有了未婚妻,人家都以爲那人是個男的!甚至連那個傳說中惡魔一樣的男人,也敢編排了。
嘖嘖···這宮晟天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
“公子~”元菲兒見公子言又陷入了沉默,不顧禮節的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觸手間的冰涼的觸感,讓她面上又是一紅,但還是屏住呼吸,鼓起勇氣一字一句問道:“公子,你不是···斷袖,對不對?外面謠傳的···都是假的,對不對?”那個姓暗的閣主,和公子沒有一點關係對不對?
公子言沒想到元菲兒竟然有這麼大的勇氣敢直接問她,目光盯了她有幾秒後,才點了點頭:“嗯,我不是斷袖。”她只是喜歡男人而已。
“哈哈!我就說嘛!”元菲兒高興地拍起手來,滿臉的興奮,對面的元夢兒也聽聞後長長的舒了口氣。
看樣子···她們都很害怕自己是斷袖啊!
“公子,你前幾天···爲什麼不見哥哥啊。”說完了最重要的問題,元菲兒終於想到此次前來的首要任務了。這也是她爲什麼執意讓人把船開在人少的湖中央,並且僅帶了少數幾個暗衛的緣故。
果然,這次遊湖的目的一點都不單純啊。目光掃了掃窗外不遠處一艘一直緊跟着他們的畫舫,公子言靜默了兩秒,才緩緩開了口:“兩位公主應該知道,本公子此次前來中山,是因爲和前太子達成了同盟,我助他尋得寶藏,報酬就是那寶藏裡的上古八卦之數全部歸於本公子。”
元夢兒點了點頭,這些她早就聽哥哥那裡說過,所以她明白。但是元菲兒卻有點糊里糊塗,什麼意思?公子不就是前來幫助哥哥的嗎?
“公主,本公子和前太子的關係始於合作,也止於合作。其實話說回來,在寶藏出土的那日,本公子就該離去的。”
“什麼!公子你要離開!”元菲兒慌張的站起身,想伸手去拉公子言的袖子,卻被她不留痕跡的躲過。“公子,你不要離開好不好!”
公子言沒有搭理他,只是緩緩站起身,走出了畫舫。船外,陽光明媚,碧波漣漣,遠處青山嫋嫋,如玉生煙。天京城,不得不說是一個好地方。
“公子,您真的要離開?”元夢兒跟了出來,說了上畫舫以來的第一句話。
公子言依舊是不說話,只是衝着遠山的方向點了點頭。元夢兒見他這般模樣,就知道恐怕他是心意已定。如今要攔,憑她和元菲兒無疑是螳臂當車,只好訕訕道:“公子要走,怎麼說也要讓父皇設宴···歡送一下。”這樣子,攔的人也多了一點不是?
“不必了。”公子言轉身看向她“告訴兩位公主也算是告訴皇上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再者說,她來的低調,走的自然也要低調。“二位公主就不必相送了,以後多多保重。”
元夢兒和剛走出來的元菲兒還未從公子言的一席話中回過神來,就見公子言突然對她們拱手一拜,然後不等她們反映,足尖一點,就離開了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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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