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她怎麼可能真的離開?騰龍商會外表奢靡,其中更是不乏機關暗防。她若真這麼放心,那麼現在,站在這裡的也就不是完整的她了。
她之所以選擇二號包間,正是因爲騰龍商會的電集中於此,只要在這個房間動點手腳,就算不進入控制室,也足以暫時切斷商會的部分電源。
手指上古銅戒指閃過幽光,黑色假面憑空出現在即墨千歌的手中。
即墨千歌戴上面具,手腕一轉,一柄長劍落入手中。
她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包間,一上,凡是所遇之人,皆化爲劍下亡魂。
長劍染血,一如持劍之人,嗜殺、致命。
會場。被切斷的只是監控電,控制室內的人早已手忙腳亂,卻並未影響到拍賣會的瘋狂氣氛絲毫。
“先生,這是您拍得的拍賣,是否現在送到二號包間?”一位身着禮服的中年男走到拍下黑鷹的那人身旁,恭敬地問道。
“不必了。”那人揮了揮手,俊美的容顏被華美的燈光鍍上一層光暈,如謫仙,又似妖魔,赫然是洛青冥那隻妖孽。
得到指示,中年男並未離去,而是等他將話說完。
“帶我去見見拍賣吧。”洛青冥沉吟片刻,緩緩將後半句話說完。
中年男俯身,隨即不卑不亢道:“請先生跟緊我。”
洛青冥點頭,起身跟着中年男走向後場。
後場。“你出去吧。”洛青冥站在門口,上挑的眼眸毫無感情地看向中年男。
男自知分寸,再次行了個禮,便退出了後場。
“大人。”黑鷹看到門口頎長清瘦的人影,掙扎着想要爬起。
洛青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渾身收斂起的氣勢外放,墨色的眼眸深沉冰冷:“黑鷹,你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錯誤嗎?”
“黑鷹知錯,還請大人責罰。”黑鷹咬了咬牙,低下頭,準備接受應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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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罰?責罰又有何用?”洛青冥嗤笑出聲,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黑鷹,“如果不是我發現得及時,這後果,可是你能承擔的?”
“大人……”黑鷹眼中劃過仇恨,聲音更加壓抑。
都怪他一時疏忽,否則怎會落得如此狼狽!
“也罷,從今天起,你就跟在她的身邊吧,和寒一起配合,保護好她。”洛青冥轉過身,眸光晦暗不定。
“她親自張羅的好戲,就要開場了。”
會場。隨着時間流逝,一件又一件拍賣被賣出,一次又一次欲/望和瘋狂在人們的腦神經中蔓延。
銀面男站在臺前,一向古井無波的語氣此時似乎也有了微微的波動:“本次拍賣會,還剩下最後一件拍賣。”
人們屏住了呼吸,紛紛將炙熱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只等他說出那幾個足以讓世界爲之側目的字眼。
“鷹國附屬羣島,有航海咽喉之稱的著名島嶼,伊麗莎白的所有權!”
不響亮卻有力的話語,撩撥着人們心底的癲狂,就連二樓包間的貴客,此刻也都不約而同地從椅上站起,握緊了身前的競拍燈。
“伊麗莎白羣島所有權,一億起拍!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五億!”男話音一落,天數字就如冷水當頭潑下,將一些人的理智拉回,但這並沒有影響大部分人的狂熱。
一億,換來對於商貿有重大意義的羣島,對於真正的富豪來說,是莫大的良機。
只是,一道清泠的女聲響起,生生熄滅一切火熱的念頭:
“我以在場諸位所有人的性命爲價,可有人敢競拍?”
字句冷硬、強勢,偏偏語調又是那麼慵懶而漫不經心,帶着妖異的美感。
“你是誰?”會場中,一個幹練的男率先出聲,常年浸淫商場練就的老辣目光緊緊盯着面前的年輕女,試圖從她的眼中看到些什麼。
不自量力。即墨千歌暗暗冷笑,揚起臉,彈了彈寬大的黑色風衣,半闔着眼:“知道我的身份?你還不配。”
“你!”在場的也都算得上商界有頭有面的角色,養尊處優慣了,自然生出一股傲氣,哪忍得住這樣直接的輕蔑?
男氣得渾身發顫,擡起手,指着即墨千歌,惡狠狠道:“哪裡來的狂妄小輩,竟然敢在這裡撒野!”
“狂妄小輩?在這裡撒野?”即墨千歌低低地重複了遍他的話,冷不防從腰間抽出手槍,囂張地對着他的眉心,嘴角彎起狂風般不羈的張揚。
“對,我就是狂妄了,如何?”她悠悠擡起手腕,朝着會場天花板放空一槍。
“砰!”伴隨着彈穿孔的聲響,精緻無匹的水晶吊燈倏然暗了下來,顫巍巍地搖晃了兩下,搖搖欲墜。
所有人的心都在這時懸到了嗓眼,只求這吊燈不要落下來。
在人羣密如此之大的會場,不管天花板上什麼掉下來,分分鐘砸死人的好嗎!
“年輕人,你不要過分了。”一個稍年長些的男吞了吞口水,竭力掩飾自己的恐懼。
即墨千歌懶懶地看了他一眼,睫羽點落星星眸光,絢麗,也冷。
“只要你們乖乖的,不添亂,我們還是能做朋友的。”手槍在掌心轉過漂亮的弧,扣在腕前。即墨千歌眼眸微擡,笑得好不危險。
尼瑪!誰要和你做朋友!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想送給她一個白眼,前提是他們不怕死。
家財萬貫也好,權傾天下也罷,在絕對武力的剎那對決中,都不過浮雲。
遑論其他,光是即墨千歌手中握着的手槍,打爆他們其中幾人的頭顱,足矣。
即墨千歌看着他們戰戰兢兢的樣,滿意地舔了舔嘴角,吊兒郎當地看向拍賣臺上鎮定自若的銀面男,痞氣地勾起脣:“你看,少東家,可沒有人出得起比我更高的價格了,是不是應該宣佈羣島的所有權了?”
乖乖,在場的少說身家也有上億,以這裡所有人性命爲籌碼,這價可真沒人出得起。
“如果小姐真的想要,鄙人大可雙手奉上。”銀面男擡起頭,淺笑盎然地看着她。
兩副面具,一銀一黑,猶如天堂地獄,勢不兩立,卻又緊緊糾纏在一起。
不過短短彈指一揮間,兩人的目光已經過了數十招,在光影中,淋漓廝殺。
即墨千歌忽然笑了。她張脣,無聲地吐出六個字。
銀面男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說,藍少,別來無恙。
“你還知道些什麼?”男眯了眯眼,語氣生硬了幾分,也帶上了幾分實質性的殺意。
“如果少東家真想知道,那這眼前,怕是要乾淨些纔好。”即墨千歌依舊笑容慵懶。
囂狂!無畏!明明孤身一人,卻氣勢浩蕩似千軍萬馬!
“那麼,小姐想要怎麼辦呢?”面對她毫不遮掩的企圖,銀面男也不惱,臉上依舊帶着淺淺的笑意,就連聲音,也沒有了最開始的冷硬。
即墨千歌伸出手臂,黑色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皓腕。
只見那手腕一翻一轉,四周立刻響起整齊劃一的槍械上膛聲,隨之從陰暗中探出的,是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
這不再是騰龍商會行保護之名義的槍口,而是真真正正代表着死亡的亡靈之爪。
衆人這才發現,剛剛的會場,靜得有些詭異。
和許多地下組織一樣,騰龍商會也有自己的勢力,以清理任何破壞規則的存在。
一個女,敢隻身闖入拍賣會,且光明正大地在這裡威脅諸權貴,背後不可能沒有倚仗。
從一開始,她就不是一個人。而騰龍商會的所有火力,都被她帶來的人牽制着。
面對如今的情況,饒是鎮定如銀面男,也有些站不住了。
“少東家,你看,是你們自己動手呢?還是勞煩一下我的人?”即墨千歌收回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包圍着衆人的槍口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公司剛剛出了點事,王某就此告辭。”一個矮小男率先顫抖出聲,挪動着腳步向門外走去。
“我也是。”“就不打擾各位了。”……衆人紛紛藉口離開,即墨千歌看着他們虛僞的嘴臉,在心底諷笑。
“小姐,現在這裡也沒有別人了,可以把面具摘下了嗎?”銀面男看着她,眼中帶着眀晃晃的威脅。
即墨千歌直直望向他,纖長的手指撫上面具,手指輕擡的瞬間,伴隨着空靈的聲音:“藍少果然不簡單。”
“怎麼是你?”藍少霖挑了挑眉。
即墨千歌絕豔的五官暴露在空氣中,在一身黑色打扮的襯托下,越發清冷。
“怎麼,不能是我?”她笑了笑,毫不在意道。
“想不到你也會對這個羣島感興趣。”藍少霖失笑,緩緩摘下面具,話鋒一轉,“不過,我想,這區區一億,莫說對於即墨家,對於你,也算不上什麼吧?”
拋開即墨千歌即墨家嫡長女的身份不提,她手中的牌就已價值上億,可以不誇張地說,如果把家族資產加上,她的身家在世界也排得上號,又怎會在乎區區一億?
何況,一億換來十數個重要島嶼,這並不虧。
“可我今天的目標,不只是這個羣島。”即墨千歌平靜的眼中掩藏着暗流洶涌,那是無需遮掩的野心。
藍少霖的目光暗了暗,用眼神示意即墨千歌,開口提醒道:“你別忘了,這裡還有別人。”
他指的別人,自然是一直隱蔽在四周的勢力。
即墨千歌反手,將手槍扣回腰間,從腰間抽出長劍。
“鏘!”長劍出鞘,在空氣中劃開幽冷妖冶的光芒。
女祭出長劍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股凌然之氣從她身上擴散開來,彷彿只有她,纔是那柄在燈光下泛着冷光的鋒芒。
她並起雙指,細細拂過劍身,淡笑着看向藍少霖:“藍少,你看,這劍下新添了多少亡魂?”
藍少霖眯起眼,打量着她手中的長劍。
長劍泛着幽幽冷光,劍身被血色浸透,隱隱透着一股鐵鏽味。
但他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目光穿透寒光閃閃的利刃,一張又一張來不及恐懼便已定格的臉沾染着自己的血,露出死氣沉沉的詭異笑容。
如此恐怖,藍少霖卻未曾心驚,至少沒有在表面上顯露出一絲異樣的情緒。
只見他不動聲色地別開眼,笑得雲淡風輕:“即墨小姐莫非也想讓我成爲刀下亡魂?”
這一句話,既是試探,也是提醒。他想試探的,是即墨千歌的野心,想提醒的,也是他們之間的盟友身份。
倘若即墨千歌真的是漢高祖,那他便斬斷她的爪牙,把她留在身邊;若她不是,那他也好將她……據爲己有。
尋找了這麼久的人,豈能就這麼放過了?曾經,他爲這血緣之親所糾結,那麼現在,他無需顧忌什麼。
思及此,藍少霖眼睛微眯,眼底有波濤洶涌。
即墨千歌冷淡一笑,權當沒有看到他眼底的異色,收回長劍道:“藍少,騰龍商會,你真的甘心當個少東家嗎?”
查清騰龍商會幕後的東家,她費了不少周折。原來,騰龍商會明面上的東家是藍正勳,然而白家纔是真正的幕後操縱者。
藍正勳一倒戈,白家便搖身一變,成了騰龍商會明裡暗裡的掌控者。若非藍少霖已經離開了藍家,又頗有能力,只怕他們早已將他剷除。
即墨千歌這句話問得好,正好點在人渴望擁有卻又不敢表現的劣根性上。
藍少霖垂在身旁的手無意識地握緊了,垂下眼淡淡道:“我何時說過不甘心?”
“可是,藍少,你的肢體語言早已出賣了你。”即墨千歌詭秘一笑。
誰甘願過寄人籬下的日?誰不想做那個人上人?尤其是藍少霖這種表面溫爾雅,內心卻陰暗瘋狂的人,他們深知權力的好處。
藍少霖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被堅定所取代。就在他準備回答的時候,即墨千歌忽然神色一冷,拽着他向一旁倒去。
彈破風的聲音擦着耳畔劃過,頃刻間產生的巨大熱量將皮膚灼傷。
“這樣就迫不及待了?”即墨千歌從地上站起來,一抹充滿殺意的笑容爬上嘴角。
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上開槍人的心,開槍的人一愣,未等他反應過來,只聽“砰”的一聲,自己已經在地獄和死於死神之劍的人交流感情了。
即墨千歌收回手槍,神色漠然。看似心不在焉的一擊,卻精準無誤地命中他的眉心。
“……恐怖。”死亡的黑色羽翼輕柔地劃過所有騰龍商會的人心頭,親眼目睹同伴死亡的人被嚇得目光呆滯,喃喃道。
“殺!”輕飄飄的一個字落下,卻好似帶了千鈞之力,狠狠撞擊着每個人的心臟。
四周響起一片交戰聲,華麗恢宏的會場被這場槍戰毀得一乾二淨。水晶吊燈、華貴座椅,亦或是世界頂級畫師親手繪製的壁紙,此時都只能在瘋狂的槍擊中任由毀滅。
騰龍商會畢竟是商會,手中的勢力再如何強大,也只能在以殺戮爲生的傭兵面前乖乖低頭。
別的商會在進行拍賣時,往往會選擇託付保全公司執行現場的秩序維持工作。
而騰龍商會強大,亦是自負。他們在暗中培養了一批勢力,自以爲天下無敵,這作風和白家人無二。
藍少霖和即墨千歌站在槍林彈雨的中心,卻毫髮無損。他望着她,眼神冷冽:“幫我得到騰龍商會,條件是什麼?”
即墨千歌兀地一笑。他果然還是答應了。
抿起脣,把雙手插進口袋,淡淡道:“咱們雖然是盟友,可你我也都是商人,商人,自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投注越大,得到的越多。”
言下之意便是,這個是雙贏的買賣,投入幾分誠意,就看他了。
藍少霖略帶狐疑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隨後纔開口:“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麼。”
“藍少的身份,想必也不止這麼簡單吧?得到騰龍商會,那可是如虎添翼,在商界翻雲覆雨,也無人敢攔了。”即墨千歌微笑着,不急不緩道。
一顆彈以其刁鑽的角,從她的鼻樑前擦過,她卻神色未改,好像那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陣風。
這個人輕狂,卻又有輕狂的資本!生爲王者,天下何懼?
藍少霖嗤笑一聲,俊美溫和的面容此刻顯露出不耐粗暴的本性:“有屁快放,老沒空和你扯淡。”他這個“妹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廢話了?這可不是他喜歡的樣。
即墨千歌把目光從商會移開,投向京城燈火如晝的夜景,輕聲道:“他畢竟和我沒有什麼大的仇恨,當初所說的,不過是嚇唬嚇唬他罷了。”
白亦念下不了手,不代表她下不了手。只是她並非生性喜歡殺戮,唯有罪惡的血才能滿足她的快感,不必要的,那就留他一命吧。
況且現在,還不是和白家扯破臉的時候。
該張揚時張揚一點未嘗不可,只是該隱忍時,必須絕對隱忍,這樣才能做到一擊必殺。
她等的,是白家一點點被斷去手足,孤立無援的那一天。