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三皇叔的身子一顫,一隻手在最後一刻拉住了皇帝的手腕,皇帝整個人都懸掛在堤壩上。
他頭上的金冠傾斜着,被巨大的水汽一衝,金冠裡的玉簪脫落,而後整個金冠都掉到了堤壩下面。
巨大的浪花翻涌着,瞬間將它吞沒,皇帝驚恐地伸手抓住三皇叔的手:“別鬆手,凌弟,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你想要用權杖討伐朕,也得把朕拉上去啊!”
三皇叔的神情很是淡然,他看着仰頭看着他,全靠他的手支撐的皇帝,臉上露出了些許掙扎和無奈:“皇兄,你現在體會到決堤的恐懼,爲何你下令前不想想百姓的安危?”
皇帝這個時候哪裡會聽得進三皇叔的話,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快要死了!
只要三皇叔鬆手,他就必死無疑,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老淚縱橫地死死拽着三皇叔的手腕。
“朕錯了,朕錯了,凌弟,看在朕陪着你長大的份上,你將朕拉上去吧!”皇帝苦苦哀求着三皇叔。
三皇叔卻是側頭看向了一旁的路口,此時已經有很多人馬從山下上來了,爲首的是太子和五王爺,跟在太子身後的是六王爺以及一衆的大臣。
他們看到眼前的情景,全都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呆愣在了原地。
百官是我請來的,皇帝的面目如此醜惡,自然要讓文武百官知曉,否則皇帝又會仗着三皇叔心善,鑽空子,誣陷三皇叔。
“父皇……”太子看到皇帝危在旦夕,想要上前救助,二十九卻是直接拔劍,橫在了太子面前。
太子怒道:“你要做什麼?”
二十九面無表情,身板挺得筆直:“皇上和凌皇正在查看護城河的情況,太子若是想要替皇上挽回尊嚴,不如派人去上游堆沙包,減緩河流的速度吧。否則河壩一旦決堤,整個京城都將完蛋!”
來的人都是在官場上混跡好多年的人精,他們早就知道京城的風向變了,所以都聽從凌皇府的安排,自發地讓侍衛們去上游堆沙包。
太子在來的路上也已經收到了消息,知道是皇帝派人破壞了上游的閘閥,所以在派人的時候,他刻意多安排了一些自己的人手,好幫皇帝多掩護一些。
但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記掛皇帝的,所以他往前走了兩步,二十九則毫不客氣地用劍阻攔了他。
兩人對視間,濃濃的火藥味縈繞在兩人身邊,五王爺上前一步拉過太子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斷!父皇這一次的確是過分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要讓做兒子的,親眼看着自己的父親死,這種痛苦是十分難耐的。
六王爺抓着一旁的松樹,目光遠眺,落在皇帝散亂的花白頭髮上,他的聲音很輕,近乎呢喃:“三皇叔真的要殺了父皇嗎?”
這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噤聲了,留在路口的骨
幹大臣們更是大氣不敢出,紛紛看着堤壩那頭的動靜。
這頭的動靜很大,但皇帝處在浪花衝擊出的水汽中,完全看不見太子他們,更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反而太子一行倒是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音。
只聽到皇帝驚恐地喊着:“瑞天凌,你還愣着做什麼?難道你真的要弒君不成?”
三皇叔的手微微鬆開一點,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清淺的笑容:“皇兄,本皇只是在清理本戶而已!父皇說過,金遂軍的權杖上可打昏君,下可調動軍隊,如今你這樣昏庸,又多次冤枉本皇,你說本皇爲何要救你上來?”
看着三皇叔嘴邊的笑容,皇帝嚇得臉色蒼白,他一點都不懷疑三皇叔的話,因爲如果換成是他看到三皇叔掉下去,他絕對不會拉三皇叔,甚至還恨不得上去多推兩把。
皇帝儘管怕得兩腿發軟,可是他依然沒有放棄求生的可能。
他更加狠命地抓着三皇叔的手,生生將三皇叔的手抓出幾條痕來:“凌弟,朕可是你的兄長啊,是你你在這世上唯一的兄弟了!”
聽到這話,三皇叔的眼神變得凌厲了幾分:“你既然知道我們是兄弟,爲何要屢下殺手?”
皇帝正要說什麼,三皇叔突然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很舊的刀,皇帝面色大變:“你要做什麼?你要割朕的手嗎?瑞天凌,你的心腸未免太狠了!”
說着,皇帝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也許是求生的本能刺激了他,他竟然一手抓着三皇叔的手,另一手抓住三皇叔的胳膊,企圖將三皇叔當成繩子,往上爬。
三皇叔被皇帝拖着,身子往前越了一些,他的小半個身子也過了堤壩的安全線。
但他面上顯得很平靜,手中的刀刃更是直接放在了皇帝抓着他胳膊的手上,冰涼的觸感讓皇帝渾身一顫,他不敢再胡來,而是定定地看着三皇叔:“凌弟,你,你冷靜一點……”
三皇叔用刀刃拍着皇帝的手背,拍得皇帝臉上的肉一跳一跳的:“皇兄,你不認得這把刀了嗎?”
皇帝這才定睛看向三皇叔手裡的刀,這一看,皇帝更是大氣不敢出。
三皇叔帶着淺笑,手中把玩着刀刃:“這是本皇八歲那年,你送給本皇生辰的禮物,也是本皇收到的第一個禮物,可是你卻在上面做了手腳。”
三皇叔的語速很慢,聲音卻格外得響亮,似乎是爲了讓皇帝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句話:“你請了最好的師傅打造它,只要這把刀放在本皇身上,若是有一日,本皇不小心跌倒在地,它不會像普通刀那樣橫在地上,反而會豎起扎入本皇的體內,是不是?”
皇帝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三分,語氣不自然地說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朕哪裡還記得這些東西?”
三皇叔冷笑一聲:“你當然不記得,可本皇記得一清二楚,這把刀送了
靖淮王最後一程!你一旦遇到危險,便和本皇稱兄道弟,那靖淮王呢?他難道不是你的兄長嗎?”
皇帝的臉色極其難看:“靖淮王圖謀不軌,他,他,他要……”
皇帝心虛地說不出話來,三皇叔順着皇帝的話道:“他要成爲將軍,比你在軍營裡更有威望,擋了你當皇帝的道!所以你才用這麼卑劣的手段殺了他,又嫁禍給本皇,是不是?”
事情被戳穿,皇帝咬了咬牙,也不再辯駁道:“是又如何?成王敗寇,他輸給朕,是他活該!你既然早就知道這件事,爲什麼不去父皇那裡說清楚?現在卻來給他討公道,不嫌太晚了嗎?”
三皇叔的眸子現出無盡的哀傷,他看着皇帝,更加失望:“本皇當初不該心慈手軟。如今本皇既然無法挽回靖淮王的性命,只能爲他達成遺願!皇兄,你安心地去吧!”
聽到這句話,皇帝幾乎快要昏厥過去,他顧不上刺手的刀刃,拼了命地抓住三皇叔的胳膊:“不要!凌弟,不要殺我!朕知道錯了,朕是被權力衝昏了頭,纔會如此!你再給朕一個機會,朕會給靖淮王正名,再給他修建廟宇,好不好?”
三皇叔嘆了口氣,閉上眼道:“靖淮王想要的不是功名利祿……”
感受到三皇叔緩緩鬆開手,皇帝更加害怕:“好好好,只要你鬆手,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這皇位本來就是朕奪來的,是朕修改了父皇的聖旨,是朕欺騙了世人。凌弟,朕現在把皇位還給你,讓你做皇帝,好不好?”
三皇叔已經完全鬆開了手掌:“本皇從來沒有想過要做皇帝,皇兄,一直以來你都不懂本皇!”
皇帝死死抓着三皇叔的手臂,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那你究竟想要什麼?只要你說,朕都滿足你!瑞天凌,你救朕,救朕啊!”
三皇叔卻是萬分漠然地看了一眼皇帝,伸手將刀鋒對準了皇帝的手指,皇帝驚恐之下倒是發現了一個情況:“等等,你,你的寒麟毒解了?”
三皇叔並不理睬皇帝,而是慢慢地將刀鋒嵌入皇帝的皮肉中,皇帝的手上顯出一條白線:“皇兄,你見到靖淮王替本皇問聲好!”
“等等!”皇帝厲聲大喝,“寒麟毒是三夫人下的,她和你水火不容,你怎麼可能有解藥?”
“你說什麼?”三皇叔的手頓在了原地,他下意識地握住了皇帝的衣袖。
皇帝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怎麼你還不知道?你的寒麟毒是歐陽曉曉的生母給你下的!沒有三夫人的心頭血,你根本解不了毒!瑞天凌,你娶了仇人的女兒,這感覺是不是很好?哈哈哈……”
聽到這話,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僵在了原地,我面色蒼白地看向三皇叔,三皇叔也轉頭看向我。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三皇叔眼裡的神情,一枚銀針已經朝着三皇叔的手腕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